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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炼制好钢,需用封闭高炉……
这些都不是黄元直接说的。而是针对他的“奇思妙想”,而引得内行的工匠们提出疑问,然后他和林春再根据推理补充完善,所有人顺着他的思路被准确牵引到一个方向。
炎威太子发现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容易,有些踌躇。
黄元便道:“殿下,以前没有纸,人们在竹简上刻字;后来又写在布帛上;再后来才有了纸张,又有了活字印刷。才有现在的便利。任何东西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经过多年摸索出来的。眼下这火药虽然不能当大用,殿下切莫小瞧。而搁置不理。不然的话,倘若有一天别国比咱们先制出威力巨大的武器,那时咱们再来钻研可就晚了。”
林春急忙道:“黄翰林说得对。太子殿下可命人悄悄研制,日久天长,总能有所成就。”
黄元又道:“这东西最好在深山里试验,方才掩人耳目。”
炎威太子沉吟一会。道:“本宫知道了。你们先商量个策略出来,待本宫细查后再行安排人手。”
两人躬身应是。
等太子离开。他们走出军营,在山边慢步。
一边走。一边商议炼钢等事。
说着说着,黄元没了声音,望着天边的夕阳出神。
晚霞映照下,因为生病而略有些孱弱的少年状元面上不见颓废和伤心,十分淡然,比平日更加儒雅清绝。
林春看着他的身影沉默不语。
便是有那圣旨,他面对他也无法骄傲。
他既不会踩踏他,也没有资格安慰他。
黄元不会需要他的安慰!
他们就这样站在山坡下,看着夕阳沉入山后。
暮色降临,林春催道:“你身上有伤,回去吧。”
黄元转头,微笑道:“有你这样的高手在,我怕什么?”
林春道:“双拳难敌四手。若是你有个闪失,别人还以为我成心不护你周全呢。而且杜鹃……”
他停住不说,可是黄元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好一会,他才笑道:“听你的,回去吧。”
一面转身走,一面轻声吹着口哨,不知什么曲子,很轻快。
林春却无心听,警惕地四下打量。
※
因为宝象国的这次挑衅,大靖朝廷暗流汹涌。
正元帝命老玄武王亲自出头,将龙虎禁卫重新验证调整,不合格的一律撤换。他可不想有朝一日突生事故时,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
因此事牵连很广,更查出许多龌龊不堪的交易,连抄数家后,一时间官场动荡,上下官员和王公世家无不人心惶惶。
孙子尚未下葬,老白虎王就寻上了张家七太爷。
七太爷是老白虎王的七叔,名张巽,正元帝的舅舅。
七太爷看着跪在面前的老白虎王,叹道:“你忘了你父亲的话了?当日张郑两家封王的时候都说了,不要世袭,说子孙要是没那个能耐,就回家种地去。如今你还不就势退下,还等何时?没有能力戴这王爷的帽子,就好比小孩子穿一双大靴子,再好看,走不稳有什么用?”
老白虎王叩头道:“七表叔,侄儿想退,可怎么退?”
七太爷老眼精光一闪,道:“眼前不是有现成的白虎王现世了!”
第499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郑世子停灵期间,老白虎王上了请罪折子:
他言道,郑家仗着祖荫承爵,然子孙能力有限,难当大任。今靖安郡主身负先皇英武帝、青龙王和白虎王三系血脉,虽遗落乡野,与东宫太子舍人林春共得神虎眷顾。郡主携神虎面世,即迎来储君回归;林春文武双全,更接连立下大功,如此吉兆,正是上天寓意新白虎降世。因此他恳请皇上夺去郑家爵位,引领白虎归位,将是国之大幸!
正元帝看了折子后,半响没出声。
若只是一只虎,宣扬吉兆他是万万不信的。
可是,人虎齐出,伴随惊世才能,他便不能不重视了。
当年,四灵可不是随口封的,那是真真切切护国良将,加上一班出色文臣,将大靖推向盛世巅峰。
如今的林春,武功高还在其次,只农田水利方面的成就便无人能及;而林阳生却是在逆境中崛起的将才;还有黄元,更是压倒历史上有名的少年才俊。最奇的是,这几个人都和靖安郡主有莫大牵连,且都出自泉水村,委实巧了些。
当年湖州小青山可不就是随着巨型神龟现世,然后才引出玄武朱雀白虎三灵的吗?
