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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他点名的顺序是按品级来的,可实际上,李懌是按照自己的怨念程度来排序的,因此,官最大的闵大人也就倒了霉,第一个被揪了出来。
“王上,老臣的意见是……金判书,你是负责外交事宜的,江华岛上的船只打的是大明的龙旗,这交涉之事,正是礼曹该管,你有何见解?”身为领议政,闵某人比李懌这个国王可狡猾多了,见势不妙,他一脚就把皮球踢出去了。
“这个……”金判书心中狂骂,这老不死的东西真是狠呐,看那船的样式,明明就和济州岛的那些人有关,没准儿又是南方士人捅出来的篓子,却让自己来背黑锅,太不讲究了。
政变成功,彻底压制了国王之后,朝鲜的士人也发挥了儒家子弟的本质,迅速的分裂成了南北两派,开始了例行的政治斗争。
北方人由于先天不足,很快就被南方士人占了上风,不过由于谢宏在济州岛的乱入,所以,朝鲜朝堂上的平衡并没有被打破,而是形成了均势。
金判书是北派,而领议政是南派,受到这种打压也是应有之义,他抬头看向右议政,希望能从本派首领那里得到点提示。可让他失望的是,对方鼻观眼眼观心的稳稳坐在那里,就象是睡着了一般,显然是不打算出头。
尼玛,没一个好东西,也罢,既然你们做的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金判书磨了磨牙,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了一番,迅速锁定了目标。
“王上,占据江华岛的舰队虽然大着大明旗号,可是礼曹并没有收到大明的国书,因此也是无从交涉,若是定要交涉的话,臣请大王修国书一封,臣愿冒死出海,前往北京交涉,未知王上意旨如何?”
“由汉阳前往大明,路途遥远,耗时良久,等大明有了回音,汉阳的局面也许都已经难以收拾了,金判书的提议虽然不无道理,可还是远水不及近渴呐。王上,以老臣之见,还是请金判书携国书前往江华岛交涉才是正理。”
在公,这是南北两派之争;在私,自己好容易找了个垫背的,哪能随便放走?
国王虽然没什么权力,可毕竟有个名分在,他既然点了自己的名,自己就必须拿出办法来,推诿一次没问题,可若接二连三的往外推,难免会显得没有担当,也许就会给政敌留下机会了。所以,他的话就是一个意思,想开溜,没门。
对眼下的情形,李懌已经很习惯了,有好处就抢,没好处就推,他的大臣们一向如此。如今有人强占江华岛,舰队更是顺着汉江往来不休,那些船也不知有什么特异的地方,无论在江海上行驶,都是纵横如飞,事情已经糟的不能再糟了,大臣们岂有不推诿之理?
推诿是正常,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慨然应命,他才真的惊讶呢。所以,见闵议政发言后,附和者众,李懌也是从善如流的把目光转向了金判书。
“王上,外交大事攸关国体,岂能在对方身份不明的时候轻动?敌人舰队犯境乃是兵事,自当由兵曹负责,何况敌人舰队初至之时,曾与兵曹下属的水军打过一仗,还交涉了一番,所以,还是请朴判书详述事情经过,并探明对方身份之后,才好下结论啊。”
金判书心中冷笑,以为老子只会跑么?其实,咱也是有后手的,不就是推卸责任吗?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谁还不会咋地?
“金判书言之有理,朴判书,你就说说吧?”李懌又是一扭头,盯上了兵曹朴判书。
你母亲,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打过一仗?那也叫打仗?水师刚升起帆,就被人冲过来一顿揍,然后还没出港就全军覆灭了,老子能知道个屁的情报?
