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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跟就跟。”有句话这小子说得不错,一人应付不了。她从小就在小姐身边伺候,除了照顾主子饮食起居,少跟外头的人打交道,而流放五年遇见的多是穷凶极恶之人,与寻常百姓又不同。
待雅雅吃过药睡下,两人交待了老板娘和伙计,才走出客栈。
姬钥来回张望一下。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采蘩见他动作突兀,“找熟人吗?”
姬钥不理她。
“说起来你们姬姓既然是大族,应该到处都有你的本家才对,你找上他们就不必担心路途遥远。而且你爹娘让盗贼杀害,你却不去报官,只想着回家。”采蘩想了好几日,发现怪异的地方真不少。
“我们是玉甾姬氏,乃姬氏本家第四房,其他不过旁支庶系,我堂堂嫡子长孙怎能向他们求助?说不定让他们藉此邀功,后患无穷。爹娘遭北周盗贼所害,报我们的官府又有何用处?更何况我和妹妹不足年,焉知当官的不会搪塞于我?自然先回家让祖父出面处置。”驳得头头是道。
采蘩哼一声,“横竖就是赖着我了。”
姬钥哼回来,“赖着你也是你的运气。”
实在忍不住,采蘩一巴掌拍过臭小子的后脑勺,管他姬不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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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
第11章没事常听杀人越货啥的
周齐陈三国水运发达,最繁华的郡城多沿水脉而建。沣水虽然只是一条支流,但东入湖江,水上十分繁忙。
采蘩带着姬钥在嘈杂的东城码头横来纵去,似无头苍蝇一样问有没有船到都城去。可是一般船家看到两人穿得破剌剌的,又是女人和小孩,就懒得搭理,要么挥手赶走,要么嘲笑他们无知。
姬钥让人说得满眼冒火,看采蘩神情淡然,便问,“让船家说成这样,你不回嘴,我说一句你却顶一句?”
“他们说得没错,我顶什么?”在这全然陌生的环境中,采蘩并不慌张。
经历这么多,她已不是外美内娇的女子。自己不懂找船的窍门,所以多问多碰壁有好处,看似乱撞乱转,其实是摸清门道。好比她现在就知道走江的船比较大,停靠在另外一边,而且租船是不可能的,或者坐客船,或者顺搭货船。
姬钥发现自己又被顶,但她的坦然令他反驳不了,反而还生出一种信任,因此不由嘟囔,“你以前究竟是何身份,犯了什么事要被流放?”
采蘩不语,她和这孩子结伴而行,却不打算一直走下去。
姬钥贵公子的脾气十足,“不说就不说,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到那头去看看。”采蘩往大船们的方向走去。
姬钥突然回看了两眼,再转头来却发现采蘩不知何时转的身,正盯着自己看,没好气道“干嘛?”
采蘩清冷的眸子朝他身后慢慢转过,最后定在他脸上,“我跟你们兄妹俩既然同行,你的危险就是我的危险。你的事或你家里的事我不想知道,不过若关系到我,最好提前说一声。我这条命——珍贵。”
姬钥呵笑,“你的命珍——”话没说完,让她眸中的寒光砍断了尾音,立刻乖乖说实情,“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采蘩一怔,“什么人?”
姬钥一脸她笨的神色,“我怎么会知道?而且也只是感觉罢了。”
采蘩垂眸半晌,然后抬起头来,“阿钥。”
三人虽然一开始就说好路上以姐弟姐妹相称,但她这么叫姬钥还是第一次。
心情有些怪异,却不讨厌,姬钥仍是任性的口气,“到底干嘛?”
“你也知道,对不对?”采蘩目光了然。
姬钥心头大震,俊目瞪圆,脸色顿然苍白。
“你宁可让一个陌生人送回家,不向家族求助,不向官府求助,因为你已经知道了。”采蘩拉过他的衣袖,并排往前走,“你爹娘并非死于强盗之手,而是遭人阴谋杀害的。”
姬钥猛然仰面看她,“你……你怎么会知道?”
“若是普通的盗贼,为何只翻了你爹娘和你们的马车?丫头的首饰虽然不贵重,但姬氏不是一般大户,即便是丫头的穿戴,加起来也值不少银子,盗贼不可能会放过的。再者,你爹娘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而其他人也都是咽喉切断而死,一般落草为寇的歹人没那么有准头。即便有,伤口如此整齐划一也难。你说过吧,那天共有十来人攻击你们。十来人的剑一样锋利,十来人的剑术一样割喉,是训练有素的刺客。”采蘩轻轻说完。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是亲眼目睹过,但她呢?
