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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领命,立即催马走了。
马车里头,楚倾知道女儿有心袒护旁人的话,肯定不会跟他说实话,所以他也没有多嘴问女儿,低头从儿子这边套话:“阿洵,姐姐是自己掉进水里的吗?”
含珠猜到楚倾的心思,笑了笑,没有插嘴。
阿洵点点头,歪着脑袋对姐姐笑,“有只大黑虫子飞了过来,姐姐害怕,掉到水里去了,差点砸到表哥的乌龟!”姐姐没哭也没受伤,这事在阿洵眼里就成了一件趣事。
楚倾担心儿子也被人糊弄了,继续问:“那阿洵当时在哪儿?你两个表哥也在池子边上?”
阿洵记性好,又是刚刚发生不久的事,马上就答道:“嗯,嘉表哥牵着我,他想下去捞姐姐,表哥来了,也想捞姐姐,然后姐姐自己站了起来,身上都是水……表哥嘉表哥走了,四喜拉姐姐上来的,姐姐喝姜汤,一点都不好喝……”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倾已经确定这确实是一场意外了,不由有些尴尬,扭头对含珠道:“菡菡别怪爹爹多心,实在是没料到……”
没料到她会自己掉水里?
含珠难为情地低下头,“以后我会注意的,不再让爹爹担忧了。”
小姑娘面皮薄,这样就脸红了,楚倾目光温柔,笑着夸道:“菡菡越来越懂事了。”
“我也懂事!”阿洵仰头告诉爹爹,“我听姐姐的话,没掉水里!”
含珠顿时又闹了个大红脸,楚倾朗声大笑,狠狠亲了宝贝儿子一口。
将孩子们送回家,楚倾在前院歇了会儿,很快又得去静王府吃晚上的那顿席面。
~
夜幕降临,新郎官程铎被一群世家子弟拉着,非要灌他喝酒,程钰身为弟弟,免不了帮兄长挡几碗。几轮觥筹交错,眼看程铎装醉离席了,程钰不想再陪这些人热闹,便也装成不胜酒力支撑不住,由陈朔扶着走了,摇摇晃晃的。
“下去吧。”进了浴室,程钰哑着声音道,喉咙难受。
主子沐浴从来不用人伺候,陈朔将换洗衣裳搭在屏风上,低头退了出去。
程钰揉揉额头,连续喝了三碗凉茶,解了渴,这才脱了衣服,跨进浴桶。
温热的水弥漫过来,带走一半疲惫。程钰放松下来,漫不经心地撩水擦拭,听着正院那边传过来的人语喧哗,想到今晚是旁人的洞房花烛,要说他没有一点羡慕,那是不可能。
有一个妻子,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早上她会服侍他穿衣服,会亲手给他做他喜欢吃的饭菜。白日里他去当差,她留在家里帮他管家,料理他们的小院子。晚上他回来,她会温柔浅笑,迎接他进门,夜深人静,夫妻俩睡在一张床上,亲密无间。
普通又满足。
程钰无意识地摩挲胸口。
遇到她之前,他很少会想这些事情,屋里再冷清,他都习惯了。遇到她,知道世上还有一个那样好的姑娘,娇弱得让他想保护她,温柔得又让他渴望得到她的关怀体贴,他就不习惯一个人了,一日比一日想她。
果然人都会贪心,自以为清心寡欲的,不过是还没遇到真正渴望的人或物罢了。
水渐渐凉了,他人也渐渐清醒了,越清醒,越觉得这长夜漫漫,太难熬。
换上干净的中衣,程钰回了内室,拿出她亲手绣的白鹤香囊,放在手心,细细端详。
细密的针脚,仿佛看见她坐在窗前,眉眼温柔,一针一线的缝,累了就抬头看看窗外,偶尔还会应付阿洵的捣乱,哄完阿洵,再低头继续。
她现在又在做什么?
有阿洵陪着,肯定不会觉得孤单吧?阿洵那小家伙,还真是让人羡慕,不过,今年是最后一年了,明年阿洵四岁,记性越来越好,不适合再继续睡在她旁边,再大几岁,也不能再随随便便亲她……
满脑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夜色浓了,整座王府静了下来,但程钰知道,兄长那边肯定正忙。
小登科,哪个男人不憧憬?
目光从香囊上移开,落在身上的中衣上,程钰突然想到了被她穿过的那身。
她离开的时候,他吩咐过,里面的东西一样都不许动。
不许动,他又能如何?
