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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笑长笑劝饮,温千红娇靥如花,这两人都是锦衣华服面如美玉,站在一起,自有一股矜贵之气。戚少商暗自好笑,又想长叹。近来他特别容易变得与往事纠缠不休,与那些互相背弃了的旧时光扭成一团,某处的伤痛让人不由自主的陷入,至死方休。
所以他就更欣赏像莫言笑和温千红这样的世家子弟,纵然祸事连连,却事事都仰了头笑一笑,云淡风轻。
云不淡,风不轻又何如?一样笑了算数,当它云淡风轻。
这一种洒脱姿态,非世代富贵不能担当。相比之下,他戚少商就显得江湖风霜重,忧患层层生。顾惜朝风骨虽好,却又忧悒了些。
刚想到顾惜朝,就听到他悠悠淡淡的一声轻笑,“大当家,还记得我弹的那只曲子吗?”
戚少商一怔,想佯醉装作不知,却不知怎的,却脱口答道,“旗亭一夜,又何止你此生难忘。”
翻涌往事,瞬间又被撕扯出来,这次却只觉惊悸,不觉疼痛。
温千红温大小姐的眼睛一下就明亮了。
九现神龙戚少商与顾惜朝的旗亭相遇,岂非也是江湖说书人口里的热血传说。
月色更加清晰明朗,有一种寒透了的颜色。
冷风吹起了纱窗潇簾,九华锦帐随风起舞,逶迤缓落一地的芳草碧色。
琴声突起。
第一声弦,就似带了悲声,又似穿云裂雾,如雄鹰俯瞰大地。目光锐利。
只听这起音,戚少商已觉血沸脉张,不能自己。
正是那夜旗亭之曲,只是从胡琴换作了古筝,金石之声大作,更添金戈铁马的肃杀。
琴声骄恣飞扬,清傲如霜。
他长啸一声,人已越帘而出。
一声剑吟,悠悠不绝。
游龙一般的长剑,沉而不钝,深而有质。
青霜化为光网,酒光四溅,其间已流过光阴数载。
琴音泻了一天一地。
宫弦节节拔高,和着剑鸣,更似龙吟。高而复高之际,突转商弦,泛音飒飒。
莫言笑精通音律,此际听得一琴之烈,铮然有声,也不禁心跳如雷,不自觉就抚上了右腕。
温千红却早已听得痴了。
剑似飞虹。
本是天下锋利无比的利器,此时从戚少商手里使出来,却带了三分倦意,三分怀念,三分惆怅,和一分连流忘返。
他是不是也想起了什么往事?
这么美的一剑刺出去,却是一番若有所思继而气势磅礴的局面。
连一旁莫言笑与温千红的衣襟,都被那一股剑风和剑气所带动,猎猎作响。
琴声回璇。金声欲断处,悠悠一转,飒然回风,缠绵又起,复转羽弦高昂。
莫言笑就想起了江南夜里的流星飞渡。
想起昔日也曾和二三相知相惜的部属深夜倾谈,晚风里倾听壮志无数。
壮志无数,如今都在哪里?
于是他的手就握得更紧。
剑,壮怀激烈。
人,矫如神龙。
琴声转为低俯,却是绵绵入扣丝丝不绝,仿佛只是如龙蛰伏,只消下一刻,又要掀起惊天风浪。
剑光如雪,苍冥悠悠。
他们这是要弹琴?舞剑?还是要驱走秋夜里的重重寂寞?
那么……那么的寂寞……
寂寞是温四小姐望着小轩窗下空空的鹦鹉笼,心里怅然若失。
寂寞是莫言笑在逃亡途中做的梦,依稀是旧时江南,书香清雅,盛世安康。
寂寞是戚少商掠过京师重重屋脊时,抬头望见明亮月色,那莫名的惘然。
寂寞是顾惜朝拂过坟头花黄,心头飘过一片白云的空旷……
剑是一场快意的梦。
大多数的时候,它可解寂寞。
莫言笑却渐渐觉得窒息。
戚少商人随剑走,全身凛冽生寒,眼底却略有空茫。那琴声,似乎已经侵入他的神志,粉碎了他的意志,让他尽往回忆里的伤悲处走,一剑一剑,恨不得朝梦中的自己杀去。
抚琴者的眼内本有寒意,这一刻映了剑光和天光,竟似有灵动风韵,幻化无穷。他的人似也被剑势所压,整个人沉入了记忆的惨然里,于是琴音越发怆凉。
琴似已夺神,剑似已驭志。
只一刹,他们似已入魔,回到了那不愿回去的过去,这一琴一剑的灵魂,已越主而出,在长夜里冷冷交击,要重新分出一个胜负。
莫言笑汗如雨下。
温千红似也发现了什么,轻咦一声,莫言笑轻轻扣住她的手,微微摇头。
他绝不敢出手。
一个长夜舞剑,一个月下抚琴。看似平和,却暗藏无限杀机。一琴一剑,已反御其主,只怕不见血光不会空还。
连戚少商和顾惜朝都不能自控。
是剑折人伇?还是琴毁人亡?
