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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便和生态保育绝缘了。就是比较正经的工作,也不会用我这样的人。”
David拭去额上的汗水,他看起来脸色苍白,浏海间搀杂着许多白发。我心想:这个人应该也曾像我、像John一样,走过一段相当灿烂的青年时光,可是现在却像熄尽的蜡烛般,一点光芒也没有。
“加上发生这种事,家人几乎都放弃我了。我、我只好不断地、不断地更换工作养活自己,但是那些工作又赚不了什么钱。在这种情况下,不知不觉地,就会又开始动歪脑筋……”他大概是看到我的脸色,整个人又畏缩起来,
“不、不好意思,你一定觉得,我实在是个无可救药的坏蛋吧……我也觉得自己很糟糕,但这样说你现在可能无法理解,有时候就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糟糕的人,才更无法回头,也不可能回头……这样说你懂吗,小朋友?”
我听不懂。但我记得我曾经听John说过,这个世界,是个不容许别人犯错的世界,即使只有一次也不行。
David忽然从地上站起来,这间宿舍十分简陋,到处充满奇怪的塑胶袋和绳子,角落则堆满了一个个空箱子,还有一看就很像垃圾的东西。David在一堆箱子里翻找。
“啊,你别担心,我不是要忽然拿出AK47来威胁你。”他忽然回头。
“……我很放心。”因为那东西好像还满贵的。
David把两叠厚厚的、看起来像书的东西堆到我面前。“我、我进看守所的时候,我女朋友也抛弃我了,还顺道把我家值钱的东西顺手牵羊,到最后只剩下这些相簿。”David翻开积满灰尘的封面,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道: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你看,这是小时候的John。”说是小时候,其实大约是十五六岁时的照片。我赶紧伸长脖子,毕竟John从没让我看过他过去的任何纪录。但我才看了几张,就沉默下来。
“怎、怎么了?不像吗?”David紧张地盯着我。
“……不,只是单纯觉得……很……惊人而已。”
“啊……哈哈,很、很英俊吧,他那时候就像贵族的王子一样,就连年纪比他大上十几岁的研究员都很迷恋他,听说太晚回家还会被欧巴桑夜袭,你、你看这张。”
他把一张照片挪给我看,我不禁屏息,那张照片的背景是一棵树,John手上抱着什么东西,背靠着大树睡着了,阳光静静地洒在他脸上。我抬起头:“他手上的……”
“嗯、大、大概就是你吧?因为教授他们太忙,所以你一出生,就常托给John照顾。我、我照了很多有趣的照片,你看,这一张是他刚洗澡完正在擦头发的样子,啊,这张是他看书看到睡着的样子,还、还有这张是他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样子,喔!这张很珍贵,是他只穿了衬衫在衣柜里找四角裤的样子……”
好像是查觉到我的视线,David从兴奋中醒觉过来,赶快向我挥了挥手:
“你、你不要误会,我、我绝对没有迷John迷到跟踪他回宿舍,也没有在他床边架设针孔照相机,更没有把他的照片做成专辑以一本两千块的价格卖给其他研究员。”
我无言地翻着成山成堆的照片,John的篇幅大概有二十几本以上。虽然有点夸张,但也忠实纪录了当时的John各种姿态。
Johnny也凑到我身后,和我一页一页的翻着。上课的John、吃饭的John、和人争论的John、熟睡的John,还有好几张逗着我玩的John,姑且不论眼前这位大叔是不是跟踪狂,这里纪录了许许多多我所不知道的友人。我看着看着,不自觉地轻轻笑了起来。
“对、对了,我还有当年John穿过的内裤,现在好像还留着,没洗过的,啊,还有丁字的喔!你想看吗?”David很High地说。
“……不用了,那个你留着自己用就行了。”难怪他的女朋友会跑掉。
我翻到相簿的最后一页。那是John大约十八岁时的照片吧!和我差不多年纪,他站在一间白色的建筑物前,但我注意的不是John,而是站在他左右两侧的人,有个少妇带着黑框眼镜,按着John的肩头,笑得非常灿烂。我屏住了气息。
“这个人是……”
“是Catherine教授,也就是你母亲。左边那个是你父亲。”David好像知道我的心情,缓下语气说道。
