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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近卫军的粗暴执法把他们都给震住了。
“万岁爷……”正在这个当口,殿后的通道中走出一人,众臣抬头一看,认得是八虎之一的罗祥,看到殿内混乱的景象,他微微愣了一下,不过并没多做耽搁,当即行了个礼,向正德示意,有要事禀报。
“有事?就在那儿说吧,事无不可对人言么。”正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万岁爷,承天门外有数百儒生聚集,望北叩首不止,为首数人,都是京城大儒……兹事体大,守门将官不敢擅专,您看……”
除了刘瑾、张永,八虎那几个都属于胸无大志的,不过办事倒还得力,大朝会是谷大用和三公公伴驾,罗祥负责的是宫禁事宜。这时承天门除了这种难以处理的乱子,他也有些紧张,额上满是冷汗。
“几百人在磕头?多长时间了?”正德微微一愣。
“已经有一会儿了,承天门的擂台拆完后,他们就来了……其中几人头上已经见了血,若是一直这么下去,说不定……”
今天是要清算的,不过,不论是要办喜事的正德,还是主谋者谢宏,希望看到的,都是一场平稳的清算。而罗祥也是事先就得了通知,知道今天有可能会发生变故,可他却没想到这么严重,这些人要是真的一直磕到底,没准儿会死几个在承天门也未可知,那样一来,就有违初衷了。
正德皱起了眉头,这个意外让他有些头疼。丹墀下的朝臣们却都是松了口气,被按在地上的王鏊等人更是心中狂喜,有变故,就可能有转机啊。
王鏊跟张举人那些人事先并没有通气,身边一直有番子的密探盯着,他也找不到串联的机会,外面的行动,纯粹是京城士林因为兔死狐悲,自发的计划的。
事先不知情,并不代表王鏊就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以他的阅历,从罗祥的几句话中,就可以得到足够的信息了,这也是死谏。
儒家的影响力根深蒂固,要是依照朝廷原本的步骤,被压制的过程中,会造成很多不满情绪,不过,海外之利,却可以转移士绅的注意力,将矛盾化解于无形。
而现在,来的那些人的功名都不算高,名声却不小,功名低,没出仕,他们身上自然没有多少罪责,要是朝廷用强,或者任由他们死在外面,那么矛盾就有激化的可能。
这就是政治绑架,王鏊艰难的抽动着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冷笑,想太太平平的杀了自己,驱逐圣人子弟?没门!要是不掀动天下反乱,将神州搅成一锅粥,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个大学士?老夫要是活不了,那就谁也别想好!
其他人也都顾不得礼仪,抬头看着正德,紧张中带着些期盼。
要是正德采取强硬手段或者放任,那么各地的不满很可能会借着这个由头发泄出来,进而使得天下大乱。海外再好,可却只有沿海数省的士绅切身体验过。与之相比,特权被取消,才是迫在眉睫的危机。
他们不愿意看到天下大乱,同样也不愿意看到儒家的倾覆,所以,尽管可能性很低,可大部分人都盼着正德的回心转意。
变法么,总得一步一步来,循序渐进才是王道,这样的变法不但容易让人接受,也让儒家翻盘的希望大大增加因为体制没有变,新官僚什么的很快就会被同化的,新的潜规则也很快会出现的。
在万众瞩目中,正德缓缓转过了头,将问询目光投向了朝班之中。
不用问,也不用看,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向谁问计,能在这种时候给出建议,并且让皇上听从的,只有那位冠军侯。
于是,朝臣们转过了头,然后,理所应当的看到了一副坚毅的神情,面对挑战,那个少年永不退缩,他坚定的点下了头,回应着结拜兄弟,大明天子的问询。
最新章节第756章杀,杀,杀!
第756章杀,杀,杀!
