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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婆子又赶紧对刘婆子说,“这位采蘩小姐就是四老爷四夫人的义女,如今在咱们府里安顿下来了。”
“婆子给小姐见礼了。”刘婆子浅浅一福便直起双膝。
采蘩心知这是刘婆子认为她在姬府的地位不高,因此礼数上轻忽,但她面色淡然,进屋去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如果因为受人轻忽就要生气的话,她这辈子便跟上辈子没两样。
“采蘩见过老夫人,大夫人。不知道家里有客,来得唐突了。”性子冷。但她已懂如何待人。
“来得正好才对。”秋氏招手,“采蘩,来我这儿坐。”
这位大夫人每回都拉她坐过去。采蘩这次没推辞,乖巧走到秋氏身边坐下,再找姬三小姐。就在她左边末座,一位芙蓉般清灵的美人静静望着她。秋水飞燕的少妇发式,只插一根样式简单的蓝瓷铃花摇,一身藏青冬锦罗裳,浅水绿百褶团花裙。穿得素雅。再加上脸色有些苍白,与她想象中的活泼性子好似截然不同两人。
“采蘩,这是你莲三姐姐,特地赶回来为你义父义母上香磕头的。”老夫人说完,又对姬莲说,“她就是采蘩了。之前借你的莲园住着,今日要搬进墨月堂,正好把地方还给你。莲娘,你瞧你母亲多疼你。都嫁出去的人了,她还把莲园一直空着,好似知道你有一日会回来一样。”
姬莲神情无波,目光扫过采蘩却不说一个字,只对秋氏起身福过,“谢母亲惦记着。”突然,身子一晃,让她的婢女眼明手快扶住。
“哟,这是怎么了?虽然你以前身子就偏弱,也不曾虚到如此地步。”秋氏问。
但在采蘩听来,没有关心之意。
“可能是连日来赶路,睡得不好,所以觉着疲累。老夫人,母亲,莲娘可否先回莲园休息?稍后再来赔罪失礼之处。”
“虽说采蘩今日要搬,但这会儿莲园还是她住着呢,你去莲园倒是夺了主,还是暂时去客居休息一晚吧。身体不好也不用勉强,明日再来给老夫人请安也不迟。”秋氏唤身后婢女为莲娘领路。
莲娘垂首听从,再抬眼时,脸色更白了。
待她出去后,老夫人叹一声,“她也是一片好心才赶回来奔丧,你何必那般待她?客居寒气重,又湿冷,她身子骨弱,怎么受得了?即便不让她住莲园,让她去与其它姐妹们挤一晚就是。”
“娘觉得我苛待她,可别忘了她娘当初是如何施计害我的,差一点我连命都没了。”秋氏呼吸沉促起来。
“那件事我已经为你做主,莫要再提。莲娘挺无辜的,而且毕竟是嘉儿的骨血,如今更嫁远了出去,难得回来一次,你就别摆脸色了。她对你从来小心翼翼,乖巧又听话。横竖你也挑不出错,不如大方点,免得落人口舌。”老夫人做什么都考虑家族的名誉,“还有,采蘩在这儿呢,你不给莲娘面子,总别让小辈笑了你。她是回娘家做客,可不是以前姑娘家的时候了,有亲家那边撑腰。”
秋氏笑看一眼采蘩,“采蘩比她可爱。”
采蘩想哆嗦,尽量控制住。
“还有,我已经写信让她不要来了,她跟四房压根不走动,突然说来奔丧,怎么想怎么怪。嫁过去这么久,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次回来,带得都是出嫁时跟过去的人,一个夫家的人都瞧不见。老夫人——”秋氏还想说下去。
“行了,你也别想得太多,回去吧,让我跟采蘩说会儿话。”老夫人却赶她了。
秋氏挑挑眉,人也中年了,还用撒娇的语气说话,“老夫人,莲娘的事您就让我管着,行不行?到底是我们那房的,该我来作主张。”
老夫人不生气,却无奈,“随你。可我还是那句,别跟小辈较劲,还是来做客的人。”
秋氏让丫头们扶着弯弯膝,笑眯眯走了。
老夫人不说话,采蘩也不说话。
片刻之后,老夫人终于开口,“采蘩,你那冷性子有时让人厌有时让人爱。别人的事你不关心,也不多舌绕嘴,但又怕你对十郎和雅雅也如此。”
这话不好答。说是,她就成了对谁都冷血。说不是,又成了嚼舌根的。所以,干脆仍沉默。
“好在我即便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也得相信童夫人的眼光。”老夫人说上找采蘩来的正事,“我得恭喜你了,采蘩。”
有婢女上来送茶,采蘩起身拿了过去,为老夫人倒一杯新茶,“老夫人,我对钥弟和雅雅之心绝无二意。姬氏童氏虽都为富贵之家,但姬氏地位远在童氏之上,若我意图不轨,宁可等,也不会答应了童夫人。”
