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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帝江山-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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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了,地上多落叶干草,不尽快扑灭的话,这场火借着风会愈演愈烈。
如果他执意杀我,就要怀着暴露身份的危险。
而他显然比我想象地更害怕暴露身份,火光一起,他便飞身而去,抛下冷冷的一句:“不想身首异处的话,你知道该当如何。”
呼——我松了口气,不行,得叫师兄来,最好把“长天剑”也带来。
一切如我所愿,师兄收到我的飞鸽传书,很快就到了,可是,那魔教之人再没有出现,更无从查起。
师兄不放心便留下来。
不久,父皇的身体渐渐好起来,找个理由收回了太子监国的特权。
有时候我忍不住怀疑,最聪明的其实是父皇,如果他的心再狠一点,性情再强悍一点,心胸眼界再宽一点,必可打造千秋万代功业,可惜儿女情长成了他的负累。
五皇兄的死终成悬案,再无人提及,礼部顺理成章地归于我掌控。
从此我终于有了自己的落脚点,有了和其它皇子公平较量的舞台。
想起他为莫怀远做的一切,想起他说起宗熙时怀念的表情,想起他含笑的那声“好”,我发誓,即使倾尽一切也要成为他在乎的人、最在乎的人、唯一在乎的人。

第六章

曾经以为做到了,如今才发现仅是第一步而已,我甚至没有把握是他最在乎的人。
以前觉得他无情,关注的太少,在意的太少,才看不到我的心,如今却觉他关注的太多,让我深感受伤。
是他变了,还是我不知足?
从湮水回到宫里已过午时,奏折又堆成小山,没一个能让我省心的,不管肚子多饿看到这些也吃不下了。
“陛下最近瘦了很多,还是多用一些——”
我摆摆手:“不吃了,撤吧,传杨衍之。”
他大概已恭候多时,我没有说平身,任他跪着,慢慢翻看呈上的名单。
人倒是不多,却个个身居要职,牵一发而动全身啊。这个杨衍之想干什么?
“可有证据?”良久,我问。
“启禀陛下,臣已有确切的实证,这些人都曾对叶将军不敬。”
“怎么个不敬法儿?”
“这个——陛下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刘荣归刘大人被殴一事?”
“刘、荣、归……”手指轻扣桌案,我作势回想。
曹明枢,清四年前收的弟子,他总说这孩子聪明而内敛,资质极佳,就是太寡言了些。哈,他没有发现那个过分早熟的少年眼里深埋的倾慕,一如当年没有发现我的,当然也没有发现他的敌意,对我。
本不想计较的,但是这次他出手也恁重了,要不是我调御医去刘荣归就一命呜呼了。打伤当朝二品大员,何等大罪?而他一句辩解都没有,让我想偏袒都不行。何况我一直觉得清对孩子过于骄宠爱护,不管是那个孽种,还是这个徒儿,以至让他们目中无人,也该得一点教训。
知道清护短,更怕他代之受过,我不惜动用了皇权。
接了圣旨,清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曹明枢被带走的时候蹲下来抱了抱他。
我知道他生气,也准备承受他的怒,但是他一个字都不提,我几次想解释也被他淡淡一句堵得无法开口,只能无力地看着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疏远,很多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也猜不到他的想法了。
想到此处我心一痛,掩饰性地喝一口热茶,点头道:“是了,那件事啊,年轻人难免冲动,朕不是处罚过他了吗?难道有人不服?”
鞭笞二十,再送至官窑做苦力三月,这样的处罚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也该够了。
“陛下不以亲纵,不因疏枉,法纪严明,评判公正,群臣皆服——”
“不过刘荣归不服,是不是?”
最受不了他们还没说什么就先一通拍,阿谀奉承听多了也会腻。放下茶盏,我替他把话说出来:“他非但不服朕,还记恨叶将军,甚至对他不敬,是不是?”
“陛下明鉴。”
“他在私下里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看他假意犹豫为难的表情,我在心中冷哼,又加上一句:“恕你无罪,起来讲话。”
“谢陛下,”他大喜叩头,站起身奏道:“虽表面心服,刘大人私低下却不止一次道,不怪陛下偏心,龙床人家都能分一半儿,咱算什么……”
该死!我捏紧手指,咬牙问:“还有呢?”
“还有——”杨衍之偷瞄我一眼,续道:“有人劝他莫要乱说,他却笑道,怕甚么,他还能吃人么?要知道,猛虎豢养久了也会变成家猫。”
“啪!” 