程钰心跳加快,良久之后,他起身吹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门,直奔后院。
这是他的院子,再熟悉不过,不用提灯笼,便熟门熟路地到了地方。
站在门前,程钰犹豫很久,最终还是推开了那两扇门,轻轻的一声吱嘎,像是有人在叹息。
程钰顿了顿,跨进去,关上门。
没人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所以他只要随心所欲就够了,不必担心旁的。京城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很多都娶妻生子了,他不能娶她,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或许是心魔作祟,又或是晚上喝酒后劲儿涌了上来,程钰脑海里一片混沌,等他重新清醒过来,人已经到了内室。摸索出火折子,程钰点了一盏灯,灯光昏暗,毫不起眼,但足够让他看清床上的情景。
被子铺得整整齐齐,那套中衣,也整整齐齐地叠了起来,摆在床尾。
程钰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床。
她曾经躺在这里,穿着他的衣服,盖着他的被子,两人还隔着薄薄的纱帐说过话,她离他那么近,触手可及。如果,如果屋里只有他们两个,如果他身体正常,如果她是他的新婚妻子,如果今晚是他跟她的洞。房花烛,他又会怎么做?
他会……
像是心上人真的还躺在眼前,程钰迫不及待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被子是凉的,沾了她身上的香,程钰将她穿过的衣裳拿过来,低头去嗅。香气清幽,似有若无,他手伸了进去,清凉光滑的锦缎,让他想起当日在河边,他掐着她下巴为她渡气时,碰到的她细腻光滑的脸庞……
因为太过渴望,明知现在做的事情令人不齿,他还是放纵自己继续。
他想她,很想很想。
一夜绮梦,做到黎明时分才醒。
头疼欲裂,对着陌生的床顶发了好一会儿呆,程钰才记起这是什么地方,记起他为何会在后院,记起他昨晚都做了什么……
程钰震惊地坐了起来。
掀开被子,旁边是一身皱巴巴的衣裳,而他身上的中裤和垫着的床褥,又脏了。
程钰羞愧难当。
都是梦到她,但上次他只是想,昨晚他却,对着她留下来的东西发了痴。
她若知道,知道他是这种小人,往后,恐怕连见都不肯见他吧?
懊恼抚额,余光里瞥见外面有些亮了,程钰暂且收起那些复杂心思,迅速褪下脏了的中裤,换上那条皱巴巴的。穿好了,他把脏衣脏被褥全部卷到一起,趁下人们还没起来,悄悄溜回前院,再把自己床上那套干净的换了回去。
做贼一般。
早上陈朔端水进来,发现床上被子又卷了起来,忍不住偷乐。
自家二爷再不近女色,也是个正常的男人,眼看着兄长娶了媳妇,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想?
第46章
被人要求送香囊给他,含珠答应得挺痛快,真拿起针线,发愁了。
绣什么图案?
含珠没有,没有心上人,自然没做过这种不合礼数的事,但她知道哪些绣样最能表达姑娘的喜欢,池中并蒂莲,水里双游鱼,枝头雀鸟交颈而眠,树下梅鹿追逐嬉戏……
只要是成双成对的,都能看出倾慕来。
可含珠不想绣这些,他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凭什么为了一次做戏就送他这种?
绣平安如意罢,反正他会安排周文嘉看到,相信在周文嘉眼里,她送什么意义都差不多。
定好了绣案,含珠瞅瞅桌子上的几块儿绸缎料子,记起他爱穿深色的衣裳,便选了一块儿宝石蓝的。刚要裁剪,含珠心中一动,目光投向那块儿桃粉色的,再看看手里的,含珠轻轻咬了下嘴唇,嘴角翘了起来。
他既然要装样子,收到香囊后,多半会整日戴在身上,含珠不想看他戴她的香囊四处走动,送他个桃粉色的,既可以骗过周文嘉,又叫他不好意思戴出去,岂不是一举两得?他不喜欢她,想必就算察觉她的意图,也不会在乎。
含珠很满意自己的小聪明,舒心地裁剪起来。
院子里突然传来黑黑汪汪的叫声,是瞧见生人那种警惕的叫。
含珠蹙眉,放下剪刀站了起来。
黑黑跟壮壮一样,都快八个月大了,这会儿看着就是一条大狗,跳到床上躺在阿洵旁边,都能把阿洵挡住,直起身子爪子轻轻松松能碰到她腰。身上呢,毛黑发亮,只有四条腿以及脸上小部分是棕黄色,瞧着很是威风,跟在阿洵后头去外面玩,吓得小丫鬟四处乱跑,这也是阿洵越来越喜欢带黑黑出去玩的原因,坏小子俨然已成了云阳侯府的小魔头,偏楚倾惯着他,那些丫鬟敢怨不敢言。