“嗖”的一声,一支巨箭,似从亘古里射了出来。
箭簇过处,红叶飞散。
箭射戚少商。
莫言笑心头一震,袖里银丝一闪,已经缠上来箭。
那一箭的力道却似大得不可思议,银丝一缠,内力至处,那箭竟只是转了个方向,朝莫言笑直射过来。
莫言笑疾退。那箭疾追。
他就像牵着一道流星,而那道流星要钉进他的心脏里去。
温千红还未来得及上前相助,又是“嗖”的一声,另一箭犹如从洪荒里射出,直指顾惜朝。
她只能仓然拔剑,飞身一拦,正好斩中箭尾。
那乌金色的箭簇仍是余力不止,径直向前飞去。
温千红身法已尽。她燕子一般落下,嘶声惊呼。
剑芒暴闪。
逆水寒一挥,追击莫言笑的箭一折为二,箭簇飞钉入右肩,但已无余力,入肉即给戚少商的内力反震出来。
顾惜朝举琴一格,箭应声斜飞,擦过他的颈脖,带出一抹血痕。
莫言笑和温千红都是惊魂甫定。
另两人却是全身一震,脸上略带茫然,似乎方从另一个梦境中转醒。
这从亘古洪荒中射来的两箭,这要命的两箭,竟在刻不容缓间惊醒了他们的神智。
顾惜朝抛开古琴站起身来,青衫一晃,唇间已溢出一口鲜血。
戚少商眼光一凛,手搭上他脉息,已觉数道冷气在他经脉中乱窜,他微叹一声,拉着他向小楼中退去。
杀气已经近弥,自东向西,由天入地。
马蹄轻响,黑衣铁甲从树林里穿出来,月色也为之一暗。
黑马上的将军轻描淡写的挥手,队中纵出三十余骑,强弩四面八方,对准小楼。
月色下,黑色的士兵,黑色的披风,甚至连马鞭都是纯黑的。只有将军穿了一身紫衣。他的一双手白晰修长,让他看起来淡雅得像一个文臣。
紫是一种高贵的颜色,人本也是皇亲国戚。
莫言笑看到这个人,叹息得胸口都抽痛了起来,“飞骑将军……”
还能说什么?
“戚少商,你真是一个扫把星。”
20。摘得星辰风满袖(下)
“戚捕头,又见面了。”懒洋洋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
戚少商就只能苦笑。他还没有从方才的琴声中全然恢复过神智,也只得硬起头皮,探身出去,哈哈道,
“秦将军来得好快,莫非长了猎犬的鼻子?”
“有戚捕头这只蜜蜂在前面且歌且行,秦某想不追及都不行。”月光下,秦飞轻眯着眼,仿佛全无杀气,他身旁的黑衣大汉却是弯弓搭箭,眼神凌厉。
戚少商叹道,“不知这位兄台怎么称呼,那三箭当真惊天地泣鬼神。”
那大汉怒目而视,秦飞轻却笑道,“我这部属名叫擎天,本是长白山的猎户,虽然神勇,却自幼失语,戚捕头担待一二。”
戚少商苦笑,这秦飞轻好不厉害,当初在山中轻易放过自己跟顾惜朝,显然是欲擒故纵,他们呆呆的给他带路不说,莫言笑既驾舟湖上避开追踪,这里又水路纵横,偏他跟顾惜朝还怕人找不到,莫名其妙弄了个琴音剑气冲天……实在是……唉,何苦来哉。
戚少商简直不敢去看莫言笑的脸色。
他只能看向秦飞轻……
紫衣人也在看他。那线光投来,青蓝色,象四更的月光。
月光之后,就是箭光。
这人倒是干脆,说杀就杀,绝少废话。
江南烟雨透微寒。
戚少商的剑法自然不是江南烟雨的细腻缠绵,剑气过处,一片山岳浩荡。
这轮急箭却只似个警告。
秦飞轻在帘外悠然道,“各位是自己走出来?还是要变成刺猬让在下拎出来?”
