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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意念产生,也没有任何与过去有关的联想。除了纯然的观照,什么都没有了。
弗:在这种情况下,有没有可能观照到那个观察者的自我?
克:不可能,我说过的:只有在过去干预当下这一刻时,才可能观照到观察者的自我。因为观察者就是过去的产物。你如果看清这点并在这点上产生洞察力,就会发现根本没有一个“我”在那里观照,只剩下纯然的觉性。因此你能不能只是如实观照“没有权威”的真实状态,而不是因为我告诉你该这么做才去做的?
普:不,我只能观照到一件事,我的内心处处都有权威存在。我无法观照到“没有权威”的状态。
第1节 自知之明与克氏的教诲(2)
克:但是你仍然可以观照到自我这个“权威”,这个想要开悟、想要学习、执著于相对客体的权威。然后你再检查,在我的脑子里、我的生命中,有没有一个权威的“我”在那里运作?权威也可能是经验,过去的知见,一种影像……等等。你能否观照到那个以意念形式出现的“权威”?
普: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该观照的到底是我的心,我的意识,还是在我意识中观照你所说的真相?这是一个非常细微的东西,我无法很精确地说明。
苏:假设我的心受伤了,让我们来观照“受伤”这个感觉。
克:你观照它是不是因为克要你这么做?
苏:我察觉我的心受伤了。我看清了受伤的端倪。观照受伤是我所能做的“自知之明”的功夫,那么我又在何处制造了一个权威?克里希那吉(注)说:“一旦你看清受伤这件事,受伤的感觉就解除了。”当这句话浮现时,权威才产生。这时我就投射了一种境界,然后就想达到这种境界,而真正的原因是我不想落入观照受伤的陷阱中。在我的意识中还有一些其他成分。我发现自己并没有真的在观照受伤的感觉,而是不时地回想某人曾说过的:如果你能观照受伤而不感觉有一个自我的存在,那么受伤的感受就会解除。我就在这时制造了一个权威。
克:我明白了。假设我正在观照受伤的感觉以及它的前因后果。在我察觉它的同时,脑子里就出现了克曾说过的:如果你一目了然受伤的前因后果,你就永远不会再受伤。他确实这么说过的。
苏:这句话存留在我的意识中。
克:什么留在你的意识中?是那句话吗?
苏:除了那句话之外,还有他在表达那句话时的心态。因为当克在说话时,他的每一句话都蕴含着超越文字的一种“境界”。
克:苏南达,假设我的心受伤了,听了你所说的话之后,我看清和受伤有关的所有心理过程,包括畏缩感、孤立感和暴戾的情绪等。所有的心理过程我都看清楚了。我看清是因为你指明给我看的?还是我自己看到的?
苏:事实很明显,我看到是因为你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而我也接受了你所说的话。
克:现在问题来了,克说:一旦你一目了然受伤的前因后果,受伤就解除了。那权威又在何处?
苏:权威存在是因为他肯定了一种我所向往的境界。
克:那么就应该检查那个代表着企图心和欲望的向往。
苏:我想探讨一下你说的“圆融法门”,还有你曾说过的:你能不能保持对于受伤的观照,而不让念头跑来跑去。这就是一目了然,对不对?要保持这种观照需要什么条件?
克:假设我的心受伤了,我知道受伤的原因,也觉察到受伤的情况及后果,包括逃避、暴力、心胸狭窄、恐惧、孤立感、畏缩感、焦虑感等等。我是如何察觉这些的?是不是因为你为我指出来了?还是因为我自己先察觉,再印证了你说的话?如果是后者就没有“权威”的存在,我察觉的和你说的没有什么距离,就是有所领悟了。
苏:这种领悟只能进行到某种程度。
克:继续保持这种领悟。
大卫:那么你的话就变成了指标。
克:不,不是的。
苏:只要我一印证你的话,对待的关系就会产生。
克:假设你照着我的话去观照受伤的情况,例如逃避、暴力等等,你就在印证我的话。就像以文字组成的交响乐团,一个感情的交响乐团:一切都在流动中。只要实际去观照,我的话和你的领悟就没有冲突。但是你一旦强调要一目了然,这个领悟就结束了。
苏:我从来没有做到过。
克:让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听进去我的话。
苏:你是说我二十年来都没听进去过?