如果问我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见到父母的感觉,我实在难以形容。我当下第一个反应是脸红,好像暗恋了很久的明星,忽然站到自己眼前一样。我老爸的长相很平庸,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但David口中的教授,也就是我的老妈,却甜美的令人心折,如果我再大个十岁,说不定会毫不考虑地追求这样的女子。
“很、很可爱吧,Catherine教授,一点都不像教授的样子。”David好像只要遇到俊男美女,就会异常兴奋,双眼放出光亮:“你别看教授这个样子,她当时已经年过三十五了。大家都说她像精灵一样,即使历经岁月也不会失去光彩。”
“嗯。”我呐呐地点头,觉得脸颊很烫。
“她和你长得很像。”David看了一眼照片,又望着我,脸上充满回忆的温柔: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这么觉得了……你们真不愧是母子。”
我和David一直看相簿看到天黑, Johnny一直安静地陪着我,一句话也没说,只在看到John年轻照片时说了句:‘原来人类长大了也会长毛。’
临走前,David把有我爸妈合照的那本相簿送给了我,和我道别。我心情紊乱地抱着那本相簿,忽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David先生,我爸妈到底是怎么死的?病死的吗?还是出车祸?”
David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眼我身边的灰狼。“这个……你还是直接问John吧!我想,他终究会和你说的。欢迎你再来,对、对了,那个相簿里绝对没有埋定时炸弹,在你离开后十分钟就会爆炸消毁证据。”
“……我知道。真的很谢谢你,David先生,后会有期。”
David头上的猴子却在这时醒来了,睡眼惺忪地叫着:“快去报警,我来拖住这个恶棍!你不要管我,快去报警!”我开始觉得,最近T市的动物是不是压力都太大了。◇◇◇
离开宿舍,外头果然已经灯火通明,我一看手机的时钟,已经是九点钟了。但此时我的手机却响了,来电人不用说是John,我很快接了起来。
“喂,John,是我。”
“你去那里了?我从你放学就一直call你,你家也没回,也不接我电话……”
“John,”我打断他的关心,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我有点事想和你谈,你可以来我这里一趟吗?或是我去找你也可以。”
大概是被我严肃的说法吓到,John沉默了一下,好半晌才开口:“你在那里?”
“在R街和H街十字路口的转角,就是那间三层楼的咖啡馆,你知道吧?我在那里等你,顺便吃个晚饭,可以吧?”
“我知道了。”
John挂了电话,我便过了马路,灰狼也跟着我过来。我在他面前微蹲,看着他的眼睛:“Johnny,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可以麻烦你先回森林去吗?”
灰狼凝视着我,缓缓地说:“阁下父母的事,在下不便听取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个人问John。”
“……在下明白了。”
Johnny一说完,便跃进城市的夜色里。我望着他如银河般亮丽的毛发,他忽然停下脚步:“对阁下而言,在下还只是朋友吗?”
“咦?”我呆了呆。但他没有等我回话,几个灰影掠过树丛,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点了一杯柳澄汁和两个三明治,挑了二楼面窗的两人座坐下。本来以为John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来,没想到我三明治才吃一半,他便从楼梯口匆匆现身,身上还穿着研究院的袍子,只在外头罩了件御寒的黑色大衣:
“John,我在这里!”我招呼他。他的脸色十分不安,应该说是很紧张,他站着盯着我:“有什么事?”我把三明治放下,指着我对面的位置:
“先坐下来吧,John。”
“到底有什么事?你想和我谈什么?”他显得相当急燥,好像一路从停车场跑过来,胸口还微微起伏。我用双手握紧柳澄汁的杯子,帮助自己冷静:
“你从研究院过来的?”
