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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晨,我需要知道恒舟的情况。”
程晨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对着护士小姐轻轻挥挥手,代替她把住聂严哲的轮椅,慢慢告诉他所知道的一切。
原来这次严重的交通意外造成阮恒舟大部份内脏的损伤,好在肝脏与脾并没有严重破碎,再加上阮恒舟身体素质原本非常棒,目前恢复的情况还算不错。但是他手臂与腿脚的肌健被罐装车断裂的锋利部件割断,就算经过长时间的物理治疗,或许日后可以做到行走自如,至于上肢最多也只能做到生活自理不成问题,但是流畅地拉奏乐器却绝对没有希望了。而且现在最让人头痛的问题就是阮恒舟的头部被桥车顶部的重物挤压,脑部有血块积压,他此时的身体状况却不能再承受那么大的一次手术。可是如果不及时治疗,再过不久他便可能真的演变为脑死亡,只能靠着仪器渡过残生。
“如果现在做手术,成功率有多大。”聂严哲听着程晨的话,眼神一直从昏迷中的男人那里移开。沉着冷静的语气却让程晨感到莫名的心惊,他担心地看着聂严哲不知不觉掐进手掌肌肉中去的指甲,再对上好友似乎无动于衰的表情,心更加疼了。
“不到40%。”最终程晨还是艰难地对聂严哲说出了这个事实。
“我需要最好的医生,程晨,你给我找最棒的脑外科医生来……”
“司徒医生就是最棒的!他是世界上知名探究脑外科的权威人士。”程晨蹲下身握住聂严哲自虐的手掌,低声说道,“我也相信你是清楚这一点的:现在恒舟可以说是在与时间竞争,如果他的身体可以在短时间迅速恢复,脑部手术的成功率便大一点。”
突然间激动的男人再度平静下来,狠狠地一拳砸在玻璃上。现在这种情况算是什么?是谁在和他聂严哲开更大的玩笑吗?可恶!!为什么不让他还没有发觉阮恒舟的重要性时,出这样的事?为什么在迷恋上里面的那个男人之后,才发现自己可能会永远抓不住他?为什么在以为掌控了一切,准备再度把握感情重新开始的时候,才察觉他所拥有的根本有可能就是镜花水月?
“无论如何……”聂严哲没有说下去,不过程晨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因为,聂严哲想说的,便是他的期盼。
现在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阮恒舟身体恢复的同时,脑电波的信息逐渐衰弱下去。而聂严哲的身体在昏睡这几个月之后,居然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内腑受到震动,右腿在爆炸中被镶了好几大块碎片、不得不暂时依靠轮椅行动而已。
不过如今,也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医生终于允许阮恒舟被亲人朋友所探视,所以现在聂严哲才可以安静地来到失去意识的男人身边,不被任何人所打扰地凝视他。
被精心打理显得尤其清爽的房间里回荡着轻轻的音乐,使其更显家居的味道。聂严哲非常满意这里并不似个病房,这也是他第一回听见阮恒舟所拉奏的乐曲。这淡雅深沉却又悦耳浓厚的大提琴音,温柔地包围着屋子里两个男人。其实静心听下来,聂严哲突然发现他还是有些音乐细胞的。只是——
眼前这个紧闭双眼的男人清醒过来之后,知道他再也无法碰触最爱的乐器,会有什么感想?
聂严哲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的手已经紧紧握住阮恒舟原本摆放在床单下的手掌。他忍不住将那些以前没花多余精力去留意的手指轻轻捧起,仔细看着那上面一道道细细的伤痕,最后将他的嘴唇贴了过去,缓缓在指尖之中亲啄着。
他知道房间里飘散的音乐阮恒舟第一次个人演奏会的实况录音,然而也是最后一次,聂严哲低首望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现在还想这些做什么?只要手术成功让他得回一个健康的阮恒舟,已经是万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专注病人眉目五官的原因,聂严哲眼前一直被他用热烈目光凝视的阮恒舟反而给了他一种极度陌生的感觉。仿佛躺在那儿的人并不是以往那位神采飞扬的大提琴家。
他会不会就这样死去?
忽然间内疚,恐惧到失神的男人,缓缓拾起阮恒舟的手掌,牵到脸颊边上轻轻磨蹭。他记得这种温暖的感觉,不是现在这份意识回去的那段时间,而是更远的记忆。三年之中,偶有感冒的时候,这只手便会这样温柔地抚慰他——当然,是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直到现在,聂严哲才感觉到这股浓厚的归属感却从阮恒舟这只手掌中带出的。以往那三年里,他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阮恒舟给予的温柔与安然,根本没有体会到有朝一日可能会失去的惶恐与悔恨。
就连阮恒舟给他最后一次的机会,也在他的骄傲自大中无声无息地溜了过去。思索到这里,聂严哲那只握住病人、原本沉稳的手掌忍不住颤抖了向下。阮恒舟总是能够了解到他所有的喜好,清楚他的行程为他打理好一切;然而聂严哲却永远可以忽视阮恒舟最重视的梦想,甚至永远地剥夺他的音乐生涯;在阮恒舟唯一的那场演奏会上,他也把时间留给了其他人。
如同,三年里来,不管他承诺过阮恒舟什么,只要因为程晨的动向,他的诺言便永不会实现。心情好的时候,他会成为一位体贴的情人,他会玩味地享受俘虏这位倔强男人身心的美妙过程;然而每当他想到追求阮恒舟的目的时,却总是能够将他认为在妨碍他真正恋情的男人、狠狠践踏。
他根本不在乎阮恒舟愈发冰凉的双眸与眉宇间日重的决然,因为他明白阮恒舟有多么在乎他;因为他知道只需要毫无诚意的道歉,他的恋人便会原谅他;所以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把伤害一次次扩大,一次又一次让这位外表坚强、内心纤细的男人失望;就算意识回到过去的时候,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抱着重新狩猎、以支配者的身份进行这场游戏的意愿而进行,最终将事态演变为无法修补的地步。
为什么要这股意识要回到三年以前?为什么就这样让恒舟对救过他的自己如此一忍再忍?
