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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娘娘时也好有个念想。”
李正煜的声音暗哑得可怕,眼神里也显出炽热的红光:“你为了我的生辰去求了父皇?”
柳长宁很少见到李正煜这般失态的样子,她微微点头,一双杏眼圆睁着:“你我当日许了同生共死的盟誓,早已如亲人一般。如今见你遭逢丧母之痛而变得形销骨立,心里好生难受。我能做的事并不多,好在尚能讨得皇上欢心。”她说着便是一笑,露出唇边一对浅浅的梨涡。
李正煜倒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柳长宁,黑色的眼仁倒像是幽幽的深潭,将柳长宁的神态尽数收入。他忽而冷不丁地笑起来,那光彩神气与平日截然不同,倒像是得逞心愿的小孩子似的,显得真实无比:“这礼物我甚是喜欢。”
柳长宁上一次同他这么靠近,心中被抗拒占据着。这一次她的心里却充满柔情,这些日子以来同李正煜的朝夕相处以及李正炽毫无保留的一席话,终于一点点侵蚀了她心中根深蒂固的恨意。她仰起头来,一双眼中闪着水光:“王爷,只要你一回头,便会发现我们一直都在。你毋须把自己包装成铜墙铁壁,把所有的责任和痛苦都一个人背着。就连……就连齐王,也不是少不更事的孩子了。你要保护他的心思他何尝不懂,他却想着能同你一道去面对无数风雨。”
柳长宁几乎是头一次一口气对李正煜说了这么些话,他的一张俊脸上渐渐泛起红意,眼神却是执着而认真,仿佛要将每一句话都印到心里去似的。
良久,他突然笑了起来,唇角带着苦涩的笑容,眼神中满是落寞:“或许……是我多虑了,我原想着要去保护大家,却没想到大家原不需要我的保护。”
柳长宁原本想着劝说李正煜放下肩上的包袱,或许会轻松许多。却从未想过李正煜原已将责任当作赖以为生的目标,若是放下了这些,他便如同被被抽去了灵魂一般。她心中微酸,终于伸出手指着自己的胸口:“王爷的付出,大家都记在心里。”
她语气一顿却换了话题:“王爷此次生辰虽不能大操大办,同亲朋好友一起庆祝一番却也无妨。我已命人请了齐王殿下同忻毅过府。晚饭时大家把酒言欢追忆往事,岂不畅意。“她犹觉得可惜:”若是近思也在变好了,这样团圆的日子少了他总觉得遗憾。”
李正煜却已从自怨自艾地情绪里挣脱出来,他的声音落在柳长宁的头顶,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原来你还特意做了准备,我心中自然是畅意的。”
倒是卞云娘听说柳长宁的东暖阁里设了小宴却不叫她,特意赶到秋桐院里指桑骂槐地发泄了一阵。又听说李正炽和忻毅也会到席,终于知道自己如何生气也是于事无补。于是便让侍女们托着自己准备的贺礼浩浩荡荡地往李正煜的书房而去。
李正煜扫了一眼托盘,便晓得卞云娘为了准备贺礼花了不少的功夫。光光是金镶白玉的带扣和鳄鱼皮鞣制的腰带便是价值连城,轻易寻不到的。他嘴角微勾,想到近来在朝堂上李正炜拉拢讨好的样子,心里便已明了。他伸手将卞云娘揽到怀里,她本是腰肢纤细,如今又一味做出娇羞的样子,更显得娇俏柔弱。李正煜将卷曲的食指抵在卞云娘小巧的下颌上,语气里带着魅惑人心的味道:“云娘如此贴心,我定要好好赏你。只是如今你身份尴尬,今日的生日宴只能委屈你了。”
卞云娘柔若无骨似的倚在李正煜的身上,声音婉转:“妾身不敢妄想同王爷平起平坐,只愿一生侍奉王爷。”
两个人的对话若是叫旁人听去了不免脸红心跳、艳羡不已。如此情深意重,直可当得上神仙眷侣的名号。
是晚,忻毅和李正炽果然分秒不差地赶来。忻毅拿出的是一柄泛着蓝光的长剑,剑身纤细轻薄,握在手上浑若无物。但明眼人看得一眼刀刃便知是摧金断玉的利刃。
李正煜接了便有些爱不释手:“这剑光泽甚是奇特,不知是何处得来?”