“夜里留下来谈一些事情。这不重要,到底是什么事?”
他急着问,我决定不再吊友人的胃口。
“John,我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John猛地向我一望,好像很惊讶我会问这种问题:“这就是你想谈的事情?”
“是啊。”我觉得他似乎松了口气,却又有点生气。
“你大老远把我从研究院叫过来就只为了问这种事?”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然后把背靠进沙发,转头看着我:“我说过了,这种事情不重要,你父母已经不可能回到你身边。我照顾你、抚养你,你平平安安长大成|人,这样就已经很够了。你……”
“我母亲……Catherine教授,你的恩师,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遭的气氛一下子阴沉下来,我观察着友人的表情变化,他先是惊讶,然后是微怒,最后竟然涌起一丝似乎早已了悟的悲哀:
“你从那里知道这些事情?”
“这不重要,John,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一直隐瞒我?”
“你知道你父母的死因要做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父母!John,我什么都知道了,包括你和我一样是孤儿,是我爸妈抚养你长大,还有他们也是生态保育学者的事。我知道我爸妈的死一定让你很难过,但请你告诉我真相,至少让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这样好不好?”我求恳着。
John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会说的。”
“为什么?”
“我说不会说就是不会说。就算要说,至少不是现在,如果你就只有这点事情的话,我要走了。”友人竟然站了起来。我忙起身拉住他:
“等一下!John!你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看,你上次在森林里和我说的话,我也有话要说,什么叫做我不信任你?什么叫做你没给我安全感?不信任的人是你好不好!就像上回在动物园,我说Johnny不会伤害我,你却坚持成|人的判断能力,硬要把我拖回家!但你看,到目前为止有任何一只狼伤害过我吗?”
我放开他的手,望着他高大的身形,从满面的胡渣间,似乎仍可以窥见年少时的英俊,我继续说:
“我已经十八岁了,总有一天要离开你,过自己的人生。就算一辈子都缠着你,你也会老、也会死,我不能事事都依赖你。John,请你至少相信我一次,我已经不再是当初抱着你哭,要你留下来别走的小鬼头了,好吗?”
我自以为讲得还算得体,但友人却越听越是阴沉,呼吸也微微加快。“不曾伤害过你……?”他语气带着讽刺:“你说没有任何一只狼伤害过你?太可笑了,至少我就知道,他伤害过你一次!而且是最重的一次!”
“你说什么?”我呆住了。
“你这么想知道Catherine老师的死因是不是?很好,那我就告诉你!”他蓦地逼近我,我觉得有些可怕,但又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回头:
“当时我是第一个发现者。那是西伯利亚的森林,你至少听过吧?在一个大雪的夜晚,他们死在那里的观测站附近,你对动物那么清楚,应该知道那里盛产什么。没错……我发现他们的时候,你父亲已经被咬得面目全非、你母亲一只脚血肉模糊。而在他们周围,全是西伯利亚荒原的王者,狼的脚印!”
我说不出话来。John似乎陷入某种报复性的亢奋,他近乎自虐地笑了笑:
“那时俄罗斯的伊尔库茨克科学中心有个计划,请你的父母去参与,因为是相当大的研究计划,我便休学跟着他们一道去,你在T市没人照顾,当然也就随着我们。工作的地方是位于里斯特温卡镇北方数百公里的科学观测站,离最近的城镇也要半天路程。本来西伯利亚的夜,是绝对禁止闲逛的,他们研究人员也很清楚。但你母亲为了替一只枭放生,所以只好由你父亲陪着她,走进观测站附近的黑森林。”
John拿起我的柳橙汁喝了一口,他的眼睛都是血丝,我一声也不敢吭,
“我也不晓得当时Catherine老师在想什么,竟然抱着你一块出去放生,她这个人有时就是很异想天开。总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