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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他迟疑片刻才说。他不明白为什么赵城会跟她同时出现,而且看那阵势好像她是犯了法。
“她是谁?”
他有点生气,他觉得赵城是在故意耍他,但还是忍着气,冷冷地答道:“我认识,她是过去的一个朋友。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你的朋友?”她尖叫了一声。
他假装没听见。
“有什么事吗?”他用自己的声音掩盖住她即将发出的第二声尖叫。
“她是你的宾客之一吗?”赵城点着一根烟问道。
Linda凝视着他,他觉得她的目光好像一个燃烧的烟头,简直就快烫到他了,他下意识地朝后让了让。
“我的宾客名单里没有她。”他道,随后又想,既然他没邀请她,她怎么会在船上?她为什么要上船?
“出什么事了?”他问赵城。
“还记得你原来那间休息室里的电线吗?”赵城道。
“我记得。”他再次满怀狐疑地瞄了她一眼,心想,难道她跟那根企图让他触电的电线有关?
“有目击者说,看见她曾进过那间休息室。我听谷平说,那根电线差点要了你的命,陈影被击伤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赵城意味深长地说。
“啊!你是说……”Linda捂住嘴,目光从赵城脸上移到章咪脸上,她没有把话说下去。
“臭警察!那根电线关我什么事!你别血口喷人!”章咪的脸涨得通红,愤怒地嚷了起来。
“我们还在你包里发现一把刀。”
“那把刀,那把刀……”她答不上来,娇小玲珑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承认吧,你去过那间休息室。”赵城看着她的目光,就好像她是只蟑螂。
“我没有!”她仍否认。
“在第一个目击者向我们报告之后,我们又做了一番调查。现在我们共找到两名目击者,他们都认定,你曾经进过那间休息室!”赵城得意地看着她,故意放慢了语速,“说谎是没用的。章小姐,你不是受邀的宾客,也不是什么服务生,你是出于报复才偷偷溜上船的。你跟黎先生的恩怨众所周知,动机很明确,你企图让黎先生和罗小姐触电身亡。顺便再说一下,我们在衣柜里找到了你的指纹。你开过衣柜,你的手伸进去过。”
20。女服务生(3)
黎正心头一震,别过头去望着章咪。
“你胡说!我没有!”她尖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也不信。他知道她之所以偷偷溜上船,有部分原因是想报复他,但是企图用一根潮湿的电线让他触电,他决不相信。
“你进过我的休息室?”他问她。
她抬头看着他。
“我去过。”她咬了下嘴唇,神情倔强。
“你去干什么?”
“我只是……我只是……”她抬头看着他,又把目光移开,“我在你的衣柜里洒了一点血……我想弄脏你们的衣服……”她的声音轻了下来。
“她只是想弄脏衣服。”他转头对赵城说。
“你洒的是什么血?”赵城问她。
“是……我的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看见她的手指上包着一个创可贴,心里不由一痛。“我的手在上船的时候,被船上的铁丝割伤了,我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伤口不大,但出了很多血,有的还滴在了地板上。”
“听到了吗,探长?她只想弄脏我的衣服,衣服而已。”他对赵城说,沉重焦躁的喘息从他左边传来,他知道Linda很不喜欢他现在说的话,但他没回头。
“黎先生,到目前为止,她是设下触电陷阱的最大嫌疑人。我之所以带你来,只是确定她是不是你请上船的。现在我知道她不是。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事,这可是一宗情杀案,你说是吗,罗小姐?”赵城扫了一眼站在他左边的Linda,眉头向上一扬,幸灾乐祸地笑了。