忻毅大咧咧地一笑:“当年我从朔方逃回京城,靠的便是这把剑。听说……这剑似乎和蒙古皇室渊源颇深,炼制时或许是加了你我不知的蓝色矿石,因而生出这蓝光来。”
李正煜知道他向来对当年流放朔方的经历讳莫如深,也就不再多问。因而将头偏向了一旁的李正炽。
李正炽仍旧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他从袖中摸出一幅卷轴,“刷”地一声在李正煜的面前展开。李正煜眼前一亮,没想到《丧乱帖》竟是落在了李正炽的手里。
☆、第七十五章 三王之乱
这一日,李正炽同南越世子军士头一次上朝。朝中群臣见了,俱是大为惊异。却又碍于朝堂规矩,也就不敢妄加评论,只得将探寻的目光化作了触须,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皇帝见众人安静下来,忽然便扔下几只铜质的小瓶。他的龙座本就高高在上,用的力气又大,那些瓶子划出一道弧线从空中飞来,惊得每个人的眼皮都不由重重一跳。皇帝语气寒冷锋利,连眉毛都高高地挑了起来:“众位爱卿可有人识得这些瓶子?”
朝中众人见皇帝盛怒,哪里还敢多话,纷纷将头低了下去。
皇帝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了过去,最后落在南越世子的脸上。那世子虽然心思缜密、手段毒辣,但终究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他兀自强撑了半刻,终于支撑不住,浑身打起颤来:“微……微臣并不认得此物,请皇上明鉴。”
皇帝也不发怒,转手又扔下一只金线绣成的荷包:“这东西你总该是认得了吧?”
那世子低头一看,脸色顿时惨白如死灰一般。当时他贿赂清凉殿中的守卫,本是神不知鬼不觉,如何这荷包会到了皇帝的手上?他心中害怕之极,头脑便有些混乱不清起来:“微臣无罪,微臣无罪。”
皇帝的脸色却愈加和颜悦色起来:“啧啧,这材料,这绣工,就算是御用之物也未必比得上。真倒是听说南越宫廷有密不外传的‘越绣’,这工艺看着倒像。唔,那角落里还绣着两个字,朕认不出来,世子可否为朕解读一下?”
那世子的防线终于全盘奔溃。两行眼泪顺着他稚气未脱的脸‘刷’地流了下来。他用袍袖一把擦了,脸上却换了一副神气。大约是知道自己死罪难逃,语气也就硬朗起来:“自古成王败寇,皇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是买通守卫给裴清下了堕胎药,可那又如何。一个未出世的婴儿又怎能抵得上我南越平白无故死去的十数万军民百姓?”
他本就生得精致好看,如今在殿中侃侃而谈,更带着几分天生的贵族之气。
皇帝本来微笑着的脸此时却变得狠戾无比:“区区小国贱民,性命不过草芥。就算杀光了所有南越人,也不足以平息朕的丧子之痛。”他一挥袍袖,愤愤道:“既然你一心求死,朕便成全你。来人呐,将罪人赵永瑞拖出殿外乱杖打死。而后枭首,挂于城门示众三天。”
门外的御林军走了进来,将一脸视死如归的赵永瑞拖了出去。为了不触怒皇帝,行刑之人在赵永瑞的口中塞上了棉絮,故而连呼痛之声也并未传到众人的耳中。
皇帝猛烈地喘息起来,胸口不断地上下起伏,连脸色也涨得通红。徐长海不断地替他揉着胸口,过了许久,他才渐渐平复下来。声音轻微,语气却甚是凌厉:“将赵莹玉、赵莹玉关入北长巷,封闭门窗,幽闭而死。”
李正炽第一见皇帝发如此大的火,有听他做出“幽闭”的判决,不由得抬起头来。只见他眼中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周身也似笼罩在暴戾的黑气之中。李正炽久居深宫,如何不知道这幽闭的手段看似兵不血刃,市集却是将人活活饿死、渴死。守卫在发现悄无声息、破门而入之时,往往被幽闭之人早已死去多时。而他们的死相亦即使可怖,连久经沙场的仵作见了也难免噩梦连连。
皇帝却不给众人半分喘息的机会,他的声音再次在寂静无声的殿中响起:“即日起以大将军王为统帅,率领五万精兵直抵安南郡,与尹将军里应外合、协同作战。一起将赵云残部一举消灭。”
李正煜得了旨意,便重重地跪倒下来,朗朗而道:“儿臣接旨。”
谁知这日午后,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南越之事却发生了重大的变故。不知道赵云许了怎样的好处,与南岳接壤和相近的几个藩国的藩王纷纷起兵应援。这其中,既有皇帝的亲之子,滇王李正兴,也有太祖建国后分封的桂王与黔王。他们兵分三路朝京城挺进,一路之上并未遇到多少抵抗。若是保持着这样的速度,不出半个月的功夫便能直捣京城。
