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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春芽回过神来那些人已经走远了,夫家的车夫一直往过来张望,看她失魂落魄地走过来,还舔着笑问:“那人是谁啊?生得一表人材,就是身上的戾气太重了。”
春芽没看他径直坐在车上,好一会儿才开口说:“今天的事你给憋在肚子里,要是敢多嘴乱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车夫带笑的脸顿时变得不怎么好看,心里却是一阵嘟囔,撇着嘴想,瞧刚才那热乎劲,都恨不得快贴到人家身上了,家里的丫头说大娘子不喜欢少爷,他本来还不信,今儿算是见识了,这娘们平日里冷巴巴的,今儿笑得跟朵花似的,敢情中意的是那个长相周正的汉子!
春芽并未注意到车夫嘴角泛起的一抹诡笑,回到娘家,正好见娘往出晾衣服,出声道:“天气不好,怎么想着洗衣裳了?”
春芽娘将木盆里的衣服都搭在晾衣杆上,皱着眉头问:“你这会儿来干什么?要是下起雪来你怎么回镇上?春芽,你现在已经嫁人了,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像什么样子?给旁边的人看,还以为你和婆家闹得厉害,咱们家的这张脸往哪里摆?我听说亲家为这事已经数落过你了?要我说,人家说的对,家里有烤好的地瓜,你带两个回去吧。天这么冷,有那功夫在家里热炕上歇着多好,再不济去铺子里帮帮女婿也成啊。”
春芽一脸不高兴径直往屋里走,不满道:“我嫁出去就不能回家了吗?你犯的着这么撵我吗?我本来就过得不如意,回来还要听你数落,这日子怎么过?”
春芽娘听到女儿声音里带着哭腔,也顾不上手里的活,追进去拉着坐在炕上的女儿的胳膊问:“怎么了?你男人他们欺负你了?”
春芽顺势将头埋进娘的怀里,委屈地直哭:“娘,我不喜欢他,我不想和他过日子了。他娘总是挑着不对就开始数落我,别人都当他向着我,什么事不是听他娘的?我在他们家哪有半点管事的权利?外面的人都说我是去当老板娘,我连他家的铺子大门都没进过,他娘一句我是外人就把我打发了。”
春芽娘拍着女儿的脊背劝道:“哪能事事如你的意啊?你比别人嫁的体面风光,咱们村里谁家能这么由着你往娘家跑?有些人这辈子都坐不起个驴车,你吃得饱穿的暖出行都体面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孩子,你得知足啊,按理说女婿他们家可不是咱们高攀的上的。女人们就是熬功劳,等你到了那个年纪还愁什么?不用他们说外人还是里头人,那个铺子就是你的,听娘的,别闹啊,回去和人家好好过日子。”
春芽泪眼婆娑地看着娘,犹豫许久还是说出憋在自己心里的话:“娘,我喜欢的是陆良,我今儿见他了还和他说话了,我现在收不住了,我脑子里想的全是他。我一早就中意他,却被花月抢了先,我不甘心。”
春芽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大声呵斥:“你疯了?陆良不是什么好人,你惦记着他作甚?我告诉你,你那根贱骨头别给我乱伸,要是惹得亲家不高兴别怪我这当娘的不给你好脸。再说人家陆良已经娶了媳妇了,你凑哪门子的热闹?这要是传出去,你不净给我丢人了?你早做什么去了?”
春芽抬起袖子委屈地擦眼睛:“我当时和你说你能同意吗?”
春芽娘摇头道:“肯定不能,咱们和陆家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别说这辈子没这个可能,下辈子也别想。得了,你也别念着这口经,趁早死了这个念头,赶紧怀个孩子,让你婆母高兴。你心里就是再不中意她,她心里再不高兴,看在孙子的面上都不会委屈你。女人啊,既然成了亲能指望的只有孩子,别想那些不着边际的,回去吧,迟了当心下雪。”
春芽再不情愿也不敢不走,包着考好的一包地瓜回去了,她不想拿,可是不拿娘会伤心,拿回去被婆母看见了又要阴阳怪气地笑话她们家穷。这些话不能和娘说,在别人眼里的体面与她来说却是煎熬,就算一天什么也不干,她也觉得疲惫的很。她觉得自己已经被压到极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撑不下去了。
驴车晃晃悠悠地离开甫南村,与陆良的气息越来越远,没多久天上真的飘起了雪。
花月忙完家里的活,坐在屋里做针线,就着外面照进来的淡光,苍白又凉薄,说不想那是假的,也不知道陆良什么时候回来,这一段漫长的日子该要怎么过?只听外面传来一道欣喜的声音:“下雪了!”
