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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长宁斜坐在脚凳之上,气质娴雅,神情恭顺,看着倒像是仕女图上的闺阁女子一般。
皇帝仿佛颇为高兴:“宁婉县主怎么想到来看朕?”
柳长宁微微一笑:“今日是臣女的十五岁生日,楚王殿下让臣女来陪皇上说说话,也添些喜气。”
皇帝的语气瞬间有些为难:“怎么不早说,及笄这样的大日子,朕本该备一份厚礼给你庆祝的。”
柳长宁修长的颈项微微前伸着,笑容明媚:“臣女可不是来讨赏的,只希望陪皇上说说话解解闷。”
皇帝半眯着眼睛,想到郭婕对她颇为看重,连死前托孤都不忘让自己照拂她,如今看来也许是性格相投的关系。
他的口气前所未有的轻柔:“宁婉县主有这份孝心,朕便高兴了。”他似乎是想起些什么:“你可擅长音律?”
☆、第五十一章 敌友难辨
柳长宁微微一愣,良久才道:“长宁于琴艺本不擅长,许久未弹如今更是生疏了。倒是
父亲当年曾经教过巴乌的吹奏之法,如今得空,也常会吹奏一番。”她自谦道:“只是乡野陋器,呕哑嘲哳,恐污圣听。”
皇帝倒是兴趣盎然,连精神也好了许多,他朝着门外的徐长海说道:“小海子,前些年滇王不是进贡了不少滇西特产吗?替朕寻一支巴乌来。”
柳长宁也是坦然:“既然如此,臣女也只能献丑了。”
她从徐长海的手中接过巴乌,略一凝神,吹的却是一曲《梅花三弄》。皇帝昔年听滇人演奏,所奏的皆是滇西乐曲,热情奔放却少了些共鸣。如今乍听柳长宁用同样的乐器,奏的却是后商名曲,心中便是一动。听惯了流丽的丝竹管弦,这巴乌的调子清冷悠长,倒更能抚平人的心境。皇帝双眼失焦地望着前方,眼前满是那碧色的身影,衬着一院的红梅,倒像是画似的。那女子灵动的姿态、飞扬的神情,还有银铃一般的笑声,对久居深宫的人而言是全然陌生又极具吸引的。
一曲完毕,皇帝的情绪却还陷在回忆里无可自拔。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声线暗哑:“好,好,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宁婉县主,朕要重重地赏你。”
柳长宁静静地瞧着皇帝,待到他的情绪完全镇定下来,才道:“臣女如今并不缺什么,皇上不用费心。倒是臣女有句话一直如鲠在喉,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本是半倚半靠的姿态,如今却直直地挺坐了起来。他见柳长宁严肃认真的神情,心里便有了答案:“哦?宁婉县主是聪明人,自然能掂量出当讲不当讲。”
柳长宁深吸一口气,又跪倒在地,毅然决然地说道:“臣女素闻城阳公主天赋异禀,能为皇上带来福气。如今皇上诸事不顺,大长公主一位又是空悬,何不……何不将城阳公主封作大长公主,再大赦天下,皇上的病定然会有起色。”
柳长宁的一番话同皇帝的预想大相近庭,他本以为今日的主题会奔着镇国公府一案而去,没想到柳长宁竟是来给李玲珑当说客的,心中大为惊异。他双手抱臂,不发一言地瞧着柳长宁。
柳长宁往日被李正煜、朱昭华或是徐长海瞧着,都有如芒在背之感,但今日被皇帝一瞧,这压力便有了上下之分。她直挺挺地跪着,只觉得血液都往头上涌去,连思考的能力也仿佛也消失了一般。
“哈哈哈,怪不得贞顺皇后总和朕夸你,宁婉郡主果然至纯至孝。今日你得了朕的恩许,却不为自己谋利,一心想着朕的身体。如此用心,朕岂可逆拂。”他从榻上站起身来,亲自扶起跪在地上的柳长宁:“宁婉县主的请求,朕准了。”
正在此时,却听得殿外徐长海悠长的声音:“贵妃娘娘到。”
皇帝称病不朝的这些日子,除了李娇娥与李玲珑进过一次承乾殿,也只有朱昭华和新任的宰相裴清扬每日汇报宫内与朝堂事物。柳长宁嘴角一弯,扶住了皇帝伸出的手臂:“多谢皇上垂爱。”
却说那朱昭华一入承乾殿却见柳长宁娇滴滴地抚着皇帝的手臂。她心中气恼,脸上却不好发作。一双眼里全是凶神恶煞的深情,脸上的肌肉亦是不断地抽搐。她高而利的嗓音在安静的承乾殿中回响不绝:“皇上。”
皇帝却是浑不在意,待柳长宁站定,他便朝案几走去,袍摆一撩,径直坐了下来:“贵妃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朱昭华将愤恨的目光从柳长宁脸上移开,再转过脸来,却已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今日**未有大事发生,只是七公主不知为何呕吐不止,王婉仪担心得差点晕厥过去。”
自己的儿女,皇帝到底着急。听了朱昭华的话,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一叠声地问道:“那四个奶妈难道是死的吗?怎么会连一个九个月大的孩子都照看不好?”
