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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了这些天,依然一无所获。
管理员不记得当晚曾见他回去,社区大厦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目击他回家的身影,她甚至将几个当晚在家,之后却出差或旅行去的住户一一查出来,一个个打电话问,同样没有人记得当晚看到他。
他说他是在当晚将近十一点半的时候到家的,却一个目击者也没有。
没有人可以作证的不在场证明等于没有不在场证明。
齐思思长长叹息,拉上窗户,落下窗帘,在客厅里踱起步来。
如果在明天下午的侦察庭如开前她找不到任何人能证明他不在场,她就必须把他送上法庭,然后她便再也帮不上他任何忙,只能祈祷他聘请的律师够精明优秀。
必须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律师才有可能替他洗清罪嫌——天!齐思思握住酒杯的手紧了一紧,为什么她总是直觉地认为当晚的凶手不是他?他很可能是那晚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啊,而且又没有一个能让人信服的不在场证明!
他是可能有罪。但,也可能完全无辜啊。
可她认为他是无辜的——不,该说是强烈希望他是无辜的,而且无论如何也要证明他无罪。
她是不是已经失去一个检察官应该有的理性与客观了?从她再见以他开始。
她想起那天她到殷森住处时汪远阳注视她的眼神,以及他得知之后她又单独去了两次和社区的住户谈话时,打电话质问她的讶异口气。
她是不是做的超过一个检察官该有的分际了?
她手上还有许多别的案子,她不能,也不该为了这一个投注所有的心神与时间。
她必须放手了。
可是她不想放!齐思思忽地高举酒杯,一仰而尽,接着望向剔透水晶杯朦胧反照出的面容,那模糊的容颜覆着清晰的焦虑与慌乱。
她痛苦的望着自己苍白的空颜。
她真的不想放手,即使明白自己身为检察官有该做的事,该负的责任,她仍然无法轻易说服自己不再插手这件案子,把他送上法庭。
她蓦地放下酒杯,拿起无线电话的话筒,翻出电话本拔了几个号码。
“喂,请问是周先生吗?我是齐检察官。”她冷静而流利地对话筒另一端说道,“有关当晚的情形,我想请你再仔细复述一遍。我知道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我只是想请你再想想看,当晚真的不曾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除了看电视,难道不曾发生过任何事让你注意到的……什么?请再说一遍,好,我明白了,可以麻烦你给我那位先生的电话吗……”
殷森抬起头,望向那个直直立在他面前,玫瑰色的唇角漾着深深笑意的女人。那笑容如此灿然,如此甜美,恍若某个落入凡尘的天使……
他眨眨眼,试图理清自己的幻想,悄然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不需要对他如此微笑,当他前几天见到她乍然出现面前时,就某方面而言,她已经是他的天使了。
一个他作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再靠得他如此之近的天使。
“殷先生,喝一杯吧。”她递给他一杯热红茶,双眸掩不住疲倦的阴影,然而神采却是飞扬的,紧定爽朗的口气更流露出她内心无法掩饰的愉悦,“庆祝我终于找到你的不在场证明。”
他接过白色瓷杯,低沉地应了声,“谢谢你。”
他是真心感动的,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来,但他仍然可以从方才侦察庭上她那洋洋洒洒的一番话感受到她为了替他寻找不在场证明的辛苦。
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那晚他回到社区大厦穿过大门时,警卫室前其实是有些混乱的,几个男人身影互错挤着。
当时他并没有多注意,透过她方才对法官的解释他才知道原来当时一个住在他隔壁栋五楼的男人喝醉了,劳动计程车司机亲自送他下车,并且向警卫确认他是否真是大厦里的住户。
一个计程车司机,不晓得车号,不清楚车行,只凭着一点点线索要在茫茫人海中搜寻。
那是非常非常困难的,而她竟然直播的找到了,还从司机口中问出确实曾瞥到他走进大厦。
他佩服她的聪明与耐心,完全可以体会她为了这个不在场证明费了多少心思。
“不客气。”她仍然挂着一脸灿烂笑意。
他深深凝望她数秒,蓦地撇过头,假装欣赏起她办公室的装潢。
他敢看她,录她用那种灿美亮丽的眸光注视着他时,他不敢冒险回应,怕一与她视线交接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他的视线掠过她那张略嫌凌乱的大办公桌,到满满排着书的玻璃门书柜,以及挂在墙上一幅雷诺瓦的风景画。
这是间虽然拥挤、狭小,气息却十分温暖的办公室,舒适宜人的气氛正如主人绽放的所质。
“你还记得我吗?”