“恒舟,这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不,不,你也有错。”聂严哲猛然间心痛如绞,他现在只能紧紧地抓住失去意识的男人哽咽,“你错在太纵容我,你…错在…太…爱我……”
可是,这种事也算是恒舟的错误吗?这个时候还要自欺欺人地把眼前所有的过失都推到恒舟的身上吗?
聂严哲不懂,紊乱的思维让他理不清他究竟想要对病床中的阮恒舟表达什么。现在他清楚一件事:他要阮恒舟!要一个活生生、健健康康、会笑、会怒、会动、会走,哪怕是再与他大打一架,哪怕是带着一脸果敢、斩钉截铁对他说出分手两个字的阮恒舟!
“阿哲,我哥他们来探望恒舟。”程晨的声音响在门口,惊醒了陷入痛苦与自责之中的聂严哲。他快速整理了一下情绪,回过头的时候,见到程晨身后的两个人,不由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程扬自是聂严哲所熟识的,然而程氏俩兄弟之后的那个男人却正是三年多未见的赵森!!
二十
聂严哲不动声色地看着来访的客人走进病房,显然程扬是赵森的陪衬,这位程大少只不过简短地表达了他的关切之情,就站在他弟弟身边发呆。倒是一边的赵森,意料之中的径直走向病床,而聂严哲亦下意识地松开伤者的手,转动轮椅竖在阮恒舟床前,不露痕迹地遮挡了赵森对着阮恒舟似乎仍然热切的目光。
赵森也不介意,随手将手里探望伤者的洁白花束递给了程晨。
“小晨,这里人太多,对恒舟的身体不太好……”聂严哲才给好友说这一句,程晨便会意了,他点点头转头对程扬轻声说上几句,他这位哥哥便打声招呼当先离去了。而聂严哲自己也转动轮椅缓缓滑出病房,赵森自然沉吟片刻之后跟着出去,只留下程晨一个人在房里照看病人。
聂严哲知道赵森一定会跟出来,这个男人三年后突然出现,可绝非是只为了探望阮恒舟的伤势这样简单。
“看来你终于恢复了记忆。”赵森在聂严哲预料之中的先开了口。
果然是与之前猜测的一样,聂严哲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继续等对方说下去。
“聂董,你一定非常奇怪为什么我就这样放弃与你合作的意愿、并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有一点不解。不过,我看赵先生这次来不会再送我们那样劲爆的礼物了吧?”
“呵呵,不愧是恒舟所选择的男人,你似乎很容易看出人的心思。”
“哪里,三年前那次你带那么多人去聂氏做客,即便我事后昏迷无法处理,现在想来,应该是我们聂家凭借以往在道上和那几位老江湖的交情,我爸爸一定找你沟通过,并达到某种协议。”
“呵呵,令尊只不过请出几位长辈约我见面,在席上再次申明他不会涉足偏门生意。同时亦介绍给我好几位买家……”
“所以你开拓了另一个市场便放弃了聂氏?”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我不得不卖点面子给爷爷的老朋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恒舟。”赵森说着,看到聂严哲深沉的眼神终于泛起些许波澜,不禁再度笑了笑。
“恒舟他找过你?”
“嗯,你从三年前那次事故醒来之后,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我赵森这个人的存在。医生说是间歇性选择失忆。老实说,我从来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也一直认为以聂董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做出那么武断的事。真的没想到你竟会为了恒舟整整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赵森望着聂严哲的话里显出些许叹服,“扪心自问,我做不到。所以恒舟爱上你,似乎是理所当然、已成定局的事。”
“我不想听废话,恒舟究竟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谈判。”赵森的优雅三年来丝毫未退,只增无减,他略略弯身对着阴沉双眼的聂严哲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聂董看来也不太了解你的情人——或许他是位非常适合谈判桌的商战高手。”
“谈判?”
“不错,实际上刚才我所讲述的:令尊接下去的所作所为,也是恒舟的建议。”赵森摸摸下巴回望病房,“如果你们两人都接触道上的生意,或许用不了多久便自成一脉了。”
赵森的意思是:恒舟居然在他并不知情的状况下让对方永不打搅聂氏?当然,还有他聂严哲?
“我采纳了这个建议,毕竟我不可能付出心血而一无所获。”赵森轻松自如地微笑着,靠在走廊上的墙面上说道,“再加上恒舟同时也答应我另一个要求,所以我这些年以来我也遵守我的诺言,根本没有花一点精力留意聂氏。”
“你的条件是什么?”聂严哲调头狠狠地盯着直到此刻仍似回味无穷的赵森,尽管深知阮恒舟不曾与这个男人有什么瓜葛,但听着赵森自得的口气,心里止不住憋火。
“我可真没料到堂堂聂氏总裁的妒忌情绪如此严重,你可别想刹了。”赵森抿着嘴垂眼看向聂严哲似乎快冒出火来的眼睛,“我只不过请恒舟再陪我打了一架,在他体力最充沛的时候,公平无扰地与他较量了一次。”
“你肯定在他身上讨不了便宜!” 聂严哲很想板着脸断言这个事实,只是在嘴角忍不住泛起微微笑意。
“可我亦没有失败!”赵森转向聂严哲时,眼里同样浮上一抹笑意,“而且就算是场激烈的比试,我也发现:恒舟他真的很敏感,他的腰更是特别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