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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震动整个殿堂,是那么悲激,又是那么无可奈何。
白玉楼没有再说什么,沈胜衣白冰也没有,只是看着锦宫城。
笑声好一会才停下来,锦宫城目光一落,道:“寡人可以走而不走,留在皇极殿等你们到来,不错,是因为心灰意冷。但能够听到这番话,知道失败在什么地方,亦算得大有收获。”
白冰道:“你应该很感激我爹爹,也不会再让他再费唇舌气力了。”
锦宫城道:“你要寡人束手就擒?”
白冰反问道:“难道到这个地步,你还要反抗?”
锦宫城摇头道:“女孩子到底是女孩子。”
“这是什么意思?”
锦宫城回答道:“你不明白,但你爹爹一定明自,好像我们这种人,只有战死,是绝不会束手就擒的。”
白冰诧异道:“你真的不想活了?”
锦宫城又大笑起来,目光接落在白玉楼面上:“像你这样幸运的人,只怕不多。”
白玉楼道:“所以我从来都不会抱怨什么。”
锦宫城道:“你非独身居高位,而且有一个这样美丽可爱的女儿,还想求什么呢?”
白玉楼微笑摇头,锦宫城接道:“现在寡人倒有些庆幸计划没有成功,否则一下错手,伤了你这个宝贝女儿,非独你难过,寡人只怕也一样引以为憾。”
白玉楼只笑不语,锦宫城又说道:“寡人奇怪的只是,对于无双,你竟然毫无表示。”
白玉楼道:“早在离开西域的时候,我便已决定完全忘掉那些事。”
锦宫城道:“你已经完全忘掉了?”
白玉楼摇头:“要记忆一些事,有时固然不容易,但是要忘掉,却困难千倍万倍。”
“不错——”锦宫城拈须微笑:“所以虽然失败,但寡人利用无双来对付你,并无不妥。”
白玉楼只是问道:“她已经死了。”
锦宫城道:“但他的体仍然给好好保存着,那副铜棺材就在这里。”
白玉楼道:“人死了,自应入土为安。”
锦宫城道:“可惜在这之前,他的体还有用途,寡人的易容术,你大概也知道是传自你那位岳丈。”
白玉楼道:“他老人家怎样?”
锦宫城道:“七年之前已经死在密室之中,当时他正好成功将一个人眼睛的颜色也改变。”
白玉楼道:“是么?”
“可惜他来不及详细记录下来,只留下两件半圆形通透东西。”锦宫城沉吟着道:“据说那是利用无双谱记载的东西弄出来,只是更柔软,更精妙。”
白玉楼叹了一口气,道:“他老人家毕生研究易容之术,别的不说,就是这份苦心,已经令人敬服。”
锦宫城道:“寡人已经这么一把年纪,他仍然收归门下,是否也非常奇怪?”
白玉楼道:“从阁下表现看来,阁下也绝无疑问是这方面的天才,他老人家甚少看错人,只可惜阁下未能够继承他老人家的遗志,在易容方面再下苦功,辜负了他老人家一番心血。”
锦宫城道:“他也知道寡人别有所图,只是一直都未能够遇上第二个比寡人更佳的人选。”
白玉楼道:“这是最可惜的事。”
锦宫城笑道:“幸好寡人总算替他我到了另外一个传人,若在九泉之下相见,亦应该不会怪责寡人了。”
沈胜衣听到这里,终于插口道:“是不是玉蝶?”
锦宫城含笑点头。
沈胜衣颔首道:“这个女孩子的确有一双巧手,而且目光锐利。”
锦宫城道:“那是学习易容术的先决条件。”
沈胜衣接问:“她跟着你就是要学习易容术?”
