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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是这样,大伙儿还是要努力争一争的,好容易得到的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呢?
“陛下,老臣附议,天子仪仗乃是天家象征,乃是国家之本,假之,无异于动摇朝廷的根基,这等大罪若是轻轻放过,那又要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朝廷呢?若是日后有人效仿,前例在此,又要如何处置呢?请陛下明鉴。”
刘水清受惊过度,这会儿已经没了声息,不过既然话头已经挑起来了,那王鏊这个阁臣顺着往下说,也算不得突兀。
他地位摆在这里,比刘水清的底气可足多了,不但提出了弹劾,顺带着还若有若无的做出了一定的威胁。
“臣等附议”有重量级人物带了头,大伙儿心里也就托了底,这个时候跟风,皇上就算再有什么手段,也没办法一一点名了吧?
“谁说谢爱卿假天子仪仗了?”正德丝毫不为所动,却是冷声反问。
“臣闻……唔……”新任吏部尚书屠滽一向自诩刚直强项,见正德似乎有耍无赖的意思,也是大怒出言,结果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人捂住了嘴。
他也算是三朝元老了,成化初年就出任了监察御史,在弘治年间被弹劾致仕,今年的那场变故之后方才复起为官。
本来他出任左都御使的呼声甚高,他自己也有意于此,却不想张鼐投靠了谢宏,把他给顶了,虽然后来因祸得福,得以出任吏部尚书,可他心里对谢宏和张鼐却都是深恨的。
何况,他对谢宏的仇恨还有另一段公案,那还要上溯到宣府斗乐的时候。杨叛儿之所以家破人亡,与屠滽的关联匪浅。
当日惊闻对方身世之后,屠滽立刻返京,本是要设法斩草除根的,却不想宣府出了一连串的变故,甚至连正德都跑去了那里,一番波折之后,杨叛儿竟是跟在了谢宏身边到了京城,让他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
因此,他今日本也有意予以谢宏一记重击,最好是打得对方无法翻身才好。
他不知道杨叛儿对自己的身世了解多少,更不知道对方和谢宏关系如何,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倾覆对方,将隐患彻底清除方为上策,而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怎么能被打断呢?
正因心里恼怒非常,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他还是转头对那个阻挡之人怒目而视,虽然有点不着调,可今天好歹也是朝会,怎么能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呢?
“朝宗兄,莫出此言,朝会上万万莫出此言呐”那人也是低声解释,出乎屠滽意料的是,拦他的居然是一向以谨言慎行著称的杨廷和。听得杨廷和声音虽低,语气却是凝重,知道事情必有缘故,屠滽也是收敛怒气,想要问个究竟。
“哦?谁又听到什么流言了?”
还没等屠滽问出口,正德带点玩味的反问马上给了他提示,想起之前有关于变乱后清算的那场朝议,屠滽不由出了一身冷汗,龙椅上的那位最喜欢玩这套了,自己果然是差点又给出了口实啊。
“陛下,屠尚书的意思是,蓟镇传来了军报,当时有数万人亲眼看见了天子仪仗,而圣驾却在京城之内,那不就是说,谢宏充了圣驾,假了仪仗么?”
王鏊的言辞并不逊色与前辈谢迁,反应也颇为机敏,尤其这一切还是发生在他摔得七晕八素,险些昏厥之后,就更加显得难能可贵了。
“请陛下明鉴”跟风众再次附和,黑沉沉的大殿中,响起了一片低沉的嘶吼,不但很有声势,而且更是恐怖,连殿外值守的近卫军,都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不是他们胆小,实在是这情景太诡异了。
正德作为始作俑者,却很坦然,他悠然反问道:“有人看到天子仪仗了不假,可谁说朕当时在京城了?”