克:时间的长短没什么关系,只要一天听进去就够了。你听进去的只是一些字眼,你做的也只是反应而已。你没有真的印证我所说的话。
拉:聆听和一目了然之间有什么差别?
克:听的时候你能不能不加以诠释、检查和比较?
拉:也没有期望。
克:对,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纯然地听。我现在就是如此在听。就像两条河并成一条河一般,但是有人就是无法做到。比如我一听到你说“一目了然”,我就想达到同样状态,于是我就无法像以前那样没有反应地聆听了。
拉:因此,问自己要如何才能保持那种状况,其实是一个错误的问题,对不对?
克:那么就继续保持那个没有反应的状态。
拉:对,但那个问题本身就是一种从聆听的状态中脱离的活动。
克:当然是的。
普:假设有一种强烈的哀伤感产生,这种感觉是一股非常强大的能量。这时,任何想要逃避它的行动其实都在耗损它的能量。恐慌或危急时也有巨大的能量产生。因此,保持这股能量不被耗损的惟一途径就是拒绝从这种感觉中挣脱。这样说正确吗?
拉: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只能观照每一个想要挣脱它的心理活动,而不能问我该如何保持这股能量?
普:哀伤产生了,你的心完全被它占据。当一种非常深刻的情感产生时,通常都有这种效果。这时我们应该如何对待它?什么样的行动能既不耗损它,又能对它一目了然?
克:如果你整个人都被这股所谓“哀伤”的惊人能量占据,而又丝毫没有想要挣脱的意图,这时这股能量就充满着你;但是你一旦想要挣脱,这股能量就被耗损了。问题是你有没有被这样巨大的能量充满过?还是你总有一个漏洞,使这股能量流失了?
拉:我认为我们总有那么一个漏洞存在,因为我们惧怕那种完全被充满的感觉。
克:因此你从来没有充满哀伤过。
拉:没有,从来没有过。
克:这是事实。因此你其实看到的是恐惧而不是哀伤。你恐惧那将要发生的事,于是你就更陷入恐惧而忘悼了哀伤。
拉:那么“圆满”这两个字就意味着现状。所有的现状都是圆满的,完美的,即使那个现状是哀伤或恐慌。
克:不,先生,让我们来真的理解一下“圆满”(holistic)这两个字的意思。圆满意味着健康,身体上的健康。它也意味着心智的健康。“圆满”包括了身心的健康。
大卫:这一问才算真的搞懂了。
克:如果你的身体、情绪和心智都完全健康而没有任何烦恼,就称之为圆满。如果有任何的不安、特异的表现或执著,就是不圆满,就要观照。圆满只有在身心健康时才能出现。
苏:进退两难之局就在这里。你说要我们观照那些不圆满的心理状态,可是除非我们能在身心圆满的状态下观照那些不圆满的状态,否则……
克:先不要管圆满不圆满。
苏:那么我们要如何来观照那些不圆满的烦恼?过程又如何?要如何着手?
克:假设我现在正在观照自己。我对于“圆融法门”一无所知。即使我了解这些字的意思,以及它们所要表达的东西,它们仍然与我的心理现状无关。我的心理现状是不健全,不圆满的;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的行为都不圆满。
弗:现在我们又回到了起初的问题:你的话和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在我的现实生活中,当我的心受伤时,我想起你所说的—你永远都不该让自己有受伤的感觉,那么在我受伤时,你的话对我又有什么意义?
克:我受伤是一个事实。我受伤是因为我给自己塑造了一个形象,而这个形象受到了伤害。我自己有没有认清这点,还是只听人说说而已?
