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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只是不小心将乔娟给他的首饰掉到床底下了,这会儿正费劲的要拿出来,谁成想刚够到身上就挨了一脚,回过头看着王慧芳一脸怔楞,这是那个温婉的夫人?这人真是他娘?为何还不如在甫南村的娘待他好?不管他做什么错事,她都是笑着包容他,就连分家后还时不时把自己攒的有银子拿出来救济他……
王慧芳见他这么瞪着自己,只当他要顶撞,连气都不带喘的开口骂道:“还杵着做什么?你当真是要气死我不成?还不赶紧去你爹跟前说好话去?他刚才开了口,要把咱们娘两撵出去,还想做陆家的大少爷就给我麻溜的过去,嘴巴甜点,让他不好这么做,不然……”
陆时虽然对王慧芳心里有怨气,可是这会儿也顾不上发作,拍了拍屁股赶紧去了。什么都比不过眼前的富贵日子重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事都不用管,要是以后再也过不上这样的日子,他真不敢想。
陆老爷当初派管家去接人的时候,就让下人将宅子里最舒服的院子收拾出来,想着让儿子和儿媳住,那几天得知他们不愿意来,心里难受的吃不下。将儿子推进净室去清洗身子去寒气,他自己忙着给备衣裳,亲手将食盒里的饭菜给端出来,一如当初他刚做父亲那般,小心翼翼又满是欣喜。他这辈子最大的缺憾就是没能守着妻儿,只为了自己心中不愿放弃的执念,害得他们饱受离乡背井之苦。
陆良从里面出来看到满桌子的饭菜和坐在桌旁冲他招手的男人,黑亮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片刻犹豫后才走过去坐下。
“我特地让管家打听你喜欢吃什么,那会儿你们都气头上……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让人备了些家常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陆老爷早已经替他摆放好碗筷,笑得甚是慈爱,俨然将陆良当小孩般对待。
陆良看着眼前的一只香酥鸡,小时候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抬头看到气喘吁吁跑来的陆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真是个有意思的女人,不管她想什么,他总有办法给她拆台,漫不经心地开口说:“大哥还记得十二年前的事吗?我们兄弟两第一次打架。”
陆时疑惑地摇了摇头,嬉皮笑脸地说:“咱们兄弟两打架的次数还少吗?以前我还能撑得住,这两年老是被你揍,我还得跑快些才能躲过去。”
陆良将目光转到陆老爷身上,嘴角的笑淡得像是一缕随风飘散的青烟:“那年冬天家里没一点吃的,娘去村子里帮人家干活得了半只烧鸡带回来,我那年也不过十岁正是馋得厉害的年纪,可娘却将那半只鸡全给了你。我气不过就过去抢,你不给,我们打起来。娘最后只是哭着打我,骂我不懂事。陆时,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恨你?后来我知道了娘的苦衷,所以我不在闹了。那会儿你只管填饱你的肚子,你知道她也一口东西没吃?她因为受了别人的托付,所以把全部的心血都花在你身上,你后来就是这么报答她的?分家,上门找她要银子,和你这样的人争陆家的财产?我怕脏了我的手。”
陆时看着爹陡然阴沉下来的表情,喃喃地压低了声音:“我不知道,娘当时怎么不说?她只要说一声我就不吃了。”
陆良笑着摇头:“你比我多吃了几年的饭,居然连这点眼色都没有。我真庆幸你不是我的亲兄弟,不然我娘的苦日子怕是这辈子都走不到头。”
陆老爷对陆时的底细早已心知肚明,亲耳听到儿子提起这事心里忍不住又窜起一阵怒火,当初他顾着与王慧芳大哥的兄弟情义这才答应代为抚养这个孩子,哪知道却是害得自己的妻儿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沉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娘将你媳妇送走你都能坐得住?”