“是啊,我也如此想。”老夫人老眼锋芒逝过,一脸慈祥,“你可知,童老爷童夫人跟我们商量此事,我才确定你是个不错的姑娘,没有硬缠着十郎让姬氏给你冠姓,而是做了一个适合自己的选择。并非我们傲慢,只是姬姓数百年的传承源于血脉,很难让非亲非故的人轻易进入。如果明儿夫妇还活着,也许还可能。”
“老夫人,您能让我住进墨月堂,并视之为亲孙女,采蘩已感激不尽了。我也没什么别的可求,只希望能守护义弟义妹长大成人。”虽然童夫人让她不必太过谦恭,但她以为既然对方吃这一套,不需要没事抬起本就不高傲的头颅。
“我如今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就放心了。虽然你不能冠姬姓,但在这府里,你就是姬氏千金,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一点。”这是老夫人的许诺,“至于莲园,你也不用急着搬出去。我估摸着你大伯母还会以你为借口拖莲娘住客舍几日,你就当帮她出口气。她其实并非坏母亲,就是心眼小了些,老记得不好的事。”
她就知道人口多的大家庭不可能完全相亲相爱,不过这么些日子看下来,好像也不似她以为得那么勾心斗角,除了小纠纷,姬氏成员总体和谐。最重要就是因为老太爷和老夫人的强势,令子孙不敢过分作乱。
就这么,采蘩领了个多留莲园几日的任务回去,心想不难做到,谁知没多久就来事了。
第二日清晨,采蘩被一阵喧闹声惊醒。她不习惯问人怎么回事,披了件厚锦走到屋外,自己要看个究竟。
桃枝睁着没睡饱的双眼,叉着腰气结,“你……你们到底什么人啊?我都说了小姐还在睡。”
对方七八人,为首一个高挑的婢女,身后那些看似气势汹汹,她却脸上带笑,“听说莲园的客人今日要搬到墨月堂去了,我们来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
雨清则好气又好笑,“谁说小姐要搬,新屋子油漆味还没散尽,大夫人要我们多住几日呢。”
“主人家客气,客人居然当真,不太好吧。”高挑婢女比雨清高一个头,睨视她。
啾啾鸣山,跃悦少女,子望蝶翅,可望女兮。
啾啾唱山,踏青枝上,女望蝶飞,子于何兮。
写这样美妙情诗的女子,悄然远逝了?
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会很晚,请明早再看。
第82章小打小闹来怡情
一个晴朗的春早,采蘩成了鸠占鹊巢厚脸皮的客人,风微凉,她将衣襟拉拉紧,呵笑出声。
雨清回头看到她,急忙道,“婢子无能,吵醒了小姐。早上气候仍凉,请您赶紧进屋,以免着了风寒。”又高喊雪清杏枝说小姐起了。
莲园主人的婢子对采蘩还算态度和缓,福身道,“不知采蘩小姐还在睡,因我们小姐一向醒得早。我们怕赶不上帮您搬东西,吵到您了,真是对不住。您只管去梳洗用饭,我们在园子里等着,等会儿您需要帮忙,说一声就行。”横说竖说,就是要搬走的。
雪清和杏枝出来瞧见这阵仗,不由眼直了。
“小姐,怎么回事?”雪清走到采蘩身边问。
桃枝正火着呢,抢过去答,“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人,口口声声说是莲园的主人,要咱们滚蛋呢。”
高挑婢子不慌不忙,“小丫头,我可没说过让你们滚那样的话,别恶意曲解了。昨日我亲耳听见今日采蘩小姐就要搬到墨月堂去,难道不是?”
“你听谁说的?”采蘩嘴角含笑,目光却清冷。
“老夫人。”高挑婢子回道。
“那你知不知道莲园归谁管?”采蘩再问,笑容中有不能错辨的嘲意,“是大夫人。你小姐什么时候能搬进来,最好还是去问问她的好。”
高挑婢子一愣,神色顿时有些犹豫,“可是……老夫人她明明……”
“大夫人是你小姐的母亲。这莲园是长房所管。”再明显不过的事。她不懂晚两日搬进来就让那位姬三小姐那么无法忍受吗?“再说,莲园的主人已不是你小姐,而是大夫人,千万别弄错了。”
高挑婢子惊退一步。以为今天就能搬的,但有个多嘴的小厮说她们还得再住客舍几日,所以忍不下这口气。打听到采蘩在姬府算不上主子,所以一大早带了人来给下马威。这时才发现自己太急躁了,原本说好的事变卦根本跟眼前这位妖里媚气的姑娘没关系。离开姬府再久,她怎能忘了大夫人对小姐不待见。
“就是,大夫人昨晚让人来嘱咐我们小姐多住几日再搬,免得新漆味熏坏了人。你们一大早跑来嚷嚷,简直岂有此理。我这就禀报大夫人去,瞧瞧谁有道理。”桃枝抓住风向就要跑。
高挑婢女急道,“拦住她!”