躺着中枪的朴判书哭的心都有了,战败之罪还没追究呢,这交涉的事情又轮到头上了,这尼玛是打算把爷往死里整啊现在济州岛已经没了,会被流放到什么地方,还真不好说呢
“启禀王上,虽说是交涉,不过对方只是抓了几个水兵,让他们传了话回来而已,那几个水兵都在宫外候着呢,不然……”朴判书脸拉得老长,好像一根苦瓜似的,饶是如此,他还不忘推诿责任,在场的他都惹不起,不过场外的冤大头却是不少。
“咳咳,朴判书,王上何等尊贵,岂是几个贱民出身的兵卒能见的?此乃非常之时,你也无须讳言,只管从实说来便是。”右议政终于发话了。
身为派系领袖,他本就有维护本派人马的职责,直接顶撞领议政,给金判书解围他是不敢的,不过既然金判书自己很努力,找到了一个很合适的替罪羊,他也不吝于顺水推舟的伸出援助之手。
更重要的是,朴判书也忒地无耻了一点,居然打算把责任推到几个小兵身上去,水军的小兵,可不都是贱民出身的吗?他们能担得起这么大的责任吗?让贱民进来富丽堂皇的昌德宫?那是一种玷污,哼,真是岂有此理
闵议政本来还想伸手扯一把,可朴判书自己说错了话,他也只能放弃了,为了这么个傻蛋跟北派闹一场,实在有点划不来。何况,今天这事儿,远不是一个判书就能顶缸的,身为朝鲜的首辅,他也相当沉得住气。
“朴判书,就请你速速道来吧。”李懌本来就是个看热闹的,见两边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臣下遵旨。”无奈之下,朴判书也只好自认倒霉了。
“王上,朝鲜海疆一向太平无事……”他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就算不提没事就去全罗道、庆尚道晃荡的倭寇,单说今年割让出去的济州岛,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太平啊?
不过也没人道破此节,这事儿说出来大伙儿都没面子,何必呢?要知道,只要朝堂上达成共识,歌舞升平的盛世一样可以靠嘴说。
“所以兵曹下辖的水军也很少会出海巡视……”这现象是真的,不过原因却是假的,兵曹下辖的水军装备比较差,那些破船实在不太适合出海巡视,否则会导致相当程度的非战斗减员。
“不过沿海的渔民却有不少……”这是当然了,朝鲜其实也很想效法大明禁海的,可是就凭朝鲜那贫瘠的土地,实在养不了多少人,百姓出海捕鱼捞海带也是没办法的事,没有这些的话,每年饿死的人就更多了。
“渔民多了,难免有些良莠不齐,甚至有心怀叵测之辈混入了其中……”
“此话何解?”李懌有点纳闷,渔民都是贱民,因为身份低贱,所以良莠不齐是肯定的,可心怀叵测却从何说起啊?要知道,贱民造反这种事,在朝鲜从来就没发生过。
“回王上,那支船队派人传的话就与此有关……”绕了一大圈,朴判书终于说起了正题,“他们说,他们本来只是路过的,可就在江华岛附近,遭到了朝鲜船只的攻击,致使一艘战舰损坏了……”
“什么?”李懌对他的吞吞吐吐感到很不耐烦。
“就是损坏了一块船板……”饶是已经听过一次兵曹的叙述了,朝鲜众臣还是发出了一阵嘈杂声,人人激愤,都在低声怒斥着侵略者的无耻。
那支船队足足有二十几艘飞轮战舰
当初全罗、庆尚两道的联军何等强大,包括龟甲舰在内,足有几十艘大船,而他们遭遇的飞轮战舰只有十一艘而已,结果就全军覆没了,连敌人一块船板都没伤着。
尽管贱民们都不知道这件事,可又有哪个白痴会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惹这么一支大舰队?就算真有发疯的,想攻击,他可也得追得上啊,那飞轮战舰的速度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光是这样,连他们交涉的言词都这么不靠谱,一块船板?这分明就是找茬,是红果果的欺负人呐
正文第563章光荣的带路党
第563章光荣的带路党
昌德宫中的喧闹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比第一次听到这消息的李懌,尽管猜不到对方目的何在,可大臣早就通过各种渠道对事情经过有了足够的了解,刚才的激愤,也不过是顺大流,做给旁人看的罢了。
这种时候要是不展现一下爱国情操,难免会被人当成把柄,所以激愤是一定要的。
不过也不能骂太大声,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万一要是朝廷决定妥协,不,那简直是一定的。因为敌人水师损失的那块船板,在报复行动中,汉阳的所有水师已经消失在了熊熊烈火之中,如果要打的话,恐怕就只能真的用渔船了。
打不过就只能妥协呗,这么多年以来,朝鲜不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骂的声音一定不能太大,以免事后被当做战犯交出去,随波逐流才是保身之道。
其实看到对方船上的龙旗,朝鲜人就已经麻爪了,那是大明的龙旗,对于这个庞大的邻居,朝鲜连对抗的勇气都生不出。
要不是通过学习儒家经典,对大明朝堂上的形势有深刻的了解,恐怕例行的打秋风行动,他们都不敢去做,银钱虽好,可总也得有命去享受才行。
随着辽东那个瘟神的横空出世,大明的国策已经改变了,从前那些和蔼大方,善解人意的礼部官员都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代之的是大明皇帝的王霸之道。今年上半年,以及年中发生的一幕幕,都在述说着这个事实。
要不是对方搞出来的场面太大,朝鲜众臣才不会响应国王的号召,跑来昌德宫开会呢,他们宁愿等等看,济州岛或者辽东总会有消息来的,到时候满足对方的要求事情也就了结了啊,何必冒着风险硬抗呢?