皇帝接到军报时正在承乾殿中午休。他被徐长海轻声唤醒时仍有些神游天外的迷茫。但等到他看完了军报,忽而笑着拊掌道:“哈哈哈,这几个蠢材真以为凭着区区十五万军队就能夺得了朕的王位?这般沉不住气,真是妄为李家后人。朕还健在,他们便急着出头,真是自寻死路!”他喝了一口徐长海递来的川贝茶,又说道:“幸好他们耐不住现在出手,朕也好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徐长海本来对皇帝的反应甚是迷惑,到了此时却突然猜到了他的意图。果然要坐稳皇位,没有点魄力与先见之明是远远不够的。
皇帝闭眼凝神了片刻,便对徐长海道:“将兵部的几位管事,太子、楚王、宰相和震敌将军都叫到承乾殿来。”
皇帝素日议事不是在议事大殿便是在上书房中,如今忽然破例将众人招来承乾殿却也让徐长海有些大惑不解。他明白事出有因,因而并不多话,关上殿门匆匆宣旨去了。
皇帝一个人现在黑暗之中,脸上神色皆隐没不见。但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他倚在龙榻之上,显得无比清冷寂寥。
李正煜得了传召,却并不急着出门,反倒是将柳长宁同刘得远叫到书房密谈了许久。柳长宁自然之道三王之乱的危害与艰险,李正煜在这一役中受了重伤,以至于落下了心口疼的病根,当下她的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
李正煜见他如此,只道她是为了战争而焦虑,便宽言安慰道:“长宁若是担忧,不如留守京城。如今赵云虎视眈眈,三王群狼环峙,京畿乃国之命脉,守城亦是刻不容缓。”
柳长宁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便放下心来,慷慨道:“柳家哪有贪生怕死之辈,我恨不得亲上战场手刃敌人。”
☆、第七十七章 深夜奔袭
李正煜同李正炜得了君命,片刻不敢耽搁,即刻去处理相应事物。已是月近中天的时段,京城中的百姓早已进了梦乡,却冷不丁地被一阵喧闹的锣鼓声惊醒。他们虽记着宵禁的命令,却仍不免站在各自的院前探头探脑地观察街道上的情形。
如此乖张的行事却是李正煜和李正炜在出宫的路上商量好的。无论是三王还是赵云不可能不在京城里埋伏了探子。他们此时越是热闹嚣张,越是能够转移众人的目光焦点,自然也为柳长宁和刘得远的奇袭留下了可趁之机。
柳长宁的坐骑仍是那匹名唤“轻云”的枣红色小母马,过了半年的时间,马儿的个头高大了不少,毛色也更油亮深邃,能看出些千里良驹的风采来了。
刘得远满脸艳羡地这里摸摸那里瞧瞧,这样一匹千里良驹是每一个军人所梦寐以求的。
柳长宁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别怪我小气,这马我可舍不得送你。”
刘得远晶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无奈一笑:“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不过是羡慕罢了。”
柳长宁忽而从马上搜出一副护心镜:“这护心镜是当年我伯父的私藏,如今我有了软猬甲,这便送你了。”
刘得远听到“软猬甲”三个字,心里便程亮如明镜一般。他不由喟叹道:“王爷待你真是不薄。”
柳长宁却是反唇相讥:“王爷可不是也将红缨枪给了你,可别随意给他安上厚此薄彼的名声。”
刘得远待要再说些什么,却深知此时不是议论男女私情的时机。终于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一名军士飞奔来报:“宁婉县主、威骑校尉,兵士已列队完毕,是否立刻出发?”
柳长宁一个大步翻身上马,她拔剑出鞘,手中的三尺青锋在月色里散发着凌冽的寒光,她用不大的声音命令道:“传我命令,出发!”
柳长宁所带的八百军士均是精挑细选的精干少年,他们早得了命令“轻装简行、轻身细语”,因而行军之际除了马蹄之声并无任何的声响发出,他们黑色的衣袍隐藏在漆黑的夜色之中,以极快的速度出了东城。李正煜与李正炜所营造出的浩大声势果然成了这两支奇袭部队的护盾。片刻以后,刘得远所带领的八百精兵也已到了西城之外。
一天一夜的行军,年轻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