他懒得理会赵城的嘲讽。
“探长,她是被人看见曾经进入我的休息室。但我敢肯定,不止一个人进入我的休息室。”
“还有谁?”赵城的眉毛拧成了一团。
“我们曾让服务生打扫房间,如果她,”他指指章咪,“不是去打扫卫生的,那么一定还有一个服务生曾经进过那房间,另外,我知道你也去过我的休息室,赵探长。”
赵城瞪着他吼道:
“黎先生!我们上船后,就听说有人写威胁信要在10点要你的命,而且杜嘉祥在向我介绍情况时,还提到曾有人闯进他的花园企图暗杀你,在这种情况下,警方有义务也有责任核查你那间休息室的安全状况。”
黎正知道,在陈影给志诚打电话求救后,警察很快就上了船。郑秋雨的案件发生后在他跟Linda进入休息室之前,是赵城一个人在他的休息室进行安全检查的。他记得赵城走出房间时还很严肃地提醒他,为了安全起见,不要碰这个房间的任何东西。所以他没碰那个柜子,不管那根电线是不是为他准备的,现在想想真该感谢这个臭警察的提醒。想到这里,他打消了跟赵城抬杠的念头。
“对,你们检查完房间,我才进去休息的。探长,我只想说明,不是只有她,别人也有可能进入那间休息室。我认为别人更有可能设下这个陷阱。”他看了一眼已经眼泪汪汪的章咪,轻声道:“我相信她没那么阴险。”
Linda轻轻咳了一下。
“黎先生,我理解你一心维护她的心情,不过,破案是警察的事,你的意见我会参考的。走吧。”他对章咪说,自顾自向前走去。
章咪还愣在那里,她身后的两名警察迫使她跟上了脚步,但她迈出几步后,又回过头,哭着对他说:
“Joe,我真的没想谋杀你。我只是、只是想……”
“走吧。”一个警察催促道。
她抹着眼泪走了,他追了上去。
“你是什么时候进我的休息室的?”他问道。
“在仪式之前。我说的是真话,Joe,我真的……”
“行了!你说的是真话就好,”他打断了她,安慰道,“别担心,假如不是你干的,警察不会冤枉你的。”他看见赵城回过头来,目光中充满了威胁,连忙举起双手,后退两步。
等他回到休息室门口的时候,Linda怒气冲冲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去哪儿?”他知道她现在很生气。
她神色漠然地径自朝前奔。
“嘿,你去哪儿?”他又问了一遍。
她站在几步之遥,蓦然回过头,看着他。
“Sorry。她真的不可能是放那根电线的人。她不是恶魔。她只是个被感情冲昏头的小女孩。说起来也是我的错。”他想就事论事,但他知道这不可能,因为她的情绪已经表明,她在乎的不是真相,而是他对别的女人的态度。
“我只是不想她受冤枉。”他又道。
她注视着他,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也许他该走上前,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回房间,然后关上门,好好哄哄她,可是现在他没那心情。他相信他们相处的这二十年,早已有个自动调节器深深植入她体内,每当有事发生时,它就会自己启动,安慰她,疏导她,说服她。
她会想通的,他想,脚步停在原地没动。
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透了他的心。她深吸了一口气,利索地转身离开,眼睛里留下一缕清冷的余光让他浑身一凉。
21。谷平的故事(1)
黎正觉得心情郁闷,Linda跑开后,他也懒得在休息室待着,便决定到餐厅去喝杯咖啡,吃个便餐,顺便也找找谷平,他实在有太多的事要问这个人了。很凑巧,他刚进餐厅,就看见谷平一个人在角落里吃饭,跟上次一样,他吃的是墨西哥卷饼夹肉和咖啡。
“你好。可以吗?”他走到谷平桌前。
“请便。”谷平不太热情。
黎正在他对面坐下时,听见他说:
“电线疑云的谜好像解开了,章咪被抓了。”
“不是她。”他立即否认。
谷平用刀切下一块卷饼,问道:
“何以见得?”