陆大娘看着愣神的花月笑:“别担心,以前他也这么久不在家,还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他不会有事的,等他从北疆回来,会给你带很多好东西的。”
花月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娘以前一个人在家很无趣吧?往后我和您一块睡吧,咱们娘两还能说说话。”
陆大娘点了点头:“年轻的时候,他们哥两年纪小,不懂事,我有什么话也没处说,等他们大了有些话却又不能说,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往后有你陪着我,我也不觉得日子难熬了。”
陆良两个时辰后才到了镇上,雪已经下得洋洋洒洒,在他们肩头铺了一层,看到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程连,他勾起嘴角说道:“二公子还是换身衣裳吧,在路上被人当了肉靶子,到时候可别怪我不救你。”
程连撇了撇嘴,让随身的小侍将爹给他备的粗布衣拿过来,坐在马车里换了。外面天寒地冻,车厢里燃了暖炉,让人的筋骨刹那间松软起来,坐着不愿意动了。
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和马车哒哒声传入耳中,离清河县越来越远,接下来不知道有多少难事等着他,程连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爹赶出去,半个时辰后他掀起帘子对着外面的陆良说:“雪下的这么大,陆良进来暖和暖和吧。”
陆良没想到程老爷会使得给他们配备马车,比起靠两条腿走路已经快很多了,当即摆摆手,风雪打在他的下巴上,嘴唇呈现出一片苍白,只听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二少爷,一个大爷们不能吃点苦,娘们似的躲在马车里有意思吗?我看的出来,你爹是想你有大出息的,你享受惯了,让你去北疆还真是难为你了。你不出来看着点?要是我们把你丢在荒郊野地里,拐着货物跑了……”
大尧向来维陆良的话不听,听罢哈哈大笑起来:“陆哥真有你的,人家可是公子哥儿,是咱们的金主,你说他娘们,将来不给工钱怎么办?”
程连冷哼一声放下了帘子,只是没过几天他还真因为这事给吃了亏。
第50章
陆良没在家,连日子都觉得过得慢,幸好手里还有些活,花月忙着再和婆母说两句话倒比干坐着想好熬一些。
雪洋洋洒洒的下了四五天才停,雪堆了厚厚的一层,她扫了没多久,只见有个称陆良为大哥的唇齿白净的小子红着脸跑过来直说他来就是。原来他叫东辰,秀气白净看起来比自己都小,问过才知道果然和自己一般年纪,长得瘦弱力气却是不小,没多久就把院子给整理出来,像小山丘一样的雪堆在院子中间。
太阳西斜,光打在雪上折射出晶莹的光亮,天空湛蓝如洗,一切都很明亮,只是受不住消雪时候的冷风。而那个眉眼间带笑的人,却累得大汗淋漓。
婆媳两人坐在炕上说笑,花月在陆大娘的指点下将皮毛帽子缝得很是好看,正动手缝外面套的毛皮外衣,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娇脆的声音,登时抬头看过去,那道主人的声音已经掀起了里屋的帘子走进来了,可不是翠莲。
陆大娘放下手里的活笑道:“天这么冷怎么来了?”
翠莲也不客气径直在陆大娘身边坐下来,将手里包着的小罐子放在炕上,轻声道:“今儿炖了鸡汤,想着您爱喝就送些过来。陆良和花月成亲那天我避嫌没来,可是这是好事,我打心里高兴,要是不来我心里过意不去。我就占个便宜让花月这新媳妇喊我声嫂子,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没必要因为外头几句歪道话断了往来,我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好,这是我去镇上扯的布料,瞧着很衬花月,花月别嫌弃才好。”
陆大娘心里叹息一阵,翠莲的心思谁不明白,没有一个女人能容得下惦念自己男人的人时常往家里跑,她有些后悔方才自己的表情太过热情,也不知道儿媳妇会不会生气,翠莲的东西花月该是不会收的吧?