金銮殿上静悄悄的,在这一瞬间,连那些粗重的呼吸声都消失了,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的看着谢宏,看着局势往未知的方向偏移过去。
因为江南的善后事宜,王守仁耽搁了不少时间,和倭国的使团赶了个前后脚,没来得及参与有关这场大朝会的谋划。否则,对今天的这场变故,他一定能做出预计,并且有所准备。
谢宏的行事风格,早在辽东的时候,他就已经很熟悉了,知道对方经常会做些貌似莽撞,实则多有算计的事情出来。饶是如此,当他看到谢宏重重的点下了头,表示毫不退让的时候,他的心还是一沉。
无论什么政策,都是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变革也不可能一帆风顺。眼下的大明,心怀愤怨的人还很多,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再被别有用心的人传播出去,局势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还很难说呢。
不奉诏来京的藩王不止宁王一个,来的最快的,都是那些离的近的,他们来京的路程短,更重要的是,离的近,消息也灵通,更容易看清大势。身处偏远之地的那些藩王,就不同了,常德府的荣王,成都府的益王,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正德的诏令。
有了宁王的前车之鉴,这些人也许已经胆寒,但却不能保证,其中没有比宁王胆子更大的野心家。没有契机,他们自然不敢妄动,解决起来也容易,一名钦差足以,但若是有了机会,那就很难讲了。
王守仁皱着眉头,深深的看着那张古井无波的脸,想要看出对方的真实意图。是不相信外间的儒士们有赴死的决心?还是另有应对之策?还是说……他有些迟疑,不知道应不应该做出提示。
他知道,谢宏的某些常识很是匮乏,尤其是涉及到传统方面的那些;龙椅上那位好一点,但是以正德那个性子,是不会认真思考这些东西的。所以,这两人定下来的计划,很有可能是最直接,最让人忧虑的那种。
心念电转,可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见正德目光一凝,冷声断喝道:“左右……”
“奴婢……”他身后闪出了三公公。
“臣等在!”金銮殿四下皆有响应,千百人如同一体,同时发声,如同惊涛般,直拍过来,砸得殿内群臣都是心神摇曳,耳中嗡嗡作响。
“行刑!”更无二话,正德只是挥了挥手,毫不迟疑的决定了王鏊等人的命运。
“老夫是当朝大学士,刑不上大夫,焉能如此,焉能如此!”王鏊拼命挣扎起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谢宏心狠手辣,可他还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连个过场都不走,要当场杀人,就算他不是大学士,也经过正规程序定了罪,那好歹也得秋后问斩吧?
“陛下三思啊!”或是兔死狐悲,或是担忧朝局,又或其他什么原因,众臣纷纷提出了劝谏,就算要杀人,也不能这么个杀法,连阁臣都象被杀狗一样杀掉了,做官的风险也太大了吧?
“朕意已决。”正德冷着脸说道:“三儿,你去监斩,行刑前将其人罪状公示天下,行刑后,将之送往天地坛,即时刻于碑文之上……”
“奴婢遵旨。”
“朕是讲道理的皇帝,也留出了不少机会,朕不明白,儒家弟子有什么可不满的?去海外藩国做宣抚大使,使化外之民得到先贤教化,让他们心向中土,濡慕天朝,难道不是很神圣的职责吗?”少年清朗的声音压下了一切噪杂,静静的回荡在金銮殿上。
朝臣们面面相觑,去边疆都已经是流放了,还说什么去海外,那比流放还可怕呢。
“大明朝的未来不会局限于中土,如今正是百事待举的用人之际,百家各有其长,并以其长处各司其职,难道不是最恰当的安排么?你们,和外面那些人究竟有什么不满?难道儒家子弟只会对付自己人吗?只能担当这种尸位素餐的官职吗?你们,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臣等无状,请陛下息怒……”官员们心中苦涩,却是无从反驳。
虽然没明说,但正德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认为,儒家的最强项是愚民,还有清谈扯淡,所以,他将儒家未来的舞台,定位在了外交上面。林瀚出使倭国,就是这个大开拓计划的缩影,而让外藩之民死心塌地的接受大明的盘剥,则是另一个重大职责了。
通过周经等人之口,这项计划早已经传遍了京城政坛,各人也多有猜测,猜到的结论,也跟事实相去不远,现在只是得到验证罢了,多数人都是有心理准备的。