陆时顿时语塞,一张脸上红白交加,甚是为难道:“她……我与她说过乔娟是个好媳妇,可她不听,偏说乔娟身份配不上咱们陆家,爹,要不你同她说说?就算是亲娘,我与她也开不了这个口。”
陆老爷给陆良夹了不少菜,催促着他快些吃:“要是觉得哪道菜合胃口,我让人再做些来。”随后才同陆时说:“那是你们的家事,你既然认她做娘,就该知道你们与我陆家没有半点关系,当初也是顾着旧时友人的面子这才收养了你。清平虽说只是你的养母,打小到大却没有半分亏待你,我们陆家已经仁至义尽,我让管家给你们备了处院子和一些银子,你带着你娘好好过日子去。”
陆时心思转得快,当即哭着哀求道:“您虽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可是我盼望了这么久早就将您当生父了,您不能因着二弟的几句话就将我赶出去啊。天大地大的,我只会种两亩地,我娘她如今也是被人伺候惯了的,我如何能担得起?爹,我往后听您的话可成?您说什么是什么,求您别将我们赶出去。”
陆良再一旁看得直发笑,果然是陆时的做派,荣华富贵是他的祖宗,为了这些身外物真是什么嘴脸都做得出来。
陆老爷重重拍了下桌子,碗筷菜碟都跟着跳,他横眉冷目的样子太过吓人,陆时吓得缩了缩脖子,只听陆老爷沉声道:“我可没乱认儿子的癖好,熟识的人知晓当中内情,不认识的只当我做了什么没羞没臊的事,我可不愿意沾惹这些说不清的破事。你如今也二十快有五了罢?该是挺直腰板做个能担事的男人了,别让你娘对你失望。”
陆良站起身说道:“车夫还在外面等我,明儿我就上路了,这身衣裳我便先穿走了。”
老爷子留不留他们母子,他无需知道,反正最终他是要赚一世富贵给那两个女人的。
第70章
花月眼看着一场雪接着一场的雪下了停,停了又下,想起两人在山上玩乐的情景,心中越发渴望着陆良能早些回家。眼瞅着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年,也不知道他现在走到哪里了,可有吃饱穿暖?
陆大娘时常看到她站在门前掀起帘子往外面张望,就是不说她也知道孩子的心思,他们本就聚少离多,也怨不得当时陆良不想去京城,才成亲不久的小两口,如此这般确实是为难他们来。
她走到花月身后,看着外面纷纷扬扬不停歇的雪,叹口气问:“月儿,你可怪娘?”
花月将帘子放下来,回过头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笑着摇头:“娘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怪您呢?而且这是人之常情,陆良嘴上不说,但毕竟是他的父亲,去见一面也好。娘,您也将心放宽些,一切等陆良从京城回来再说,万一当中真有什么误会,就这么怨恨一辈子岂不是太可惜?更何况,您不是诚心将他往别的女人身边推吗?您且好好想想,爹他当真是这样的人吗?”
两人将外面的苍茫大雪放在脑后,回到屋里坐在炕上,抿嘴深思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孩子,过去了这么多年有谁能确保人不会变呢?从知道死的那个人突然活过来,我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相信他了,太让人伤心绝望,我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让我的亲生儿子受委屈,我这当娘的真是混账。”
花月见她又要哭,赶忙安慰道:“这又不是您的错,谁也不想,当心哭伤眼睛。我知道您心里还是记挂着爹的,听到他还活着的时候,您分明是高兴的,听媳妇的,等陆良回来咱们再说可成?”
陆大娘这才平复下心情来,她知道自己这些话说了又说会惹人讨厌,可是她实在忍不住,她的委屈忍得太久了,从他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有时候想,自己下去找他了,而他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她该怎么办?
