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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他彻夜未眠。
第二天,黄鹂就守在杜鹃门口。
然而,她没有等回二姐姐。
第三天,她又守了一天,杜鹃还是没有回来。
这天晚上,黄元亲自来了,在杜鹃门口坐了一夜。
第四天白天,杜鹃依然还没回来。
这天是腊月十七,明天就是黄雀儿和夏生成亲的日子。
傍晚的时候,黄元又来到杜鹃门前。
黄小宝陪着他一起。
也不知到什么时候,山边万籁俱寂,寒夜里冷风直往人脖子里钻,连院子里两只狗也叫累了,趴在门边歇息,只是 还警惕地望着门外两个人。坐得僵硬的黄元忽然听见下面传来轻响,轻轻地踏着台阶的声音。
他精神一振,忙凝目朝下看去。
月色下。两个黑影走了上来,背上背着东西;身边还跟着一只虎,也驮了东西。
他一颗心重重落下,又不禁怒气横生。
看着两人走近。黄小宝高兴地叫“杜鹃!你回来了?”
院内黑狗也兴奋地叫起来,不住挠门。
杜鹃诧异地问:“小宝哥哥,你在这等我?”
黄小宝跳起来道:“嗳!我和黄元在等你回来。”
黄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木然道:“回去吧。”
说完迈步就往下走,一路不停顿,直走过杜鹃和林春身边,也不问候一声。
杜鹃也没叫他,任他走过去了。
黄小宝没想到黄元焦灼了几天,见了杜鹃连话也不问一句就走,他有些尴尬地对杜鹃道:“杜鹃……”
杜鹃轻笑道:“我没事。就是好累了。小宝哥哥,难为你想着我。这么晚了,也不留你了。你坐了这么久,肯定也冷了,回去睡去吧。”
黄小宝见这样。只得道:“嗳,那我走了。”
走到林春身边,叫了一声“春生。”
林春一直静静地不出声,这时才答应“嗳!”
并不多话,也没跟要他们一块走。
黄小宝就跟黄元往山下走了。
黄元等了几日,见杜鹃回来一句话也没有,不禁满心酸楚、愤怒、痛苦。又浑身疲惫寒冷,内外交攻,如在炼狱煎熬,几乎不能抵挡。在昏暗的月色下木然走着,深一脚浅一脚,过河的时候还差点掉下石桥。亏得黄小宝早发现他异常,一直留心他,手快才拉住了。
他咬牙坚持着,深恨自己是个男人,不能像杜鹃一样放声大哭。以宣泄心中压抑的痛。
等过了河,回望山边小院,已经亮起了微光。
他心中疼痛更甚……
黄元二人走后,杜鹃才放下背篓,开了院门。
两条狗都扑上来围着她打转,呜呜轻哼,似乎很委屈。
杜鹃摸摸它们的头,道:“饿坏了吧?”
林春道:“癞子见你没回来,肯定来喂过它们了。不然你瞧它们叫的这样,像饿了几天的样子吗!”
杜鹃想也是,就放心了。
两人将猎物和山货搬进屋子,杜鹃才对林春道:“你回去吧,我也要洗洗睡了。”
林春点点头,道:“明天早些过去。”
杜鹃点头道:“放心,我说了去就会去的。”
林春这才告辞离开。
杜鹃烧了热水,热热地泡了个澡,然后扑上床睡了这么多天来最沉的一觉。转眼至天明,她起来略梳洗后,换了一身裙装,带着如风就走了。
到了林黄两家门口,虽然时辰还早,两家都已经人来客往、喧嚣鼎沸。其中林家更是唢呐阵阵、哄笑不绝,时不时还响起几声单一的鞭炮声,是小娃儿们偷偷放的。
杜鹃便拍拍如风,示意它去林家找林春。
如风就一头钻进林家院子,惊得女客们尖叫连连。
林春忙出来喝住它,飞快赶到门口,看见杜鹃,静静地凝视了她一会,才问“吃了没?”
杜鹃摇头,道:“没。特地过来吃。也省一顿。”
说着笑话,两人却都没笑。
林春就道:“下午才能迎亲。”
杜鹃早知道这规矩了,点点头道:“知道。”
林春又道:“到时候我舞狮子,带如风去。”
杜鹃这才咧了下嘴,道:“看你的了!”