清柔却微带犹豫的嗓音忽然拂过他耳边,他身子一僵,冻立原地。
“你不记得了?”她的语音有着让人忍不住习疼的失望,“也对,都十八年了……”
“我记得。”他蓦地转过头。
那双美眸立即点亮火焰,“真的?”
殷森一窒,半晌,才低声开口,“我当然记得。”两秒后,他又加了一句,“我说过,你像迷迭香。”
“Rosemary,代表记忆。”她清浅地笑,微微带着羞涩,“那也是我的英文名字。”
他俊挺的浓眉一扬。
“那天晚上之后我为自己取的。”她语声清亮,弯弯的眼帘低伏,“我一直记得你当时对我说的话。”
他没有说话,默默地盯着她。
她扬起浓密的眼帘,“你第一眼就认出我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是的。”
“我也是,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那是你拚了命也要为我找到不在场证明的原因吗?”
“嗯。”她点点头。
她的坦然承认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谢谢你。”
“不必,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她微微笑,“那晚要不是你的鼓励,我或许好些日子都不能振作起来。”
“我并没有做什么。”
“你只是简单的几句话,”齐思思双手捧着瓷杯,盯住液面的眼眸流转着某种田困惑,“却轻易让我重新找回面对生命的勇气。”她沉吟一会儿,眸光再度凝定他,“或许你具有某种奇特的魔力。”
他苦涩一笑,“别把我说的像个魔术师。”
“就是这样。”她忽地扬高嗓音,蕴着藏不住的兴奋,“对当时我而言,你确实就像一个魔术师。”
他抿紧唇。
齐思思却像没注意到他凝肃的神情,迳自陷入回忆当中,“那天晚上之后,我到同一个地方找了好几次,希望能再见到你,但你就像阵泡沫般消失了。虽然没有见到你,我仍旧决定记得你对我说的话——你告诉我要追寻自己的理想,”她停顿半秒,唇角的弧度挑得更高,“所以我就决定成为检察官。”
“那是你的梦想?”他语音低哑。
“你说成为检察官?”齐思思轻轻颔首,“这的确是我很小的时候就有的梦想,尤其是在我父母死后。如果他们真如传闻中所说是被谋杀的,”她语气忽地一冷,“我希望有一天能找出那个凶手。”
他全身一颤,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呼吸平稳,“我在电视上看到你承办一件连续杀人案,你做得很好。”
“是吗?”她微笑加深,细致的脸颊浮上两朵淡淡的红晕,仿佛极为高兴能得到他的赞美,“那也是我成为检察官以来最得意的一件案子。”
他忍不住跟着挑起嘴角。
见到他的微笑,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这样吹嘘自己,是不是像个爱自吹自擂的聒噪女人?”
他摇摇头,“你不聒噪。”
“但是爱吹嘘自己?”她反应敏捷。
他不禁笑了,喉间滚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不会。”
一直到好几秒之后,他才注意到她怔然凝睇自己的表情,笑容一敛,“怎么了?”
“你笑起来很迷人。”
他愕然望她。
齐思思垂下头躲避他惊异的眼神,“你应该常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是吗?”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忧虑的表情,跟我一样不开心。”
而她伸手轻轻替他抚平眉毛。
一直到现在,他仍深深记得她在不经意之间对他流露出的温柔。对她而言,他也不过是个陌生少年而已,她却真心想为他抹去忧伤。
她是个温柔的女人——或许她自己并未察觉,但她真的是。
“我该走了。”
她蓦地抬起头,“你要走了?”