“我认识……一些人,她们跟我讲过……不少杀人越货的故事。”和她住一个帐篷里的女人们很多真是罪犯,而且她也确实不笨,听着听着就会那么点纸上谈兵了。
“杀人越货的故事?”姬钥头皮发麻,“你还认识这样的人?”
采蘩贝齿白亮,“认识,但一点都不熟,就好像你经过茶馆听人说书,打从门前过而已。”
姬钥狐疑,却知问不出她的事来,索性敞开说亮话,“那些人蒙着脸一言不发,只是杀人,而且武功高强。我和妹妹逃走的时候,看到我家那几个护卫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他们还追我们兄妹,要不是谷中树木多又容易迷路,我和雅雅也会死在他们手中。他们若是只为钱财,为何对我们痛下杀手?我怀疑却不能确定。”
“是挺难讲的。”采蘩也学姬钥往后突击一下,却没看到可疑,“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疑神疑鬼,你才感觉有人跟着。话说回来,我们已经在郡城里待了好几日,要真是杀手刺客,早就没命了。”
“总之尽快离开得好。”他心神不宁,好像厄运还没有结束。
这一点,采蘩十分同意。
江船很多,问了几家之后,采蘩来到一只叫乘风号的客船前面。
舢板旁有一个人一把椅子。那人大冬天也不怕冷,只穿单薄风褂,脸上盖着一本书,看似睡着了。
“诗经?”姬钥有点惊讶,“一个船夫看诗经,真乃奇闻。”
采蘩不觉莞尔,“他是拿诗经挡光,哪里在看?更何况诗经是人人知道的书,船夫读,士子读,没什么两样,你别大惊小怪。”
“吵死了。”那人在书后动嘴皮子,“大清早叽叽喳喳,哪来烦人的麻雀?”
姬钥想出言相讥,视线和采蘩对个正着后打消念头。因为她的眼神在说,小孩子别乱说话。
“这位船家,我想往都城去,不知你的船载不载客,船资多少,又何时出发?”采蘩开门见山,不为他的不耐烦所扰。
书本拿下,一张黝黑大饼脸,眼黑少眼白多,大鼻子大嘴,和诗经全然不配。但等他看清采蘩,眼珠子一定,大嘴一咧。
“原来是位美人,算啦。”
姬钥哼道,“好色之徒,怎能同舟共行?”说罢要走,却见采蘩不动,“喂——”
采蘩给他脑袋一个栗子,“喂什么喂,没大没小。仗着爹娘重男轻女,姐姐都不在你小子眼里,是不是?”能当着面说出心里话,这样的人未必坏。她最怕那种口是心非的。
姬钥怒瞪她。他堂堂姬氏,竟被她连打两次脑袋,简直耻辱!但他也只是瞪瞪而已,因为他清楚这一路得靠她。
“这位大哥,我二弟不懂事,请勿见怪。”采蘩唇角一勾,低头以袖掩去,视线却迅速往身后一瞥。
两道锋芒!
她再抬头,神情无波,与那大脸哥的目光对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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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
第12章不多收你,对不起俺全家
“大妹子,我这船先到陵郡,去不去都城要看客人多少,总不能做赔钱的买卖。不过陵郡有很多船到都城,我可以给你介绍好船家。”汉子双手往脑袋后面一搁,眯缝起白多黑少的眼。
“那我们不坐。”姬钥习惯性做主。
但,没人理他。
采蘩声音陡低沉了下去,“我姐弟二人,再加上五岁的小弟,船资多少,何时出发?”
“晌午过后就走,五日到陵郡。”那汉子说话声也不大,“按人头算,不分男女老少,一律六两银子一个,包吃。不管你是否自备干粮,不得讨价。你要是决定了,先付五两定钱。”
“近二十两银子,你看我们好骗吗?”采蘩心想,自己把棉袄弄那么破旧了,居然还让人抬高价,是何道理?
“我看面相收钱,大妹子不是着急嘛。如今世道艰难,运客的生意不好做,我家里老小几张嘴等着我拿钱回去买米,也是没办法。”大脸哥剌哈哈笑着。
“诳语。”姬钥愤然不平,扯着采蘩的衣袖,“换一家。这么多船,还怕没人搭我们一程?”