忽见黄鹂跑出来,便对林春道:“我过去了。”
说完迎着黄鹂就进了黄家院子。
林春看她进去了,才转身回去。
杜鹃再次进入黄家,受到刻意隆重接待:一群表姐表妹包围住她,当贵客一样拥往上房,而方火凤主仆却不在其中。
因亲戚长辈们都在上房堂间,由黄家男人陪坐喝茶,杜鹃便上前拜见黄老爹、黄老实、舅舅等人。
黄元也在座。
杜鹃一进来,他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她今天穿得很简单:一身橙色衣裙,头上挽着简单云髻,乌压压的发间斜插着那只金丝楠木拼接的凤头钗,另一边簪着一根木簪,簪头上是两朵并头盛开的黄杜鹃。雕刻的栩栩如生,两耳各戴着两颗珠圆玉润的浅黄水纹木珠。
简简单单的装扮,遮不住那耀眼光华。
只是今日这光华却有些失色,因她脸上没有了笑容。
黄杜鹃不笑了。便不再灿烂。
不笑的黄杜鹃呈现出别样孤寂,有些遗世独立。
就像游离在画外的赏画人,看着画里人生百态。
面对这样的杜鹃,黄元心中一颤,连日的担忧等待攒下的怒气忽然就烟消云散。他觉得她就像一场战争的失败者,孤零零地站在残阳如血的沙场;又有西楚霸王兵败乌江的悲壮,一切都不复再来。
这样的杜鹃,比当日决然离开黄家时更令他心碎不舍。
他看着她,恍惚和她一起慢步田间,月下弹琴。生生世世长相厮守,他们生来就该相守的……
黄鹂挽着二姐姐的手不由紧了一分,两眼滴溜溜看看哥哥,又看向二姐姐,目中有担忧。有惶惑,还有恳求。
杜鹃察觉,看着她不由一愣——
原来大家都担心她闹事呢!
她竟然给黄家造成这些烦恼和担忧吗?
一时间,她心尖尖如被针扎了一下般,疼得五脏同时紧缩,不由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才缓了过来。
她这一动作让众人更担心,都盯着她。
杜鹃睁开眼睛,先对黄老实叫道:“爹!”
黄老实嚷嚷道:“杜鹃,你怎么出去好几天不回来?你娘你姐姐都急的很。”
杜鹃道:“这不是回来了么。”
又对着黄老爹叫“爷爷。”
黄老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就没多话了。
杜鹃也没再看他,目光从黄元脸上一扫而过。仿若流水滑过水底的石头,随即远去了,又和小舅舅冯兴业招呼了一句,然后便进冯氏屋里去了。
自始至终,她脸上都没有笑容。
姐妹们刻意的逢迎和讨好。她仿佛看不见。
她的漠然,让黄元心疼又不忍,恨不能将她拉到身边,软声安慰她、再问她到底要怎么样。
到底要怎么样?
这句话早问过了。
是个无结果的心伤结局。
他想着,整颗心焦灼难耐,再也听不见周围人的说话声。
杜鹃进屋和冯氏说了两句话,就去了以前她姊妹的闺房,坐在黄雀儿身边,直至发嫁,再没有出过房门一步。
这让黄鹂等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担心她。
黄雀儿今天被人摆布的团团转。
忙碌的时候,她不忘在杜鹃耳边道:“你出去这几天,旁人都担心,我就一点不担心,有林春跟着你怕什么。别想那些了,跟我去林家吧。咱们先前是姐妹,往后做妯娌。”
杜鹃看着她轻轻点头。
黄雀儿就拉着她欣喜地笑了。
姐俩并肩坐着说话,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外面熙熙攘攘的闹、隔壁锣鼓唢呐震天地敲吹,仿佛都与她们无关。杜鹃无视众人异样目光,也不出去帮忙,也不周旋招待人,连吃饭也没出去——黄鹂和翠儿弄饭来给黄雀儿吃,也顺便给她弄了一份。
因她在这里坐着,方火凤便没有踏入这屋一步。
直到傍晚时分,林家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从村里转了一圈,又在林家老宅过了一趟,锣鼓喧天地来到黄家院内,杜鹃才从屋里出来了。
黄家院内被堵得水泄不通,连隔壁林家院墙上也坐满了人。因为林家今天的迎亲很特别:林春带着冬生、十斤和任远明舞着狮子催妆。一大三小四只狮子,加上如风也上场助阵,狮虎相争相戏,精彩万分!