桃枝立刻被挡住去路,逼得她跳脚。
“小姐,看来是我们误会了。对不住,我们这就走。只是还请您不要将此事告知大夫人,以免伤害她和我小姐的母女情。”高挑婢女很会说话,还很忠心,“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该牵连其他人。”
“我和这四个丫头一个字都不会多说,不过有没有别人看到你们大清早扰人清梦,我们可管不了。”采蘩始终心情不坏。怎么说呢?她还挺喜欢这种事,让死气沉沉的姬府看上去生动得多。小打小闹,可以怡情。
高挑婢女秀眉皱紧,暗喊糟糕,一声走。
“等一下。”采蘩还有话要说,“麻烦你转告你小姐,她书房里的那些经书让我住得没那么无聊呢。还有窗外那道风景。美不胜收。”
婢女猛然回头,好似呼吸不畅,神情僵硬,“你!”
“走吧。”采蘩的冷面犹如冰霜,寒人骨髓,“再有下回,我会送一本给大夫人看去,相信她定会惊——恐交加。”
婢女心里慌张,过园门时,让门槛拌了一跤。听那七八个人的惊呼,似乎还摔得不轻。
桃枝跑上去把门拴插上,回头撇撇嘴,“活该!主子都已经嫁出去了,她还敢跑来趾高气昂的。怪不得大夫人不喜欢三小姐,有其主就有其仆。”
“走了就算了。”雪清不随意在背后说人闲话,“三小姐虽然不讨大夫人喜欢,但大老爷,还有老夫人对她不错。因她极其孝顺。老夫人有一回病了,她在菩萨面前以食一年素食换取老人病愈,结果老夫人病好,她真就吃了一年素。大夫人也就为难得了她一时,大老爷要是知道,势必会帮她说好话。到时候,就真来给咱们挪行李了。”
“好似咱们没更好去处似的。”桃枝鼻子出气。
“好人都让别人做去了,我成了坏人。”采蘩冷笑,“对了,你们知道三小姐的娘亲怎么了吗?”
还是雪清答,“听说大夫人怀六公子的时候,三小姐的娘在安胎药里放了慢性毒药,虽然后来被发现,但仍害大夫人难产,六公子一生下来就成了痴儿。”
采蘩没想到姬莲的娘居然狠毒如此。
桃枝插嘴,“我娘说,因为大老爷当时特别偏宠三小姐的娘,让账房给她的吃穿用度和大夫人一模一样。所以,三小姐的娘就不满于妾位,想要当正妻了。”
“后来呢?”妻妾,妻妾,一个要欺,一个要窃,平和相处都是自欺欺人。她要是早明白这个道理,唉——
“后来老夫人把三小姐的娘卖给一个商人做妾,没过一年,就有消息说她娘得病死了。还是孩子的三小姐就由大夫人抚养,但大夫人连带着不能原谅她,特意将她放在离大房很远的莲园不闻不问。”雪清如此听说。
“这么做,也许对三小姐来说是好事。”所以才情未受到拘束,感情仍可以描绘,在枯燥乏味的经书中藏了那么活跃的思绪。
“可三小姐这次回来后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从来不争不闹的。”雨清还记得一些。
“争,不争,总有缘由。”采蘩朝身后书房走去。
“小姐要准备洗漱了么?”终于轮到杏枝说一句。
“还早,你们也再去睡一会儿。”她得多看几眼那些书,以后就难见了。
再说那婢女领着丫头仆妇们回到客舍。正遇到起床的刘婆子。
“芬儿,天才亮,你带着人从哪儿回来?”她奇怪。
“没去哪儿,四处转转。看府里有什么变化罢了。”芬儿没说实话。
“你昨晚值夜,小姐还没醒,你怎能到处乱跑?要是小姐叫人端茶倒水如何是好?”刘婆子觉得芬儿疏忽。
“我已经醒了。也是我让芬儿去莲园瞧瞧的。”门里出来一个人,鬓发早就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