“嗯。”他转身就要离去。
“殷先生。”她唤住了她。
他凝住脚步,回过头来,“什么事?”
“我送你吧,反正我也准备下班了。”
“检察官送嫌犯回家?”他古怪地挑眉。
“我都请你喝茶了呢。”她笑得漫不在乎,“反正我自认正大光明,不怕人家说我收贿。”
他深深凝望她许久,脑海转过千百个念头,“我想……不顺路吧。”
“我知道你的住址,刚好就在我回家的路上。”她嫣然一笑,担起放在桌旁的黑色公事包,拾了几件档案进去,接着拿起挂在椅背上的浅灰色西装外套。
“走吧。”
来到一辆停在停车场的白色Cefiro前,殷森回转过身看她,“我来开车吧。”他突如其来一句。
她一愣。
“你累了,不是吗?”他简单地说明理由。
齐思思注视他两秒,接着打开公事包掏出车钥匙递给他,“那就麻烦你了。”她微微一笑,立在一旁等着他为她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旁的位置。
“请你经过东亚百货的时候先停一下,我订了一样东西得去拿来。”
他默默点头。
他的话总是如此少吗?一个人住的他,莫非已习惯孤独?
齐思思不觉紧凝他英挺的侧面,脱口说道:“我本来想请你吃顿饭的。”等察觉他的瓜似乎是一惊后,她迅速让眸光落向他发动着车子的修长手指,掩饰自己眼中的失望,“但既然我累了,而且你经过几天无妄的牢狱之灾想必也只想快点回家休息,我想或者我可以改天再约你?”
他沉默数秒,终于简洁应道,“好。”
她呼吸顿时一松。
有好半晌的时间她真怕他会拒绝她的提议呢。
主动邀约一个男人一向不是她的风格,就算这男人在十八年前与她有过一段渊源,她仍然很难想像自己竟会做出这种事。
但她就是做了。
十八年前,他曾像气泡般消失在她面前;十八年后,她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于是一向习惯留在办公室加班的她宁可收拾文件回家工作也要找藉口和他一起离去,一向对男人的约会提不起劲的她竟然主动邀约他有空一起用餐。
再过一阵子,或许她还会跑到他公司等他下班呢。
齐思思在心中嘲弄着自己。
终于,汽车平稳地转出地检署,开上车水马龙的大道。
车内的两人一直是保持安静的,殷森显然地不想多说话,齐思思便也按捺住自己的好奇。
他不会欣赏一个多话的女人。
她直觉地想道,一面有些困倦地凝视着他教人猜不透的侧面。
终于,车子驶进繁华热闹的市区,陷入拥挤的车潮,而她也逐渐陷入静谧梦乡。
她睡着了。
当殷森在东亚百货亮灿的玻璃正门前停下车时,才恍然察觉这一点。
他心一动,幽暗的黑眸不觉定定凝住她平静安详的睡颜,随着她娇俏鼻尖逸出均匀气息律动着心跳。
他望着她,眸光在她墨黑浓密的眼帘、两瓣樱桃似的性感嘴唇,以及起伏规律的胸膛间流涟。
她睡得如此平静、如此甜蜜、如此安然,仿佛她是睡在自己家里的床上,而不是一辆身边坐着陌生人的车里。
她怎能在一个几乎谈不上是认识的男人身边睡得如此甜美?一个身为检察官的女人应该了解这个社会黑暗的一面。
即使他们曾在十八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对她而言他仍是个绝对陌生的男人,而且,也是绝对危险的男人。
她不该如此信任他。
但她合上眼眸的睡颜如此纯真,拉扯着他从来不轻易为任何人牵动的心脏,他屏息凝望而望她,恍若最不可及的梦想一夕成真。
他从没想到,有一日能再离她如此之近,近得可以静静凝视她毫不设防的容颜,近得可以……碰触到她。
他深吸一口气,近乎失神地俯身向她,低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