朱昭华却是一副从容的模样:“公主毕竟还小,这么小的孩子,哪个没有点小病小灾的。皇上这十多个儿女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切莫太过担心,关心则乱哪。”
皇帝拂袖:“若你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必然说不出这样轻描淡写的话来。”说着,不等朱昭华反应,便自顾自地朝殿外走去。路过柳长宁时,稍稍驻足,说道:“时候不早了,宁婉县主且先退下吧。
柳长宁应了一声“喏”,目送着皇帝与朱昭华的身影出了自己的视线,才迈步离开。这一路,身边擦身而过的宫女们的话却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听说这李太医的医技神乎其神,不仅可以生死人、肉白骨,连开膛破肚也是不在话下,说是扁鹊再世也不为过呢。”
柳长宁向来深思熟虑,这几句轻飘飘的话落在她耳里,立刻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第二日上,刘得远笑嘻嘻地来找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长宁不愧是心细如发,这李太医果然有些猫腻。”
柳长宁却像是早晓得了答案,眉毛轻挑:“哦?说来听听。”
刘得远在桌边坐下,信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白茶:“市井传奇是怎的写的?这主人公要出场,自然会发生一件意想不到的大事,再加上众人的口口相传,自然而然就扬名立万了嘛。这个李太医,名叫李长,原本是通州一个不出名的郎中。今年年初,他却不晓得为何去了泸州,正遇上泸州王患了重疾,一病不起。他当日便接了城门上的悬赏,说是自己出手必能治好泸州王的病。只是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治疗时不能有旁人在场;第二,却是治愈之后需要五百两诊金。本来嘛,藩王的性命怎可以随便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但显然泸州王妃是病急乱投医,没有丝毫的疑虑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柳长宁“嘿嘿”冷笑:“这故事仿佛春秋战国时便常常发生。”
刘得远悠闲地喝了口茶才说道:“可不是。第二天,那不省人事的泸州王就能坐起来吃饭了,一旬以后,已然可以骑着高头大马满街溜达。至于李长,自然是声名鹊起,连当时临时借住的房子的门槛都被生生踩断了。一来二去,这名头也不知怎么就传到了贵妃娘娘的耳朵里,当下便派人将李长接到了京城。这以后的故事便简单了许多,李长在京城也替不少达官贵人治了病,贵妃娘娘也就顺理成章地保举他进了太医院。”
他一语说完,只是拿一双眼睛笑吟吟地瞧着柳长宁。
柳长宁却不甚领情:“你瞧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东西?”
刘得远也不着恼,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只是佩服长宁的智慧罢了。”他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李长进了太医院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前些日子却大张旗鼓地收了个徒儿,啧啧,真是满脑子的盘算,也不晓得要做什么!”
柳长宁突然来了兴趣:“哦?什么徒儿?”
“据说是个冷若冰霜的美女,叫什么……哦,对了,叫秦照。”
“轰隆隆”天边滚过一阵惊雷,柳长宁抚在杯盏上的小指不由得跳动了几下。
☆、第五十二章 是耶非耶
这一晚,柳长宁睡的很不好,梦里来来回回都是秦照冰冷的眼神和那句“死脉”。刘得远对李长极度好奇,自然连秦照的身世也一并查了。但资料上却显示她是边地孤儿,无父无母,亦没有任何的亲戚族人,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这个疑问却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最终成了梦魇。
她突然想起年前在集市上遇到的那个“张半仙”,她本对鬼神之说看得甚淡,但重生以来却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她换了一身简单的男装,袍身是月白的颜色,质地也只是细布而已。但穿在她的身上,却极是妥帖,反倒衬托出清瘦的身材来。
她心中回响那瞎老头曾经说过的话来,对于自己的前途又生出一番揣测和担忧。
春节已过,又是歇市的时段,长街上难免有些冷清。柳长宁找的有些焦急,那瞎老头当时说会等她一个月,如今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也许……也许他早就离开了把?