“她只想弄脏我的衣服,把血洒在了衣柜里……”
“我没在衣柜里发现血迹。”谷平慢慢抬起头,手上仍握着餐刀。
黎正一时语塞。
隔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她说她的手指破了,血滴在地板上,假如在那个时候,有别人进过我的休息室,鞋底应该沾有她的血迹。只要调查这里每个人的鞋底,就知道她有没有说谎,就知道还有谁进过休息室。”
“如果凶手注意到血迹,他会清洗鞋底。”
黎正也明白自己为章咪的辩解很无力,但他就是不相信她会企图谋杀他。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没那么阴险。我很了解她。”
谷平不说话。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他只好又添了一句。
谷平低头默默切着他的卷饼,几秒钟后,抬起头说道:“好吧,我会叫人去查鞋底,但不能保证有令你满意的结果,时间也很长了。”
“非常感谢。”黎正松了口气,扬手叫来了服务生。
服务生腋下夹着菜谱,懒洋洋地朝他走来,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给我来份火腿三明治,外加一杯咖啡。”他道。
服务生退下。
“你要坐在这里?”谷平问他。平时大概很少有人主动要求跟他同桌吃饭吧?黎正想。其实,如果没有特别的需要,他也不想跟一个法医为伍。
“欢迎吗?”他笑着问。
“无所谓。”
“你是不是有事找我?”谷平吃了一口卷饼,问道。
“谷昭荣你认识吗?稻谷的谷,日字旁的昭,光荣的荣。这个人曾经是哥伦比亚的华人首富。”他开门见山地问。
谷平蓦然抬起头盯住了他。黎正趁此机会仔细观察谷平的五官,坚挺的鼻梁、深凹的眼窝,半灰的眼睛,这些是否能说明此人身上带有异国血统?
“他是我父亲。”谷平道。
谷平的回答让黎正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对方如此坦率。他本来以为谷平至少会跟他绕一两个圈子才肯承认。
“为什么提起他?”谷平问。
“我找人查了1989年的全球航海记录,”他也决定实话实说,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发现在那一年,有一艘大游轮‘孔雀号’从哥伦比亚的巴兰基利亚港起航后没多久就失踪了。后来船主和船员的尸体在一个荒岛上被发现。船主的名字就叫谷昭荣。知道我为什么要查全球航海记录吗?”
谷平喝了口咖啡,没有答话。
“你有没有听说过‘幽灵船’?”
谷平又喝了口咖啡,没有任何反应。
“幽灵船的主人左量在自传里说他在1989年出海的时候,因为搭救了一位船主的命而受赠了一艘大船,他说的那艘船,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艘‘玛丽亚号’。”他观察着谷平脸上的表情。
谷平笑了笑。
“我知道。我曾经冒充船员偷偷溜上船。我可以肯定,这就是我父亲的‘孔雀号’。”谷平慢悠悠地继续说:“小时候,父亲经常带我上船,我们两人老在船上捉迷藏,所以,我对这艘船的很多地方都很熟悉。左量是谁我也知道,我查过警方的案卷记录。其实,是左量谋杀了我父亲和所有的船员。”
21。谷平的故事(2)
“你有没有证据?”黎正也知道这事###不离十,但他没想到谷平答得这么肯定。
“是我解剖的尸体。”谷平的口气平常极了。
“你解剖?那时你才10岁。”
“确切地说,是11岁半。”谷平朝别处望去,一道不知哪来的光落在他脸上。黎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谷平在说话,“可能我比较早熟吧,我根本不相信我父亲是溺水死亡。但那时候官方给出的结论就是这样,我妈又很软弱,公司还在运转,父亲的合伙人也不希望我妈因为这件事得罪政府官员,所以后来这事就草草了事了。我知道我们势单力薄,所以我求我妈把我父亲的遗体和另外50名船员的遗体一起葬在我们家在哥伦比亚的农场里,我说我要那50个人陪我爸安息。她以为我这么求她,只是为了纪念我爸,所以就同意了。那些船员的遗体,是我们偷偷买的,政府的人不知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法医吗?”谷平笑着问他。
“为了解开你父亲的生死之谜?”
谷平点点头。
“我父亲跟我说过,有疑问就要自己解答,不能靠别人。我大学毕业后,先回农场。现在那是我们家在哥伦比亚的唯一资产,政府早就把我们家忘了,这样一来,做事反而容易。在那里,我建立了一个自己的法医实验室,设备都是最先进的。又过了两年,我拿到博士学位,再回农场,这一次,我找人开棺验尸。尸体在我自己手里就容易多了,我想怎么研究都行。”
谷平说得轻描淡写,黎正却听得惊心动魄。
“你为什么要买下船员的尸体?”
“我需要全面的资料。”
这么说,他一共解剖了51具尸体。
看见服务生送上来的三明治和咖啡,黎正有点后悔在就餐时间找谷平讨论这件事了。
“那么,你找到你想要的证据了吗?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