“还因为她喜欢刺激,没有比寡人这个计划更令她刺激的了。”
沈胜衣不由叹了一口气。
锦宫城却笑了起来:“寡人深信,无论她将来利用这种超凡的易容术干什么,都绝不会令寡人太失望。”
沈胜衣无言颔首,白玉楼脱口问:“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
沈胜衣道:“手辣、心狠、聪明,可以说具备了常人没有的那种魔性。”
白玉楼目光回到锦宫城面上:“所以,你将易容术传给她?”
锦宫城道:“寡人别无所求,只望她真的能够学好那种易容术。”
白玉楼道:“你从来就不肯放过任何足以动乱天下的机会?”
锦宫城道:“因为这个天下,还不是寡人的天下。”
沈胜衣心念一动,道:“我们现在去封锁所有通路,大概还来得及。”
白玉楼一怔,道:“不错,未到绝望,这个魔王又怎会将玉蝶送走?”
锦宫城笑笑,道:“也许就因为知道希望不大,虽然尚未到绝望,寡人还是将人送走了。”一顿才又道:“不错,距现在还不到一天,但除非她不愿意走,否则应该已走得很远,若是这也逃不掉,根本不配学那易容术,寡人有眼无珠,亦只有认命。”
白玉楼道:“幸好学易容术不是一天半天就可以成功的,我们便是今天找她不着,持之以恒,假以时日,始终会将她找出来。”
锦宫城道:“这些日后之事,寡人可管不着的了。”
白玉楼冷然一笑,接问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锦宫城道:“寡人原就了无牵挂,只是你,直到现在还没有好好的交代一下后事。”
白玉楼顾盼自豪:“那是白某人深信你绝没有这个能耐。”
锦宫城道:“因为你身旁有一个沈胜衣?”
白玉楼道:“你们方才的一战,白某人虽然并未看在眼内,但你若是我这位沈老弟的对手,根本不会逃到这里来,何况我们一定会一齐出手?”
锦宫城大笑:“你到底承认不敢与寡人来一个单打独斗。”
白玉楼淡然一笑,接着道:“由始至终这根本就不是个人的仇怨,也没有需要一场公平的,光明的决斗。”
锦宫城大笑不绝:“想不到你才这个年纪,城府已变得如此深沉。”
笑语声一顿,锦宫城手一摆,道:“你们一齐上,寡人一样欢迎,请——”沈胜衣第一个一步上前,锦宫城目光一寒:“沈胜衣不愧是沈胜衣!”
“听说阁下拥有一柄魔刀?”沈胜衣接问。
“寡人还有一双魔手!”锦宫城双手从袖中伸出,灯光下有如白玉般晶莹。“这都是用在易容那方面,但是要用来杀人亦无不可!”
那柄碧刀随即在他的右手出现,无声的化成了一个碧绿色的光球,光球一散,又变回一柄碧刀。
沈胜衣目光一闪,道:“将这样的一柄刀旋成一个光球并不容易。”
锦宫城道:“这只是好看,并不管用,杀人的刀法,通常都简单得很,但快、准、狠!”
“快、准、狠!”一字一顿,狠字出口,他的人已然飞快的离椅射出,魔刀碧光一闪,准而狠的刺进了一个侍卫的咽喉中。
没有人想到他的第一刀竟然是攻向一个侍卫,沈胜衣反应身形虽然也飞快,但仍然慢了一分,可是那柄魔刀刺向第二个侍卫的时候,沈胜衣的剑已然刺向执着那柄魔刀的魔手。
锦宫城魔手一收,魔刀又化成一团碧光脱手飞向沈胜衣的面门。
沈胜衣剑一抹,光球飞散,锦宫城左手将刀接回,那柄弯刀已然在右手挥出,削向右方。
张千户算盘正从右方攻来,铮的迎上了弯刀,齐中断去,惊呼急退,那些算珠同时急射锦宫城的胸膛。
锦宫城弯刀旋转,算珠尽皆在刀光中碎飞,左掌魔刀又变成了光球一团,迫向沈胜衣!
沈胜衣三剑碎光球,迫左腕,直沿左臂直上,连点锦宫城七处穴道!