我一掌拍在桌案上,杨衍之咕咚跪了下去:“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息怒。”
我吸了口气,好久才感觉到手心辣辣的疼。
刘荣归,好个刘荣归!
一直以为能写一手好文章的人必是胸怀锦绣,才钦点他为状元郎,委以重任。作为登基后亲选的第一人,我对他可以说百般宠信,三年来他升迁之快已开了我朝先河,难道就是因此而让他忘乎所以,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吗?
那事之后,我也曾想曹明枢虽年幼,却绝非莽撞不懂礼法之人,必是他挑衅在先,而这挑衅的内容十有八九和清有关。
知道清根本不屑和他一般见识,曹明枢不说,我也就没有追究,只是隐讳地提点了几句,以为他应能自醒悔悟,不料一时的宽容,竟换来他变本加厉。
没想到啊,此人才学过人仪表堂堂,内心却如此猥琐。
提笔在刘荣归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叉:“明日早朝,朕要看到参本。” 让这个人再也无法开口说话的参本。“但是不要提叶将军一个字。”
“尊旨。” 杨衍之明显的松了口气,极力压抑他的兴奋。
哼,以为我看不出么?名单上的人大多是我登基后大力提拔的新生力量,如今已在朝中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势力,冲击着旧的框架和格局。
我料到他们的崛起必然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引起那些旧日亲信和旧派势力的嫉妒和恐慌。朝廷不能只有一个声音,适度的倾轧和冲撞有利于吐故纳新,所以,这场较量是我一手推动,却永远不会有输赢,任何一方都如此。
恐怕杨衍之不会想到,他参刘荣归,等于为自己掘墓。
就是这样,有争斗必然有牺牲,当初让清释出兵权,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可能会涉及到他的朋友或属下亲随,不想把他卷进去,却没料到两派的短兵相接居然以他为借口开始。
“还有事?”看杨衍之期期艾艾的,没有走的意思,我问。
“启禀陛下,范太傅他……”
“知道了,”我支额摇头:“你下去吧,传周太医。”
老师,既然你执意趟这个混水,就为我最后做一件事吧。不要死,撑下去,撑到杨衍之把刘荣归参倒,撑到我为天朝打开全新的局面。
“福总管,”积压的政事都处理完了,我唤:“去查查曹明枢什么时候回来。”也差不多三个月了。
“回陛下,曹公子昨日酉时就回到将军府了。”
昨日啊……
怪不得昨夜他的心情那么好,笑容里也有了久违的轻松和促狭,可是为什么后来——
我闭上眼喟然长叹。
他说,从前的我总是让他感到意外,总是知道他在某个阶段最想要的是什么,而他却不知我的想法,故而不愿亲近。那么现在呢?
不再有意外,也不利用他想要的东西来调他的胃口,我的心如一张白纸摊开在他面前,却还是渐行渐远。
为什么……
“陛下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大概我的脸色很不好,福公公小心探问。
我摇手:“叫御膳房多炖点儿补品,送到将军府,就说是给曹公子的,让他务必喝完。”
曹明枢要是喝了,就得跪下谢恩,要是不喝,哼,哪怕剩一口,办他个抗旨欺君也不算冤枉。
“奴才马上去办。”
不过这样——
“等等……”我叫住走到门口的福公公,长叹一声:“算了。”
拿他亲近的人撒气只会让他的心更远。
“不用炖了,千年人参什么的取几样来,朕亲自去一趟。”
既然曹明枢已经回来了,表面文章还是要作一作,免得他老以为我对他身边的人心怀恶意。
好久没有白天来了,我散步一样地边走边四下看看,他不喜热闹,连仆人也尽量少用,偌大的将军府走过一路也几乎看不到人,只除了身后诚惶诚恐的叶府管家。
“忠文还怕朕迷路么?”我好笑地回身,又不是第一次来,有必要这样亦步亦趋吗?
“回陛下,将军他……”这个憨直稳重的人似乎有些心虚:“他……”
“客人走了么?”我问。
“还没——啊,”他惊讶抬头:“陛下怎知?”
空气中有一股沁人的醇香,一闻便知是难得的佳酿。能让清摆酒款待,此人必是他极看重的人。
我吸了口气笑道:“好酒!”
好酒香飘十里亦不为过,可是不记得清家里有存酒啊,有时候我兴致所至想小酌一下还得让人去宫里取。
真过分,明知我好酒,他居然藏私,以这酒的绵软醇厚最少窖藏了10年。
闻到少见的美酒香味,我精神一震,忽觉饥肠辘辘,这才想起似乎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事实上这些日子都不太有食欲,怪不得老是感觉乏力的很。
“忠文可知这是什么酒?”