等到她见到了熟悉的身影,却不由得哑然失笑。那老头今日显然没什么生意,就着一叠干果,喝着葫芦里的酒,满脸红光、摇头晃脑,显然是喝多了。柳长宁吸了一口气,便朝他的摊位走去。
那瞎老头闻声说道:“小娘子终是来了,老夫还以为等不到您了。”
摊旁卖糖葫芦的小贩装着若无其事,眼睛却朝柳长宁瞥了好几次,终于确认她是女扮男装时,不得不咽了口唾沫来掩饰内心的起伏。
柳长宁对瞎老头的未卜先知早已习惯,也不多话,在卦摊前坐了下来。“当”地一声,桌上便多了一枚成色十足的大银锭。“我最不喜欢拐弯抹角,先生若是能替我算准了,再找出解决之道,这银子便是你的。”
那瞎老头捋着胡须,身上全是酒气,一张须发皆白的脸却有些神仙也似的风采:“老夫早说过小娘子的命盘大凶,小娘子却也是知道的。”
柳长宁口气中颇有些不屑:“我本是闰日所生,命犯孤煞,不足为奇。”
那瞎老头捋着疏疏的白色长须,笑着道:“老夫如何知道小娘子生辰?娘子纵然不信,也莫要再诳我。”
柳长宁正色,缓缓道:“我若不信先生,也不会巴巴地找来。”她一手托腮,手肘抵在桌上:“那按先生的意思,我今后的际运会是如何?”
瞎老头难得认真:“小娘子的命盘是每况愈下的态势,童年时幸福美满,少年时流离失所,到了青年以后……便是步步惊心。”他在柳长宁摊开的右手上来回摩挲,嘴上“啧啧”惊叹:“只是小娘子这手相好生奇怪,这次与上一次倒又有些不同,多了一道细细的暗纹。也许……也许真有转机也未可知。”
柳长宁脸上现出深信不疑的神情,由于太过兴奋,语调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若要摆脱宿命,该当如何?”
那瞎老头又装模作样地掐了会手指,才道:“这世界本有两个,一个是真实的世界,一个是你眼中见到的世界。如今小娘子的眼里隔着一层烟瘴,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该坚持的还是不该坚持的也须好好掂量。”他幽幽地叹口气道:“沉迷过往,终究于事无补,不如好好看清身边之人,切记,切记!”
柳长宁被他的一番话说动,整个人便怔怔地坐在那里,静止成了一尊雕塑。脑海中闪过无数张脸,无数个声音在耳边盘旋不去。
又听那瞎老头“嘿嘿”一笑:“小娘子终归是年轻,说的太多怕是要支撑不住。老夫这里有一个锦囊,小娘子若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方可将这锦囊打开。”他一本正经地整一整自己的衣襟,又泰然自若地将桌上的银锭放入褡裢之中,整个过程流畅无比,倒像是预演过的。他满脸堆笑:“小娘子,老夫这就先走了。”
柳长宁不由脱口叫到:“先生,请留步。”她从袖中拿出另一枚银锭交到瞎老头的手中:“方才的话实在太过简单,我唯恐难以参透,还望先生可以明示。”
那瞎老头须发皆白、面目清癯,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他本是贪得无厌的一个人,到了这时,也毫不客气地将银锭收了:“老夫今日泄了天机,这段时间得找个地方躲躲,小娘子如此慷慨,实在是功德无量啊,哈哈。”
柳长宁待要开口挽留,小老头的身形已经行到了数丈之外,他并不回头,对柳长宁道:“今日缘分,明朝逝水,小娘子莫要太过执着。你我若是有缘,他日定能再会。”他手掌轻摇,竟是越走越快,只留下豪迈而洪亮的笑声在空气中回响不绝。
李正煜这一日在卞云娘处用过午饭,又回到书斋中处理公务。暗卫早已将大小事件都汇报于他,连柳长宁的行踪也事无巨细地说了个清楚。
李正煜沉吟半晌,只是问道:“长宁听到算命老者的一番话时作何表情?”
那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