这一切难道真是秦家祖先指引?
正元帝暂时将折子留住了。
杜鹃听说这事后,心里很不安。
这日晚膳后,她寻了个空悄悄对炎威太子道:“父王,林春是臣子也是你女婿。朝廷的事我不懂,爹帮忙看紧点。那爵位官职什么的,能封就封。不能封就别封。省得捧太高了,他摔下来吃不消。”
炎威太子看着女儿,心里再次涌出她不是男儿的遗憾。
他安慰道:“鹃儿放心。我大靖连女将军都敢用,何况林春这样的人。不过你忧虑的也对,父王会留心的。”
他心想。就这一个女儿,怎么也要护周全了!
杜鹃就放心了。
进入寒冬,朝廷事情繁多,宫中也忙。
只有杜鹃,连吃饭穿衣这样的事都有人伺候,真闲的骨头都疼了。觉得日子无聊之极。其实事情还是有的,比如东宫内务,无奈那不是她爱干的,当然不愿伸手了。
这天上午,她正在园子里逛。看梅枝上花苞一天大似一天。
忽地,发现有只枝桠尾梢绽开一朵,显得怯生生的,不禁笑道:“梅花要开了!嗳,要是再下场雪就好了。”
冷霜仰头看灰色天空,道:“看样子是要下雪呢。”
香雪海院外,林春正随着灵隐走来。
自从圣旨下来,杜鹃身边的宫女都把他当郡马看了。
其中灵隐和灵烟自他在演武场一战成名后。对他更是发自心底佩服。两人原是暗卫,取名“烟”“影”,即是极善于隐蔽的。于不知不觉中,早把林春人前人后表现都看在眼里,深为他含蓄内敛的气质折服。因此,虽然尚未大婚,她俩却视他与杜鹃一般,常替他们传话传物。
“你来了?”
杜鹃看见林春十分欣喜。
“臣是来见太子殿下的。事完见天还早。求了太子殿下来看望郡主。”林春笑着解释,“郡主在做什么?”
杜鹃笑道:“看梅花。你瞧。稀稀拉拉开了呢。”
一面仰头指给他看树上的花儿。
林春便专注地看那斜横枝条上盛开的小小花朵。
他虽是个男儿,因为雕刻的缘故。只要留心,便是对一草一木也能体察入微,所以这时他看花的神情很细腻温柔。
杜鹃趁他看的时候,吩咐冷霜,“去把早上做的几样点心拿来。”
冷霜答应着,引两个小宫女去了。
林春转头,笑问:“你做的?”
杜鹃点头,抱怨道:“嗳。不做这个干嘛呢?隔三差五去父王书房和皇爷爷的御书房找书看,我都快成书袋子了。又画画、练习书法,一天学做一样点心和菜式。我又怕老不动发胖,早晚练一遍武功……”
她喋喋不休地跟他数落日子的无聊。
其实在山里无非也是忙吃穿,要不她厨艺能那么好?若想静下心来看书的话,还要忙里偷闲呢。但不知怎么了,那时就觉得很充实;眼下做这些,她却有种打发日子的感觉。
林春看看偌大的梅林,在阴沉沉的天穹下无精打采的,因对她建议道:“看这天,说不定下午就要下雪了。你在京城也有几个好友,请她们来赏梅花,说说笑笑的,又玩了又能增进感情。”
他知道杜鹃的性子,若不是在宫中,最是会交朋友的。
杜鹃听了眼睛一亮,道:“对!为了父王,我也该多交际些。”
一面在心里默默盘算该如何做。
两人信步走进梅亭,灵隐和灵烟便守在门口。
一时冷霜和寒露带人拎了食盒回来,摆上好几碟子点心,又泡了茶,才退到一旁。
杜鹃便招呼林春吃喝,亲自为他斟茶。
林春也不客气,各样点心都吃了些。
偶尔抬眼看她,眼中满是笑意。
不用说,是赞她点心做的好。
她就笑着帮他续热茶,看他吃两口,喝上一口茶,比自己吃还要开心。不时的,还把那几碟点心端来换去:这盘吃了端走,换另一盘放到他面前,其实所有的盘子都隔得不远,他手一伸就能搛到。
林春不出声,任她忙碌。
她端哪盘来,他就搛哪盘。
一时吃完,漱口毕,他瞟了一眼门口的冷霜,微声对杜鹃道:“你也不用愁了,太子殿下命我……大婚后回凤尾山,在山里研制火器。”
杜鹃瞬间瞪大眼睛,“真的?”