“陛下您不在京城又能在何处?”王鏊微微一愣,继而也是不答反问。
“王大学士,你是不是有些糊涂了,这事儿不是明摆着吗?天子仪仗既然在蓟镇,朕当然也在那里了,不是你们说的吗?这是社稷之本,动摇不得,怎么现在却来问朕?”正德反唇相讥。
“可陛下您明明就在京城”王鏊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皇上您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哦?王大学士,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你说朕在京城,你有证据吗?有人能证明你的话吗?或者你告诉朕,朕当时在京城的哪里?在做些什么?身边有些什么人?”正德也怒了。
虽然没人看得见他的动作,可听着他说话的语气,众人就可以在脑海中勾画出他的神情了,这一连串的怒喝其如其分的代表了他的心情。
“老臣……”王鏊也激愤了,正要不顾一切的指出正德耍无赖,然后彻底驳斥对方的时候,他突然一滞。
正德在西苑的事儿全京城都知道,可还真就没人看见他了,即便是看见的,也不会站到自己这边来作证。西苑那里连太监都少,除了八虎等几个心腹之外,那里就只有近卫军了。
呃,夏皇后可能也知道点,但是王鏊还没疯,他才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要请皇后出来作证呢。何况,皇后毕竟跟皇上是一家的,谁知道她会不会做假证啊。
“没话说了吧?朕可是有证人的,三千营的数千将士都能证明朕去了蓟镇,和他们一起去的,这就叫在场证明王大学士,你还有何话说?”见对方词穷,正德也是得意洋洋,顺便还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法律知识。
“……”王鏊还能说啥,他明知道正德在耍无赖,可他还真就拿不出来证据。
若是从前,这事儿很容易解决,只要严词诘问就可以了,退一步来讲,想在宫中找些证人来那也不难,做假证有什么好困难的?会飞的鱼不好找,会说谎的人可多着呢。
可现在不行了,往日里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说到底,政治的背后,靠的还是实力。
如今皇上的珍宝斋虽然有些窘迫,可还远远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至少宫里的各项花用是能支使得开的;而包括宫里在内的军事力量已经完全掌握在了皇上的手中,想要来硬的也不行。
那么,就只好讲理了,皇上讲的是歪理没错,可终归还是按着讲道理的套路来的,要是自己这边不识相,非要撕破脸,最终倒霉的肯定不会是皇上。
外朝这边要是风闻奏事,皇上那边就会风闻弹劾;这边要是引经据典强行指证,那边就会文明执法,审讯逼供
王鏊不傻,他才不会自己上赶子找抽呢。
“其实朕就是带着仪仗出去溜个弯,一不小心就跑到蓟镇了,然后就遇见谢爱卿他们了,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呢。”正德向来就不懂的见好就收,僵住了王鏊,他依然意犹未尽,自顾自说的开心。
“既然陛下这样讲,那此事就暂且不论,容日后再说。”王鏊败阵,李东阳也只好硬着头皮补上了。他倒不是想扭转乾坤,今日一败涂地已成定局,他要做的不过是挽回点颜面罢了。
“谢宏不经朝廷公论定罪,擅杀大将,虽然有尚方宝剑在身,可也总是有僭越的嫌疑,难不成当时也是陛下您下的令不成?”
“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那么就下旨申饬,然后公传天下吧,嗯,罚他半年俸禄,就这样好了,若是诸位爱卿没别的事情要启奏的话,想必看朕也看得足够多了,那朕就不陪你们玩了,朕最近比较忙,众位就见谅吧。”这一次,正德却是答得痛快。
说罢,也不等众人再多说,便自顾自的散了朝,脚步声飞快,渐行渐远,不多时消便失在了黑暗之中。
陪咱们玩?说的可真好听,众人心中都是腹诽,明明就是咱们被皇上您耍着玩吧
正文第387章后患无穷
第387章后患无穷
正德离开后,众朝臣也是相互唏嘘一番,失落之余,倒也不无欣慰。大伙儿落入了奸人的算计,吃亏也是在所难免,但终究也是小小的扳回了一局,挫了那奸佞的锐气,倒是不无小补。
这样的小胜如果累计起来,未必就不能对其造成威胁,水滴石穿嘛匡扶社稷本来就是日久天长的水磨功夫,确实不能急于求成。
倒是皇上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在黑暗中视物,确实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事儿搞不清楚可不行,否则,以后皇上每次都挑这种时候上朝,那还不要了人命啊?
“你们看,地上有些微光”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番细细的查找之后,很快就有了发行,有那眼尖的指着地面大叫起来。
“果然”众人循声看去,果然见地上有些微光,若不仔细观察,还真就看不见。
“原来皇上是这样黑暗中视物的啊”众人一阵哗然,他们虽然不知道这是后世洗胶片的暗室常用的手法,可他们很清楚,这是赤luo裸的阴谋啊
皇上果然早有算计,要不是大伙儿循规蹈矩的站在了原本的位置上,皇上即便能看到荧光,也没法以此辨人,这简直就是欺君子以方,太狡诈了一定是那个谢宏唆使皇上的,这个奸佞真是罪该万死
“莫非……”李东阳将众人的话听在耳中,心中的疑惑不由更浓了。
谢宏既然算计到了这么多,那最后怎么会轻易让步?申饬和罚俸都不是重责,可终归也是责罚,皇上这还是第一次下旨责罚他呢,难不成也有什么玄虚?