白玉楼一剑同时到了!
锦宫城轻啸一声,身形飞回,沈胜衣白玉楼双剑紧追,追上龙墩!
锦宫城退坐在龙椅上,旋即又从龙椅上翻过,那张龙椅亦旋即在剑光粉碎。
剑势未绝,将锦宫城迫到屏风之前,沈胜衣白玉楼并不是第一次联手双剑配合得天衣无缝,势不可当!
锦宫城后背撞上屏风,一声厉吼,人刀飞旋,弯刀一落,砍在白玉楼长剑之上,“呛”一声,竟然硬硬将白玉楼的长剑砍为两截!
白玉楼一夜之间,连断两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人同时被震开。
锦宫城亦被震开,左手魔刀把握这刹那空隙,一团碧光飞射向白玉楼的咽喉,他完全没有理会沈胜衣,显然立心拚却一死,与白玉楼同归于尽。
沈胜衣竟彷佛看出锦宫城的心意,放弃那刹那刺杀锦宫城的机会,不退反进,剑一引,间不容发之间将那团碧光击飞!
那团碧光也正好回飞向锦宫城,来势之凌厉,却绝非锦宫城的手接得下,他的弯刀及时一拨,碧光横飞,化回一柄魔刀,“夺”地插在那面屏风之上。
沈胜衣的剑同时攻来。
锦宫城弯刀急挡,他的刀与沈胜衣的剑迅速消失,化为两国耀目的光芒,再一转,人亦消失在光芒中,两国光芒一撞即散,火星迸射!
锦宫城闷哼声中倒退,后背再撞在屏风之上,那面屏风“哗啦”的四分五裂,三股血箭同时从锦宫城身上射出来!
沈胜衣亦倒退丈外,一缕鲜血从嘴角淌下,身子仍然标枪也似。
锦宫城的身子旋即亦挺得笔直,嘴唇颤抖着终于吐出一句话:“你果然瞧出了寡人刀上的三个破绽!”
沈胜衣面色铁青道:“你刀上果然也再无变化!”
锦宫城横刀大笑,连笑三声,终于倒下来。
白冰急忙掠前,扶住了沈胜衣,白玉楼亦移步到沈胜衣身,看见沈胜衣的面色逐渐恢复正常,才松过一口气。
那些侍卫呆到现在,亦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叹呼。
张千户叹呼声中走了上来,接着道:“好一个沈胜衣,看了这样的一剑,我才真的打消重出江湖之念。”
沈胜衣摇头道:“若非老前辈,我们双剑也没有这么容易联成一气,迫他使出那一刀。”
张千户道:“那你们得好好的谢一谢我了。”
沈胜衣说道:“老前辈,你要我们怎样谢?”
张千户道:“什么时候你们路过嘉兴,莫忘了找我我喝一杯就是。”
沈胜衣还没有回答,白冰已抢着道:“一定的!”
张千户一笑:“到时候我一定在南湖烟雨楼设盛筵,传鼓乐。”
这一笑苍凉之极,也许是想到烟雨南湖依旧,他们的江南四友,已然只剩他一人。
白玉楼接道:“我们去的时候一定拣秋天。”
白冰急又道:“爹,便这个秋天怎么样?”
白玉楼笑笑,道:“本来是好的,可惜这件事仍然未了。”
白冰道:“锦宫城不是死了?”
“还有一个玉蝶。”
白冰一面举袖替沈胜衣擦去嘴角的鲜血,一面道:“沈大哥,你赶快将那个玉蝶抓回来。”
“可惜我不知道她现在那里去。”
沈胜衣是真的不知道。
万里黄沙。
烈日下,一只骆驼缓步走在黄少上,骆蛇上坐了一个窈窕的女孩子,一头金发飞舞烈风中。
是玉蝶,她继续远离中原,怀着她自己才知道的心情,走向遥远的西域。
也许不久之后她就会回来,也许——请续看惊魂六记之“黑蜥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