林春点头道:“京城这也开军工厂。凡是在山里研制成功的武器,就拿到这边来做。这样省许多运费和危险。”
杜鹃只觉心情就像刚才枝头上的梅花一般盛开了。
她再不多问多说,只笑眯眯地看着他。
林春仿佛感觉到她好心情,眼神一闪,从胸前掏出个盒子来。
打开一看,盒内是一串金丝楠木手珠。一色龙胆纹。
十颗小珠,另配两颗大如龙眼的珠子,共十二颗。
他也做过不少手串,这个之所以不同,不是因为这楠木珍贵,而是因为每颗珠子内都有乾坤。那两颗大珠是空心的。里面分别雕有四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他首次尝试微雕,在放大镜下雕出来的。
“你又雕这个?太费工夫了!”
杜鹃一面埋怨,一面很高兴地接过去,举在眼前细看纹理。
忽然惊道:“这大珠上面有尊佛呢!”
林春道:“这是帮皇上做了一尊佛像。剩的料。”
杜鹃噗嗤一声笑了,道:“皇爷爷要骂你投机取巧了。”
林春道:“我总共做了四串。那三串皇上说留着赏人,这串我特地做给你的,与那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没有说,只是温柔地看着她。
他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刻出来都没用,刻在她心上才有用。像“李墩”这两个字。便刻在了她心上,那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
如何刻到她心上,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过去十几年他用心雕琢了。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还要继续用心雕琢。等他们老去,儿孙满堂,就可以完工了……
杜鹃浑然不觉,也不追问。
因为林春做的东西,很少有重复一样的。
不一样才符合他性子。
她当即伸手。要他帮她扣上。
他低头扣的时候,她对窗外看去。惊喜道:“飘雪了!哎呀真下雪了!我马上写帖子叫人送出去。你说,请哪些人来好呢?”
许是知道要回凤尾山了。在皇宫待不久了,她心情就不一样了,转变为要好好享受剩下这些日子。吃喝玩乐就不用说了,为了父王她也要多交结名门闺秀。
林春听了手一顿——
怎么感觉这口气像小两口商议请客来家吃饭呢?
顿了会,才轻声道:“这个你还是问皇后娘娘吧。”
这请客说是玩,也不简单呢,请谁不请谁,可不能随便定。
他将手串扣在她皓腕上,目光却粘在那只滑腻的小手上。
所谓兰花指,真是有兰花优雅的风韵呢,尤其在他骨节分明的双手衬托下,那纤细圆润的手是如此惹人怜爱,就像才抽出嫩芽的兰花,触动他心底最柔软的情结。
杜鹃见他扣好了,举起来看,一面对冷霜叫道:“冷霜,你回去问崔嬷嬷,就说我明天要请世家小姐来赏梅花,看要注意些什么。”
冷霜听了,和寒露相视一笑,屈膝道:“是,郡主。奴婢这就去问。只怕等会还要去问皇后娘娘才好。”
到底是宫中待久了的,她立即将此事上升到一定高度。
杜鹃点头,道:“先让崔嬷嬷拟个名单出来,我看了,再送去给皇祖母看。”
冷霜见她心里有章程,忙就出去了。
外面那些宫女听说后,都互相兴奋地笑,“咱们要忙了。”
小姑娘们,没有不爱热闹的。
这时林春起身道:“我该走了。”
赖着不走可就是不懂规矩了。
杜鹃也不留他,说着话送他出来。
这一会工夫,那雪便下的大了,雪片就跟鹅毛似的飘飘荡荡,漫空飞舞,眼看着屋顶、地面、树枝都白了起来。
也不知是因为这入冬的头场雪呢,还是为了之前要回凤尾山的消息,或者是为了明天的请客,杜鹃只觉那鹅毛似的雪片在她心尖尖上荡来荡去,激得她心情飞扬雀跃。
她强忍住在梅林中奔跑、张臂呼喊的*,对林春笑道:“要是在咱们山里……”
她没说下去,也不用她说,他自然想到了。
这是属于他们共同的记忆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