咬牙,看向莫言笑。后者已知其意,微微摇头,轻声道,“此间乃祖业,向来只用于避暑休憩之用。”言下之意显然是没有机关地道之类可脱身的捷径了。
戚少商气结,四周虽有密林,但被黑甲军围得小楼水泄不通,从哪里突围都躲不开飞蝗,若是硬闯,恐怕除了戚少商,其他三人都是半个活靶子。
内息源源不断传送过去,顾惜朝纷乱的内息总算平稳了一些,他睁开眼,眼底还留着方才的凄惶,但神智已清。看了看四周,突地拉过莫言笑,抬起食指,指向某物,往下压了一压。
莫言笑眼中露出笑意,微微点头。见顾惜朝一扬眉,他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戚少商先是莫名其妙,思索半刻,忽然纵声长笑,倏起扑出门外,“有幸见识飞骑军,自然更要见识寒消神掌。”
他又何尝不像一只鹰。
直扑秦飞轻。
秦飞轻却笑了,轻轻挥了挥手,四周弩箭闪着寒光,满天花雨般射向戚少商。
他是天下闻名的将军,又不是以死相搏的剑客。
戚少商近不得他的身,也只好暗叹一声,挥剑格档,人已向西北角折射而去,似要先破那处的箭网。
黑衣长剑奔腾如雷,那五名士兵已经胆寒,却还是勉力举弩便射,只听咯的一声轻响,俱是连弩带箭一折而二。
眼见箭网出现缝隙,戚少商正要穿身而过,秦飞轻一声短促的呼哨,黑甲军中已奔出数人,长戢森森,转眼就将去路封死。
戚少商只得再飞身而起。这次转掠的是西南角,隔得既近,箭手被他剑气牵制,相互间也不敢互射,身后压力大减。只是他也无法突围,奔到哪里,哪里就有黑甲军应声堵截。
只听得呼哨声此起彼落。戚少商带动了中心包围圈,呼啦啦后面跟的士兵越来越多。箭弩近身已是无用,戚少商几圈下来却也汗湿重衣。
但他不敢停,他倒不怕前面的拦路的黑甲兵,他只怕的是背后擎天的神箭。
那张旭凤凰般的巨弓,遥遥寒着他的背心。他自知方才舞剑时被琴声所缠,体力心神都损耗太多,在这种情况之下,若与那张弓狭路重逢,委实只有死路一条。
那呼啸而至的凌厉风声,原就是地狱的颤音,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
情况已越见危急,戚少商再奔一圈,突然前面刀光闪动,又有数人拦住了他的去路。戚少商想也不想,剑芒暴涨,喝道:“看剑。”
这一声喝叱当真穿云裂石,那几个士兵一惊,闪身相避,等他们发觉那剑芒不过是剑身映了月光,戚少商已自刀光中穿了出去。还没回过神来,又是一条紫影穿过,每个人脸上都重重挨了记耳光,一人怒喝道:“没用的东西。”
秦飞轻终于亲身追来。
两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在场里兜起了圈子,一个黑甲军士抬头望了片刻,已觉头晕目眩。
戚少商额头汗水汵汵而下,他又不是铁打的,体力总有枯竭之时。秦飞轻等的就是这个时刻,戚少商足下略见迟缓,他已到他背后不足一尺。
他的一掌,突兀的,轻飘的,绵延的,毫无征兆的拍了出去。
寒消神掌。
掌风缠绵入骨,戚少商由背心至足底都起了一层寒颤。他已不能相避。斜身出剑,剑光如一只横掠沧海的飞鸟,略显惊惶。
剑似云雾,寒如怒霜。一相逢,金戈铁马扑面而来。
“噗!”
寒去,云散,鸟惊。
秦飞轻被这一剑截住了去势,戚少商却被一掌震上了半空,唇间溢血,兀自笑道,“好个寒消神掌。”
笑喝声中,他身形借势一拔,掠上了小楼的第二层屋檐。
他竟似打得昏了头,将自己的身形整个暴露在月光中。瞬时箭如雨下,秦飞轻反而不得不顿住了身形。
只听小楼中传出清清冷冷的声音,“大当家,你死了没有?”
“现在还没有,只怕快了。”笑声圆润,却是莫言笑。
秦飞轻心头一松,他只怕戚少商在这里拼命吸引注意,另两人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