至于对方有可能提出来的条件,大臣们倒是没什么头绪,朝鲜似乎也没啥值得人家这么大动干戈的东西吧?之前的济州条约中,该满足的都应该已经满足了才对,莫非,对方是打算租借江华岛?
这件事可有点棘手,江华岛离汉阳太近了,当年蒙古人打到朝鲜的时候,朝鲜国王就曾经跑到江华岛据守,等对方退去之后,再跑回来收复失地,算得上是朝鲜的腹心之地了。
这种地方要是被别人占了,岂不成了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剑?不过也没人打算拒绝,和济州岛那次一样,左右江华岛被占已经是既成事实了,想要抢回来也不太可能,莫不如顺势躺倒,让对方任意施为呢,嗯,省得挨揍。
几个月前,割让济州岛的时候,很多朝鲜大臣就已经知道飞轮战舰了,可没有亲眼见到,对这种新式战船的威力,他们也没有明确的概念,少数人甚至觉得是参战的世家太过没用,这才导致惨败。
不过日前一见,种种杂音都消失了,尽管对方已经汉江上耀武扬威了好几天,可整个朝廷却没有一丝请战的声音,大臣们都变成了缩头乌龟。
既然打不过,那就没有必要拉硬了,既然对方没有登陆,那暂时应该是不用迁都的,说老实话,也没啥地方好迁。
北边,辽东边军已经把鸭绿江畔都占了,南边的济州岛,更是让朝鲜君臣痛彻心扉,要是对方铁了心的要自己的命,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所以,几个议政大臣派别虽有不同,可意见却是统一的,解决问题不能用军事手段,而是要采用外交手段,君子动口不动手么,圣人的话果然很有道理。
当然,对方一直没派使者过来,也没要求自己这边派使者过去,所以局面暂时僵住了,以闵议政为首的南派都在等济州岛的消息,总体来说,那个马总督还是挺和蔼的。
至于今天的朝议,也就是国王有令,而大臣们也都觉得闲着没事,正好凑一堆扯扯皮,省的在家里面忐忑不安了。
“……请王上恕罪,不是兵曹这边不努力,只是敌人太过强大,远非朝鲜水军能敌啊”骂人的都停了,朴判书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那,崔议政,你对此有何见解啊?”
李懌倒是想下令把朴判书拖出去杀了,可那样一来,临阵斩将,没准儿自己也要被说成昏君,然后被大臣们当做替罪羊了。他比燕山君聪明多了,不会干那种没头脑的事儿,所以他继续点名。
“王上,敌人强大,我军羸弱,情况比较复杂,是召集天下兵马勤王,奋力一战,还是卧薪尝胆,暂且隐忍,都事关重大,所以,此事还应从长计议才是。”
“嗯,崔议政说的不错,那依你之见,今天的朝会……”
“王上,不若暂时休会,容我等仔细思量,待有所得之后,再行商议,未知王上意下如何?”
“可是……”情况复杂不复杂,李懌不知道,可他难得正经主持一次会议,还没玩够就散会,他有点不甘心。
“王上,事关重大,请三思而行啊”闵议政带头趴下了,身后是一片附和之声。
“那……今天就到这里好了。”李懌面带微笑,再次从善如流。
尽管他面上从容,可走到门口,被外面刺眼一晃,李懌还是流下了眼泪:都是当一把手的,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寡人不求象大明皇帝一样叱咤朝堂,可怎么就连开个会都身不由己呢?自己这把年纪真是白活了。
……
散朝之后,朝鲜众臣也是各回各家,统共只有从与不从两个选择而已,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