“啊呦”想着想着,李东阳脑子里灵光一闪,把握到了谢宏的思路,他懊丧的一拍大腿,“又中了那奸佞的诡计了”
李东阳的慨叹当时就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不过,对他的悔恨体会最深的人,却是辽东巡按陈世良。
陈巡按是成化年间的进士,籍贯跟谢宏一样,都在南直隶,他的家境原本算不得殷实,有了如今的规模,也多半都是他出仕之后攒下的。
能攒下偌大的家业,也说明陈巡按不是那种如同后世海瑞一般,冥顽不灵的人物,之所以能让家业蒸蒸日上,除了乡邻的头献,更多的还是同乡之间的提携和关照。
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对于自己江南士人的身份,也相当自豪,并且愿意为了这个群体添砖加瓦。而不是象谢宏和王守仁那般,明明出身江南,却不念家乡父老的好处,反而处处与家乡人做对,堪称数典忘祖,无耻之尤。
得知谢宏要巡抚辽东之后,陈世良也是憋足了一口气,准备给对方狠狠的来个下马威,而后再配合朝中势力,彻底将谢宏埋葬在这里。
别看他这个巡按的品级比谢宏差很多,可他在辽东日久,又是个圆滑的性子,与当地的势力也多有牵扯,算是半个地头蛇了。
而总兵韩辅也算是个有眼色的,之前也配合陈世良上过告急奏疏,甚至还从他这里得了不少好处,让这人如吴玉那般兴师动众,他或许不敢,可配合着陈巡按搞点小动作,韩辅想必也不会拒绝。
因此,陈世良对于给谢宏一个迎头痛击是相当有把握的。
当谢宏杀了吴玉,传令辽镇总兵韩辅,让其去山海关拜见的时候,韩辅本来不敢有违,立即收拾动身前往。在半路截住了韩辅,然后劝说他在宁远堡等着看风色的,正是陈世良。
开始几天他还有些得意,觉得谢宏行事太过张扬,这回在朝野攻讦下,想必也要吃个大亏,假天子仪仗,那是说笑的吗?可昨天收到的邸报让他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朝议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相当于谋逆的大罪就这么轻轻揭过,直如同儿戏一般,这倒还罢了,左右那奸佞圣眷无边,涉险过关也不是一两次了。
但是,后一条就很让人无语了,杀吴玉这种事要么就别提,至少也要如前事一般,弄个押后再议啊押后再议就是表示这事儿没完,留个找后账的伏笔,好歹也能体现个不服输,日后还要报仇的意思。
可现在这个……分明就是说此事到此为止,擅杀大将放在谢宏身上,也就是个罚俸申饬的罪过,那跟默许有什么区别啊?
陈巡按也不是第一时间就想通此节的,他是看到韩辅见邸报之后,脸色大变,然后不理会自己的劝阻,轻骑西去,然后仔细琢磨了一番,才领悟到了其中的道理。
朝廷此举无异于助长了谢宏的气焰,顺便配合他对边镇的武将们进行了威慑,杀个分守参将罚俸半年,若是杀个总兵呢?只怕也强不到哪里去吧?
所以,韩辅怕了,顾不得陈巡按的阻拦,直接往山海关迎接兼请罪去了。
“大人,咱们怎么办?”陈世良虽然有弹劾韩辅的权力,可他阻拦对方的理由都不能摆到台面来说。有了谢宏这个巡抚的命令,韩辅不卖他面子也就不卖了,他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望着对方的背影兴叹,倒是他的一个幕僚反应快些,从旁提示道。
“还能怎么办,给京城去信,给南京去信,中枢那边使不上力,难道就指望本官一个人不成?那可是搅乱了京师的瘟神,开玩笑,本官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单独就能对付得了?”陈世良没好气的呵斥道。
谢宏要是轻身而来也就罢了,他可是带了上千护卫的,陈世良不傻,也不迂腐,有了那么多前例在,他哪里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