让她没想到的是花月满脸含笑地接过来,笑着说:“这布料上的石榴花真好看,嫂子眼光真好,我穿这个颜色显得白,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翠莲也没想到花月竟会这般大方的收下来,心里也跟着一阵喜,她希望陆良过得好,所以她会将自己的心收起来,就这么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安然无恙地过一辈子就好了。
花月却没有想那么多,她方感陆良和别的女人有瓜葛,唯独对翠莲不会,她甚至很佩服翠莲,不计较名声一直跟在陆良身后,换作别人巴不得自己不和陆良有来往,而她却在自己犹豫不定的时候,像是一记重锤把自己敲醒了。
这个女人的痴心让花月赞叹,更为她的无私折服,自成亲后她再没上过门来,陆良动身去了北疆这才过来,花月怎么能讨厌得起来?感情本就是由不得人的,谁也不能站在高处信口雌黄的去评判一个人。
翠莲轻咳一声,嘴角微颤着笑道:“你看得入眼就好,我婆母一人在家我先回了,往后要是有什么事你叫我一声,我能帮着就帮着些。”
婆媳两人送走翠莲后先是一阵沉默,还是花月忍不住笑问:“娘,您怎么了?”
陆大娘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怕你不待见翠莲,毕竟她的心思……你也知道,这……”
花月掩唇笑得肩膀直颤,眼睛里漾出明媚之光,摇头道:“陆良倒是有福气,有这么一个人愿意这么待他,换做别人肯定是想让我不痛快,只有她没那个心思。她陪在娘身边不少日子了,也该和女儿一样亲,怎么能因为我就断了来往?其实我倒是挺喜欢她这股直爽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总比肚子里一堆弯弯绕绕的强。”
陆大娘这才放下心来,也跟着说道:“这话倒是对的,当初我也是看这个孩子心眼好,又没了男人,我看她可怜见了有功夫就多开解她,一来二回的便熟了。你们都是好孩子,能相互帮衬着再好不过了。”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又到了做晚饭的时候,送走一天一天,也不知道陆良他们走到哪里了,这么冷的天没着凉吧?往后,她想陪着他一起去北疆,这样不必忍受分离之苦,可是想到屋里还在忙着做针线活的老人,她只能叹了口气,他在外面奔波劳碌,家里的事只有自己打理好才能让他放心。
婆媳两人自陆良离开后更是不怎么出门,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又说了什么话未曾传入耳中,一心等着陆良回来。
花城这两天忙着到镇上干活,好不容易闲下来坐在小凳子上看着二妮做午饭。二妮得了婆母提点可是上手还不甚利索,刚将炒好的菜盛出锅,只听坐在屋子里的人说:“吃过饭我去看看月儿,家里也没个爷们,有什么活我也能搭把手。”
二妮搓了搓手,脸上泛起一抹淡粉,她还是这么没出息,天天睡在一处可是和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脸红:“我和你一块去,我有几样小物什也想带给她。万一她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岂不是耽搁了。”
花城撇了撇嘴:“我们一起长大,她什么话不能和我说?往后家里没事你就去陆家多坐坐吧,她一个人待在家里也该无趣。”
二妮点头应了声:“知道了。”而后走到爹娘屋子前,叫了声:“爹娘,快吃饭啦。”
花城嘴上不说,心里却是越发待见这个丫头了,不管学什么都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在努力对自己好,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两口子只有彼此待见了,日子才能过好。
蔡氏听他们打算去看月儿,拨拉菜的筷子停了下来,无奈道:“我也想见这丫头……算了,一会儿你们去割一刀肉给送过去,这丫头病好后就喜欢清净,当初我让她给我半个什么事都扭扭捏捏,她嫌和别人打交道麻烦,天儿又冷,肯定懒得出门,这个懒丫头。”
二妮听了忍不住笑起来,蔡氏没好气地看着她笑:“别笑,你以前当姑娘那会儿也比月儿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个路子。”
花城看着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样子,心里一阵暖,要是妹子能在家里多待阵子就好了。宫里采选秀女的事儿总算像阵风似的刮过去了,村里的女娃大多都匆匆配了人家,将貌丑的淘汰掉,还是有几个模样周正的被带走了,当中喜忧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吃了午饭,二妮本想洗过碗再去,蔡氏摆摆手将他们两口子撵了出去,待看着他们走远了,才转身和正准备抽烟的花大说:“你说孩子们长得多快?以前看他们小小的在一起玩,眨眼的功夫,还是他们几个,可一个都当了我的儿媳妇了。咱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