若是别人家养的大狗,含珠肯定也怕,但她几乎一日日看着黑黑长大的,黑黑在莲院也老实温顺,没有闯过祸。刚开始看阿洵喂黑黑吃骨头,含珠还会提心吊胆劝阻,时间长了,如今阿洵摸黑黑的牙含珠都视若无睹,楚倾也夸黑黑是条好狗,聪明有灵性。
这会儿警叫,定是有生人来了。
含珠快步出了屋,朝走廊那边看去,就见楚蔓躲在柳枝后头,小脸惨白,主仆俩一起瑟瑟发抖地看着花坛旁的黑黑。黑黑来回踱步,没有上前的意思,但也没打算离开,似乎是不希望她们进来。
阿洵就站在黑黑旁边,不用猜也知道坏小子肯定看得起劲儿呢。
“阿洵,带黑黑去那边玩。”含珠指着远离走廊的方向道。
姐姐发话,阿洵摸摸黑黑的大脑袋,又瞅一眼楚蔓,这才领着黑黑转身走了,脚步轻快。
“姑娘,那狗走了,咱们不用怕了。”柳枝底气不足地安抚主子。
楚蔓紧紧攥着柳枝胳膊,看着阿洵坐在树下的藤椅上,大黑狗卧在他旁边,她略微放了心,再看看正屋门前一身水绿裙子的嫡姐,手越掐越紧,疼得柳枝心里连连叫苦,不懂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四妹妹进来坐吧。”人走到了跟前,含珠客套地邀请道。
楚蔓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低着眼睛从柳枝手里接过她辛辛苦苦抄写的一套女四书,递给含珠,“姐姐,之前我觊觎你的月华香,还故意在爹爹跟前耍小心思,我知道错了,求姐姐原谅我好吗?”
眼帘始终未抬,声音平平静静却隐隐藏着一丝不情愿。
含珠看着小姑娘微微颤抖的手,想到她的年纪,接过东西道:“妹妹别多想,我没有怪你,回头好好跟爹爹说说,爹爹也不会再怪你的。”都是孩子,就跟阿洵想独占她一样,楚蔓的心事含珠能理解,楚倾都这样罚她了,她更不会再为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计较。
她跟楚蔓没仇,不想与她有罅隙,也没想同她做好姐妹,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妹妹进来喝杯茶吧?”她再次邀请道。
楚蔓摇摇头,对着嫡姐身上的苏绣裙子道:“不了,我还要去等爹爹。”
楚倾黄昏时分才回来,含珠瞅瞅还高的日头,没有强留:“那妹妹慢走。”
楚蔓点点头,离开莲院后,真的朝上房那边去了。
晚云见她来了,笑着问道:“四姑娘抄好书了?”没有讽刺,却暗带讽刺。
楚蔓恍若未闻,故作淡然地道:“爹爹还没回来吧?我去里面等他。”说完直接进了堂屋。
晚云侧头看她,气这个庶女不将她看在眼里,又明白侯爷还没有完全厌弃这个女儿,因此暂且压下心中不满,含笑吩咐小丫鬟端上糕点茶水伺候四姑娘。
日落黄昏,楚倾同往常一样的时候回了侯府,刚下马,瞧见巷子口亲侄子楚淮领着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他一身锦袍摇着扇子走在前面,后面的人气喘吁吁抬着三条能容八人坐的龙舟,龙舟船身涂着红漆金边,龙头器宇轩昂,好不气派。
“你又在瞎折腾什么?”楚倾瞪着眼睛问。
楚淮春风满面,指着城外的方向道:“端午有赛龙舟的习俗,那边鱼龙混杂,老太太妹妹们不方便去,侄子就想在咱们府上也办场龙舟赛,大伯父大哥一队,您与三弟一队,我跟我爹一队,再各挑几个家仆补上,给老太太她们开个眼界,您觉得如何?”
楚倾瞅瞅那三条龙舟,哼道:“跟你爹商量过了?”
楚淮咳了咳,“这不是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吗?再说我爹那么胖,肯定不敢跟两位伯父比,跟他商量,他一准不答应。”
臭小子油嘴滑舌只会拍马屁,楚倾狠狠捏了少年肩膀一下,“好,你爹不敢跟我们比,看来你敢了,那我就陪你们玩玩,你若输了,自己扒光衣裳在湖里游三圈。”
楚淮想说被妹妹们瞧见不好,不过见二伯父眉开眼笑的样子,识趣地将俏皮话咽了回去。
楚倾确实挺喜欢侄子送的这个惊喜,回正房的路上脸上都带着笑,想着换完衣服马上去看小儿子,问他要不要跟爹爹一起赛龙舟,远远却见柳枝立在门口。
他敛起笑,面无表情走了进去。
晚云识趣地退下,将屋子留给父女俩。
“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