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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意的望向窗外,却见十来个军汉往这边走了过来。
宣府本是军镇,当兵的自是多得是,平时经常来的也颇不少,可是今天来的这群人却有些不同。这些人身上、脸上多少都有伤疤,一眼望去,极有彪悍之气,而当先一人更是让谢宏眼角一缩。
这人非常魁梧,那身形比起天赋异禀的二牛也不遑多让,脸上也有伤,而且还不止一处,眼角那处伤疤几乎伤及眼睛,让人望之而惊。
这人是谁?昨天发生了巡检司来捣乱的事情,又看见这样一群人往店里来,谢宏不由警惕之心大起,转头对马文涛道:“马大哥,你去请李千户过来喝茶。”
马文涛往外看了一眼,也觉得不对头,急忙下楼去寻李千户了。眼见那群人已经进了点,谢宏也从雅座走出来,看着大厅的动静。
这时刚好楼下评书说到间歇处,依照往常的惯例,马昂会到后面休息一下,楼下的听众则听一会儿音乐。可今天马昂下了台子后,却愣了一会儿,然后勉强在脸上挤出笑容,往那些军汉迎了过去。
“江大哥,好久不见,一向可好,今天吹的什么风,您居然大驾光临来听书?”
候德坊人气鼎盛,人来人往都是寻常,那些军汉进来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可马昂突然迎上去,倒让那些正欣赏乐曲的人转过头来,一看见那为首的军汉,所有人都面露惊容。
“是饿虎!”
“怎么是他来了?难道是……”
“快走,快走,莫要遭了池鱼之灾。”
本来还恋栈不去的听众纷纷都结账离去,外面再想进来的,听到出来的人说话,也是掉头疾走。这人是谁?谢宏心里大奇,好大的威风啊,嗯,不是威风,而是恶名远播呀。
“听球的书,马昂,某不和你废话,叫你妹子出来吧,老子今天就要拜堂成亲。”那为首的军汉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半点没把马昂放在眼里。
“江大哥,那事儿,小妹不太愿意……”马昂还是陪着笑脸,笑容有些苦涩。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她,你爹当日许了你妹子给某,马昂,你这是打算不认账了?嗯!”为首那人冷哼一声,身后众人也是齐声附和,这群人似乎是上过战场的,一起出声,显得杀气腾腾,吓得马昂脸都白了。
“那婚约是我爹酒后神志不大清醒的时候……”
“某不管你这许多,白纸黑字的婚约在此,你要是想毁约,哼哼,江某可不是好欺负的。”
“江彬!你少欺负大哥,若是有理,我爹在时你怎不提?等我爹去了,你这才来欺负我们兄妹,你羞也不羞。”谢宏本来正要出面,却冷丁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觉一愣,结果倒让灵儿先下了楼。
“那是某出征在外,不然你当某不敢上门?”江彬脸上有点挂不住,大声吼道:“总之,某有婚约在手,说到哪里都是这个理,你要么就履行婚约,要么,嘿嘿,江某就不客气了。”他说的轻佻,身后的军兵也一起嘿然大笑。
马昂脸色惨白,灵儿平日就冰寒的俏脸更是笼了层寒霜,在一众人的大笑声中,女孩的声音如冰珠落地,字字惊心。
“既然如此,我马灵儿今日有死而已。”话音未绝,灵儿已是摘下了发簪,丝毫没有迟疑,对着咽喉便刺。
“小妹!”
“停手!”
马昂和江彬齐声叫喊,身形前扑,可两人离得都远,这时却哪里来得及,眼见灵儿就要香消玉殒,两人都是心头大恸。
正这时,一只修长的手突然出现,不顾发簪的锋利,紧紧的握住了灵儿举着发簪的手。
“胡闹!干什么就寻死觅活的,你可是我的人,这里也是本公子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疯狗在这里叫唤了?”
江彬的名字谢宏自然记得,略一思考间,动作也慢了一步,而他更没有想到,灵儿居然性子这么烈,一言不合就要自尽,还好拦住了,可他心里还是后怕不已。所以,他这时对江彬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极为不善。
“谢兄弟,今天……”见到谢宏,马昂又是愧疚,又是欣慰。他当日卖店也有怕了江彬的原因,他老爹胡乱定下这桩亲事,可小妹冰雪一般的人,眼界高的很,从前有举人上门提亲都被拒绝了,又怎么会嫁给江彬这个恶名在外的无赖?