“这可是名留青史的机会,等到百年之后,大明雄霸四海之时,后人一定会记住那些曾经默默无闻,却全心奉献之人的。”
正德身体微微前倾,俯视着丹墀之下,犀利的眼神,最终定格在被按倒在地上那些人身上,沉声说道:“是名留青史,还是遗臭万年,诸位爱卿,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经过战火的历练后,正德的气场也增强了不少,不胡闹的时候,旁人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混杂着杀气的王霸之气。
见众人都被他这番话震住了,再没有杂音,他很满意的点点头,再次挥了挥手,断喝道:“行刑!三儿,记得把朕刚刚说的这些,也说给外面那些磕头虫听,何去何从,让他们自己选择吧。”
“奴婢遵旨!”三公公接了旨,昂首挺胸的走下丹墀,直奔殿外而去,拿人的那些近卫两人负责一个,拖着已经瘫软的王鏊等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三公公的形象其实有些滑稽,他那副昂首阔步的模样本就象一只公鸭,等他走到门口,众臣也是看得分明,他屁股上还有一个明晃晃的脚印,挨了踹还得意成这样,那份傻劲就甭提了。
这次踹人的不是正德,而是谢宏。正德化妆上擂台,就是这个没节操的太监帮忙打的掩护,他换上了龙袍,站在黄罗伞盖下面,还举着个望远镜,以谢宏的眼力都没看出来异样。这样的行为,当然是要遭报应的。
形象很搞笑,但却没人发笑,金銮殿上的大多数人都感觉到,正有一股彻骨的寒意在身上蔓延着,从天灵盖,直到脚底板,让他们几乎透不过气来,只能茫然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没有争论,所以效率就很高,在承天门外围观的百姓看来,从守门将士入内报信,到宫中有了反应,其中就像是没有间隔似的。而宫中做出的反应,也足够激烈,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震惊不已。
“华夏彩虹,爰有百家之学,秦汉以降,方以儒家独显……儒道,乃君子之道,善能修身自持,可使人动心忍性……而今,大明欲彰显威德于四海,兵家示威在先,儒家施德在后,一张一弛,方是正道!”
三公公抑扬顿挫的念着什么,可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没放在他的身上,评书话本中,皇帝要杀人,通常就是:推出午门斩了,这样的套路。三公公身后跟了一群人,有押送的近卫军,也有刀斧手,而刀斧所向的那些罪囚,身上分明都是紫袍玉带!
张举人愕然停下了磕头的动作,不同于普通民众,他对朝堂很熟悉,跟不少大员都打过交道,那几十人当中,他认识的至少有一半以上,其中最显赫的,无疑就是大学士王鏊了。
昨日的宰相,今日待死的阶下囚,这样的反差让所有儒士骇然相顾,皇上疯了么?有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啊!不就是让一步,给儒家留下一丝颜面吗?换来的,可是天下的太平!
“今日,以海外宣抚之责,广募天下儒生,传道海外,为国为民,彰仪显德,功在千秋!”在诡异的气氛中,三公公念完了名闻后世的募贤令,然后面容一肃,拿出了另一卷黄绸。
“有功当赏,有罪当罚,赏罚分明,方为治国之本……”例行的说了一番大道理,三公公语声转厉:
“今有大学士王鏊,深受国恩,简为辅宰,却不思报效,贪墨渎职,尸位素餐,朕以大义相责,仍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以私利误国事,勾结海盗,私调兵马,攻打旅顺皇港,视同谋逆;而后又四下串联,内,勾结宁藩,谋逆作乱;外,私通鞑虏,意图不轨……”
围拢到承天门的人越来越多,但这里却愈发的寂静了,只能听到那个尖利的公鸭嗓发出的声音。若说先前的募贤令和三公公的形象还有些滑稽的话,后面的宣判就如同寒风一般了。
“……天心本仁,但也有无可宽恕之罪,以及罪在不赦之人……王鏊斩立决!传首九边,以儆效尤!”前面定下了那么大的罪名,这样的结果也就不奇怪了,不过,在场之人,尤其是那些请愿的儒士,却感觉身体完全僵硬了,别说继续磕头,想动一下指头都难。
“罪臣王琼……”
“罪臣……”
三公公丝毫不停,一张张的圣旨走马灯般在他手中变幻着,他宣判得快,刀斧手的手脚也相当麻利,刀斧落下,血光四溅!一个个叱咤朝堂,本该名留青史的大人物,就这么死了,死前甚至连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
随着杀戮的进行,请愿的儒生们崩溃了。仗义死节,说起来很美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