婆媳两人说起旁的事来,充斥在屋子里的这股不快氛围才消失,眼瞅着该做午饭了,花月刚准备下地,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双双愣住了。花月回过神来,让陆大娘别忙着下地,她先出去看看。
花月快步推门走出去,只见往院子里走的人可不是该在京城享富贵的乔娟!花月见她身上穿着富贵料子,只是不知为何先前见过的首饰却是一件都没有,当即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
乔娟一路上积攒了满肚子的气,瞧着花月还是那般淡然窈窕的模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比别人高人一等,往后可是陆家正儿八经地女主子,对她更加不待见,擦过她的身子快步进了屋子。花月看着屋里的一串沾着雪的脚印,嘴角扬起,清理干净后开始做午饭。
乔娟的嗓门大,哭声更是震天响,像是生怕外人听不到似的,所以她和婆母说的话,她在外面也听得一清二楚。
“娘,您可要给我做主啊,陆时塔不是个东西,他认了那个恶妇做娘,转身就把我给踢回来了,说我出身不好配不上陆家大少爷,她要重新给陆时娶名门闺秀,还把我的儿子给抢走了。娘,我现在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了,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花月正在捏土豆丸子,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人变脸可真是快,当初上门来吵架也没见得客气过半分,有事找上门来了,倒是一声一声喊的亲切。
陆大娘对陆时确实没什么话好说,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却变成这个样子,难不成真是骨子里的东西难改?所以对陆时这么快就认了亲生母亲,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而且她也不打算管这个事,毕竟早已不是自己的家事了,叹口气说道:“乔娟,你嫁的是陆时,如今他认了亲生母亲,你们之间的事便轮不得我来管了,更何况你们平日里的作为实在是让我失望。我一个老婆子没那个力气追到京城去帮你讨公道,月儿再做午饭,你吃过饭就回去罢。”
乔娟不可置信地摇头:“娘,花月是您的儿媳,我也是啊,您不能因为以前的事情就不认我了啊,我只当您是我娘,那个恶妇,爹都想赶她出府了,她还兴风作浪,那个没脑子的陆时还由着她撺掇,惹恼了爹,照样没有好日子过。娘,爹心里记挂着您呢,只要您说句话,一切都能变好,您也不用住在这么破的地方。京城的房子又大又气派,还有丫鬟伺候,您可不能便宜了那个恶妇。”
饶是陆大娘气得狠了也忍不住笑出来,无奈地摇头:“瞧你穿的也太过单薄了些,吃过饭快回去穿上棉衣吧,刚生了孩子没多久,可得好好养着,要是亏待了身子就不好了。”
乔娟见陆大娘铁了心的不接话,心里又急又恨,她恨所有人,眼看着到手的好日子就这么没了,让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也不吃饭,站起身气冲冲地离开了。
花月刚将蒸笼盖上,转眼见她气急败坏地出了门,撇撇嘴,走进屋里说道:“这求人的,脾气倒是大的很。”
陆大娘脸上平静无波,也许是太过失望了所以没有了期待,她悠悠地吐了口气,说道:“乔娟的心不小,我一个老婆子在她看来不过是块踏板,暂且不说我没那个本事就是有,也不敢招惹她。走了就走了,往后不要再上门来才好,这几年我被他们两口子吵得脑仁都疼。也不知道陆良这会儿在哪儿,眼看着离过年没几天了,早点回来才成。外人眼拙不知道,我这个儿子可是好的没话说,京城的那人只要眼睛没瞎,谁好谁坏他准知道,我就是要气他,这个老混账东西。”
花月对着一脸孩子气的婆母,心里既觉得好笑又心酸,在怨恨当中连爱都不敢提起,许是怕忍不住心软,让自己的委屈白受了。
婆媳两吃完饭坐在炕上商量着过年要准备的东西,乔娟的哭嚷像是不曾在这个屋子里出现过,说着说着犯了困,混混沌沌中听到声响,花月睁大眼见进来的是翠莲,这才来了精神,笑着问:“嫂子来了。”
翠莲看了眼睡着的陆大娘,伸出手指压在唇上示意花月到外面说话,花月点了点头,穿上鞋走到外屋,抹着脸说:“手里没什么事做就犯了困,嫂子怎么这种天气过来,外面又开始下了?衣服都打湿了。”
翠莲摇摇头,低声说了句:“不碍事,大尧抓了只兔子,我给烧了,我婆婆不喜欢吃这东西,放得久了我怕味道不好,所以送来给你们尝尝鲜。那……陆良还没回来?连音讯也没?”
花月抿嘴笑着点头:“他向来有分寸,答应了的事一定能办到,他说很快回来我就等着他。不过说起来这也不算什么,往后他天南地北地跑,我也没招不是?总不能用绳子绑了他吧?大老爷们做得是正事,我不给他添乱就是了。”
翠莲点点头也跟着笑:“现在看来陆良还是挺有眼光的,你年纪小却这么懂事,是他的福气。说来有件事还得拖你同他说说,就是那回帮了咱们的薛晋大哥,他也有心思去北疆,陆良动身的时候能不能带他一块去?放心,他不是分银子的,只是一个人不方便,想找人搭伙而已。”
花月看翠莲脸上别扭不已的样子,轻声说:“嫂子,这种话你大可直接找陆良说,我心眼再小再容不得人,我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