为增加表花样,林春特地准备了八支红色木架,由十六个壮汉扶持,每一杆木架上面都顶着一个圆形木盘,或一字排开,或围成圆圈,共狮子上下攀爬、腾跃。
架势一拉开,杜鹃便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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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断肠雁
今天大姐出嫁,她什么也没做,就舞一段增色吧。
当下她找黄鹂拿了一根腰带,往腰间一束,翻身腾空跃上木架。脚下连番疾点,步步登高,就踩上了木架顶端的木盘。刚一站稳,便一手向后牵起裙摆,微微仰头挺胸,另一只手向前捏起拇指和食指,其余三指微微翘起,做了个经典的孔雀舞动作。
随后,她便在八个圆盘上踏步飞舞起来。
以她如今的轻功和身体的柔韧性,只是随意纤腰款摆,便曼妙无边,何况她是懂舞的。众人仰头看去,只觉那少女如同一只鸟儿在空中振翅高飞、盘旋起落,衣袂翩跹,令人眼花缭乱。
昔日赵飞燕掌中舞是什么样的,山村人无缘得见,今日杜鹃之舞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当下,不但屋里的女眷纷纷涌出来观看,连新嫁娘黄雀儿听说后,也隐在窗后,看妹妹为她出嫁添彩。
自杜鹃一上来,林春便精神大振,指挥三小紧随其后,配合她在木架上上下翻腾,竟是以舞狮为她助兴了。
对于杜鹃的舞,观看的人各有理解。
老人觉得她不像话,今天这个日子还抛头露面。
少年们看得如醉如痴,少女们羡慕嫉妒各种情绪都有。
小娃儿们最起劲,疯狂叫喊喝彩。
黄元满腹诗文,且与杜鹃情感牵系,理解又不同:满院喝彩叫好声中,独他觉得杜鹃如同一只孤雁——失去伴侣的孤雁,一边振翅南飞,一边孤独哀鸣,一声声叫得九曲回肠,令人心碎。
明明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他就是听见了。
一瞬间,脑中便浮现这样词句: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
只影向谁去?
失去伴侣的雁绝不会独活!
他看着木架上翩翩飞舞的少女恐惧了。一波又一波痛楚如同洪水般肆虐,心房被重重撞击,仿佛有个狂怒的灵魂在其中悲嚎,想要破除心门的阻隔冲出来。
他颤抖不已,转身奔回房,取了一只洞箫往嘴边一横,就吹奏起来。
他吹得是李太白之《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栏。
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他一遍遍吹着,呼唤那只断肠雁。
满院子的人都沸腾了:今儿可真热闹,鼓声震天中,美女和狮子老虎共舞。现在又加入大舅子吹箫,谁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一个个笑得嘴巴像荷花。
还有人鼓动那吹唢呐的也吹起来。
吹唢呐的人瞪眼喊道:“你耳朵能听清?”
众人都哄笑起来。
黄元确实读懂了杜鹃。
满院子的人,也就他和林春看懂了杜鹃的舞。
杜鹃尽情地跳着,宣泄无尽的孤独和痛苦。
从前世追到今生,她追丢了自己的伴侣,如同一只孤雁盘旋哀鸣,心碎神伤。
黄元的箫声她听见了。
可是她无动无衷。
抖动双肩。缓缓振翅的时候,她不经意地瞟向正房屋檐下。
那里,站着方火凤!
小小的一个举动,立即被不错眼注视她的黄元发现了,似听见她问:“你到底吹给我听的,还是吹给她听的?”他便如被雷击。箫声戛然而止。
箫声断绝之时,孤雁从高架上跌落。
飞扑而下的时候,林春直起狮身,向她张开了双臂。
几米高的木架,她落了十四年。
她看见那个小小的婴儿扑向她。把口水滴在她嘴里;看见他第一次开口叫“妹妹”;看见他站在她落水的河岸边放声大哭;看见他坐在屋顶为她吹箫;看见他暴怒地向八斤挥拳;看见他坚定地对她说“修炼一万年,也要娶你为妻”;看见他为她打造木屋;看见他陪她寻找桃花源……
绝望的时候,这些记忆使得她如枯木逢春,心底小小地松动了一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