苏:但是那个自我塑造的形象还是挥之不去。
克:好,如果那个形象还在,就去观照那个形象,而不要想去除那个形象,也不要问该如何对这形象一目了然。
苏:“观照”那个形象似乎意味着我的心必须处在平静而圆满的状态。
克:不,我不需要存有这样的概念。我只知道我为自己塑造了一个理想的假象,我就纯然观照这个假象就够了。
苏:这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那么我们要如何完整地保持那种受伤的感觉,而同时观照它呢?
普:他已经说过了。
克:说了什么?
苏和普:“圆融法门”。
克:没错,但是把它丢掉。
苏:这样就没问题了:我只是如实观照自己受伤的各种症状,当我看清楚了,伤心感也就没有了。这样我就不需要克来告诉我怎么做,只要观照所有从意识生起的各种东西,直到它消退为止。
阿:今天的讨论是从“权威”这个重要主题开始发展的,因为我们对你说的话产生了偏执,因此形成了障碍。
克:显然是如此。
大卫: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
克:先生,现在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你们到底是在学知识,还是在培养洞察力?学知识就需要权威。你们是不是在跟我学知识,然后从知识中行动?我学数学、技术、工程等等,然后变成一名工程师。我也可以去田里操作和学习种田。这两者都是从累积的知识中行动,因此知识就变成了权威。权威很可能是医生、科学家、建筑师或那个声称自己已悟道的上师。现在有一个人出现了,他说:“喂!依赖知识的行动就是一种局限,这样你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解脱,你不可能在有知识障碍的情况下提升自己。”让我们以不同的方式来观照自己,让我们以洞察力来观照自己,而不要通过知识来看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就没有权威的存在。
普:你用了“洞察力”这几个字,它的真实含义是什么?
克:它的意思就是立刻捕捉到真相或如实地听。你知道吗?你们的问题是不知道怎么听。你们总是从听到知识中行动或从行动中累积知识。有知识就有权威,有权威就有压抑。你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提升自己,因为这是—种机械化的运作过程。你有没有看出这是一种机械化运作过程?如果你看清楚了,就是一种洞察力。因此我们的论点就是,如果一边观照自己一边回想克所说的话,洞察力就没有了。非常简单,你只要如实观照就对了。
普:我们的起心动念能不能在没有你的话干扰之下披露自己呢?
克:用自己的光来照亮自己。这并不意味你要变成自己的权威。没有人能带领你开悟,你也无法邀请它来到。如果你不如实观照自己,就算听上一百万年也没有用。认识自己是天下最难的事,因为你一旦开始观照自己,你就给自己下了一个结论,接着你就通过所做的结论来观照下一个意念。我们能不能如实观照自己的愤怒而不下结论,也不加进是非、善恶的意念?我们能不能一目了然地观照自己?自知之明并不意味要通过知识来认识自己,而是要认识自己每一个真实的起心动念。因为自我就是所有的意念和假象。因此,如实观照自己的起心动念,不要漏掉任何一个念头。试试看,你就会明白了。这么做可以激发脑子的潜能。
苏:是不是在每一个意念中都有自我的真相?
克:是的。你要知道,意念就是恐惧,意念就是快感,意念也就是哀伤。意念绝不是爱,也绝不是慈悲。意念塑造的就是“自我”,“自我”是一个假象。“自我”和假象无二无别。如果我说“我要证人涅”,这其实意味着我很贪心,如此而已。我虽然不想要钱,我却想要另外那样东西,这还是“贪”。因此我现在就来检查“贪”。什么是“贪”?它意味着想拥有“更多”,对不对?这表示我想改变现状,让自己更伟大,这就是“贪”。现在我再继续检查,为什么我要拥有更多?是因为传统的习惯,还是大脑的机械化反应?我想要弄清楚。我要不就一步一步地弄清楚,要不就一目了然。
要想一目了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