“这位小哥一开口就是不凡,我不多收点,对不起我全家老小。”大饼脸无动于衷,“买卖自愿,我不强留,不过——”
哎呀,是姬钥这小子的贵族腔势惹得祸,采蘩斜白他一眼,却问那汉子,“不过什么?”
“贵是贵一点,却物有所值。大妹子心里怕的,要是上了我的船,那就不必操心了。我蟒花生下来就喝江水,这么多年客人从未有过闪失。”汉子自报家门。
姬钥再怎么装老成,听到蟒花这名字,噗哧一声笑出来。
但采蘩没笑,眉心一拢,眸底沉着这汉子的笑模样,已经听出他话里有话。莫非,他也发现了不成?
“大妹子,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是缘分。”蟒花把书往脸上一扣,“我本来只帮人看个船多赚几个钱,没打算载客。”
采蘩眼睛一亮,声音清朗,“大哥,我们搭你的船,这是定钱。”
那汉子依旧书蒙脸,伸出手接住银子,轻巧一掂便揣进怀里,“午时出发,自己吃饱上船。”又拿出一张纸,“这是出发地,过时不候,定金不退。”
采蘩看过,果然如自己所想,淡然收好,“多谢蟒大哥,我们午时见。”
“不谢不谢,一路有美人可以看,这趟不无聊。”蟒花闷声桀笑。
采蘩转身就走。
姬钥却对蟒花不正经的语调再度不满,疾步跟上采蘩,火气隐隐,“分明冲着你这副容貌,你还自动送上门去。我知道你急着摆脱我们兄妹俩,可也不用施展美人计吧?你虽然长得还不错,却实在妖艳有余而端庄不足,勾人也成不了大器,顶多占点小便宜。”
“臭小子,闭嘴。”采蘩被戳到痛楚,眸瞳一紧,拽住姬钥的耳朵,“长相是父母给的,妖艳也好端庄也好,与我何干?再者,我一没媚笑二没抛眼,正正经经说话,勾了谁?”眼角晃过一个布衣路客,相貌平常,但眼神极为犀利。
姬钥不敢相信她揪自己耳朵,大喊,“你好大——”胆子。
采蘩将他耳朵拎到近前,作愠怒状,“二弟,别以为爹娘给你撑腰,我就不能教训你。”
姬钥愣住,但反应很快,讨起饶来,“大姐,我不敢了,放手,疼啊。”
孺子可教,采蘩松开手,“快走,再多话,我把你耳朵拧下来。”
两人一个有气一个有屈,很快消失在繁忙的码头集市中。
那个布衣男子冷眼望着。
另有人上来问,“是姬明的儿子么?”
布衣男子沉声道,“不太像,而且那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老大你都不确定,那要如何是好?”那人显然是手下。
布衣男子目露杀机,“他们要上乘风号,我们也上,到时候就——”手刀一斩,“提了脑袋回去跟雇主确认。”
手下连忙翘拇指,“老大,这招高。”
“少拍马屁,这船晌午就要走,还不快去跟船大说我们要上船。”布衣男子不苟言笑。
手下一溜烟去了。
晌午,日远天苍。
蟒花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光脚趿双拖鞋走上甲板,满意地看到已经松开捆绳的帆。
“老大,咱不是下午才走,好端端突然改成晌午?”一个蓬头散发,满脸胡渣的男子说话带些抱怨。
“老大甭理胡子,我去找他时,他枕着菊娘的大腿睡得好像要嗝屁了一样,听到立刻要出发,当然舍不得温香暖玉。”正在收锚的男子又高又壮,竟打赤膊,上身都是肌肉疙瘩,肤色赤红。
“呸,你娘的要嗝屁!”胡子骂道。
壮汉大笑,“对,对,没有嗝屁了还流口水的。”
壮汉身旁的船夫们都肆无忌惮笑起来,连蟒花也不例外。
采蘩一上船,正好听到这段话。她虽然不觉得什么,不过旁边的姬钥皱紧眉头。
他双手往雅雅耳上一捂,大声干咳。
“哦,大妹子守时啊。”蟒花啪哒啪哒朝采蘩走去,大嘴咧笑。
“好说。”采蘩一手牵着雅雅,环顾四周,“可是,蟒大哥,我以为你这是客船,却像货船。舱房如此小,没法住人吧?”
蟒花嗅嗅鼻子,没大所谓,“大妹子错了,我这是货客两用船,既能载客又能载货,舱房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