“回陛下,好像叫仙乐,我还问为什么酒叫乐曲,他笑而不答。”
仙乐吗?不对,是纤月,我一惊,脱口而出:“是他。”
“呵呵,”叶府总管憨声笑:“将军也是一听到酒名就知是何人,马上出门相迎。”
“是吗?他肯定大喜过望。” 慢慢坐在长亭中间的石凳上,我淡下眼:“那么断虹、秋水呢?”
“啊?”忠文搔了搔头:“陛下忘了吗?因西璜名将于潜死在断虹之下,将军便将其作为于将军的陪葬了,秋水那年给了南越宗熙。”
我当然没忘,可惜此断虹秋水非彼断虹秋水啊。当年,天下最有名的酿酒师名唤朴松子,他酿酒须有感而发,父皇把他召到宫中三年才酿出一罈酒。那日校场,他去了,见到清用长枪贯穿百步之外大树的情形,便问:“那是什么兵器?”
有人答:“断虹。”
他忽而有感,回去后便酿出了断虹酒。
后来听说清手中有名剑“秋水”,便跑去要求看他舞剑,被清拒绝后,他居然跟到战场,回来后终日喃喃道:“秋水一出,江天无色……秋水一出……”
耗尽精力终于酿成秋水酒,他大笑道:“秋水一出,天下无酒。”
然后动手毁了所有酿酒用具,至死没有再酿一滴酒。
而“纤月”便是之前他听到三皇兄吹箫而酿的那一罈。
据说酿好后,尝酒的人奉承道:“饮此酒如闻仙乐啊。”
他勃然大怒,把酒封存,再也不肯给人喝。只因那是“纤月”而非“仙乐”。
“秋水一出……”我喃喃道。
“陛下?”忠文纳闷地唤。
“你下去吧,朕也该去见见三皇兄。”
“是”忠文应声而去。
他还是回来了,哼,一年前虽是我拿话激走了他,不过那时他也信誓旦旦,说什么不再碍我的眼,怎么今日又厚着脸皮回来?最可恨的是一回来就到这里,恐怕连自个儿的府邸都没进。
好,倒要看看他拿什么面目见我?
我起身,却忽觉眼前发黑,不禁脚下一软,忙撑住石桌,大概起得太猛了,我想,抹了抹汗湿的额头,举步向后院走去,那里的一片竹林应该是他们饮酒说话之处。
顺回廊转了个弯,才望到拱门就听幽幽的箫声响起,那是被先皇称之为天籁的声音,却让我心头烦恶。
清知道又会说我气量窄吧?是,我承认,可是我就不信他听到这一曲《长相思》能够丝毫不动容,何况竹叶青青,美人如月。
忽然箫声停了,片刻之后又响起,一曲《御街行》,意淡而苦,怅惘而沉郁,几不忍闻。
我踉跄了一下,知道箫没换,吹奏的人却换了。
御街行,他终于表达出他的压抑苦闷,却不是对我。
齐劭先看到我,轻轻站起身,绿衫不改,玉颜依旧,明眸清冷如昔。不愧是三皇兄啊,任何时候都美得不染烟尘。
背对着我的身躯一僵,缓缓放下唇边玉箫,转头相望,默然无语。
说句话,清,我深深凝望着他,哪怕只说一个字,只要你叫一个“瑞”字。
风从林间穿过,吹动竹叶飒飒而响。
我笑了,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从很远传来,却震得后脑嗡嗡作响。
“皇兄一向可好,怎不说话,不会是一年没见不认得朕了吧?”
说到朕字,我微微昂头,加重口气。先皇允他不必跪拜行礼,我可没允。
他的嘴唇有些发白,还没弯下脊背,另一个人便锁紧了眉头:“陛下!”
终于开口,却是这样硬邦邦的两个字,真冷呢。
我笑着点头:“是啊,你看叶将军时刻都记着朕的身份,皇兄可别在外面久了,就忘了自个儿还是我朝的宁王千岁呢?”
“陛下!”他抓住我的手臂,我轻呼一声,他放开手,压抑地道:“有什么冲我,何必牵连无辜。”
无辜,哈,在他心里人人都无辜,只有我恶贯满盈。
“是啊,”他的脸开始晃动,我退开一步,笑意盈然:“有什么冲我,何必找人诉苦。”
“你在说什么?我何时……”
“告诉我,你用他的箫之前,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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