所以,当日谢宏亮出身份,马昂也有拿他挡灾的意思,只不过后来相处时间长了,双方也越来越亲近,他也没这心思了。而且,谢宏的打算也没瞒他兄妹俩,听到日后会去京城,马昂更是忘了还有这回事,却不想这江彬今天突然上门,而且来意不善。
两家都是军户出身,交情也是不错,只不过江彬自小就四处惹是生非。后来从了军在战场上固然勇猛,可下了战场依旧恶习不改,偏偏仗了军功,也无人奈何得了他。欺男霸女的事情他倒是不做,可喝酒打架,哪次不见血?宣府人都怕他怕得厉害,称为‘饿虎’。
这也是为什么灵儿那般绝决的原因,宣府实在没人愿意惹上他,这头饿虎要是发起疯来,就算是巡抚大人,他也未必就顾忌了,这样的人谁能招惹?
“你就是候德坊的东家了?”江彬听了谢宏的说话也不动怒,渺着眼道:“你既然愿意出头,那也成,某是讲理的人,你把那钢琴交给某,这婚约的事情就算了,某日后也不再提。”
谢宏一愣,他只知道有江彬这么个人,好像武力值挺高的,却没听说这人也喜欢音乐啊。不过日前来的钱宁好像也很懂音律的样子,不会是正德身边的几个宠臣都跟他一个爱好吧?
“你要钢琴?”马昂却如同看见太阳从西面出来了一样,俩眼瞪得溜圆,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就连灵儿都忘记继续挣扎了,任凭谢宏握着了自己的手,呆呆的站在那里。
“某就不能要钢琴么?”江彬脸上一红,谢宏这时才注意到,这人虽然神态凶恶,不过其实长得倒是不丑,肤色也没二牛那么黑。
“你要钢琴倒也不是不能商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谢宏琢磨着要不要卖他一个面子,虽然他开始闹腾的凶,可是跟自己说话还算客气,而且灵儿也没受伤。
“不过要先问过俺的拳头!”
谢宏这边有些迟疑,可有人却是毫不犹豫,谢宏只觉身边刮过一阵强风,然后便看见黑大个怒吼着一拳挥出,直奔江彬面门打去。
二牛动作太快太猛,谢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二牛打了上去。他有些担心,记得江彬这人的武力值似乎挺高的,而且其他人对他的忌惮,也证实了这一点,也不知二牛是不是对手啊。
“来得好!”被人突袭,江彬却是不慌不忙,长笑一声,抬手也是一拳迎了上去。
只听“嘭!”的一声大响,两人各自退开几步,似乎是个平分秋色的局面,谢宏倒是注意到江彬退得更远些,不过,他可是仓促应战。
“二牛,且住。”谢宏急忙喝止,一是担心二牛受伤,更担心的是铺子被这俩人给拆了,只是一个照面,大厅的桌子可就坏了一片啊。
“痛快,好汉子,在这市井里厮混岂不可惜,来某军中搏个功名罢。”江彬虽是吃了点亏,不过却丝毫不在意,反而大笑着邀请二牛。
哈,居然敢当着哥的面挖角,哥岂能容你,名人也一样收拾!谢宏本来还存了少生事端的心思,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激起了怒气。
“俺才不去,你这粗坯哪里比得上小宏哥?”二牛瓮声瓮气的说道。
二牛果然是好兄弟,不过二牛说别人是粗坯,咳咳,很有喜剧效果诶,见二牛仍然跃跃欲试的,谢宏忍住笑道:“兀那军汉,咱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江彬一愣。
“不错,半个月后,你和我二牛兄弟斗一场,只比拳脚,点到为止。”谢宏颔首,道:“如果你赢了,钢琴给你,婚约的事再也休提;如果我二牛兄弟赢了,那么我也不以为甚,你撕了那张纸,然后给马兄和灵儿妹妹磕头道歉,如何?”
“好,一言为定,兄弟们,我们走。”江彬想也不想就应承了下来,心里却暗自好笑。
“这个少年果然是个书生,以为刚才老子多退两步就是那黑大个厉害吗?等着瞧好了,半个月,嘿嘿,弟兄们的军饷就到手了。只是老子今天有点过火啊,差点伤了马小妹,几年不见小丫头脾气怎么这么大?吓死老子了,下次可不能乱来了。”
正文第105章各有算计,四方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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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确实不凡,力气似乎还要大过二牛一点呢,不过没关系,只要差的不是太多,哥也有办法。望着江彬一行人离开,谢宏用右手摸着下巴,笑容很狡黠。
“谢公子,你……松开我好吗?”
呃?哥的左手好像确实握着什么东西,滑滑的,软软的,还有些凉凉的……糟糕,谢宏捏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一直没放开灵儿的手呢。
“这个……刚刚太紧张了,就忘记了,真是对不住啊,灵儿……不,马小姐,你别往心里去啊。”谢宏语无伦次的解释,平日只知道灵儿的性子清冷,今天一看,这女孩果决得很,不知道会不会误会自己故意轻薄,要是又干什么傻事可就麻烦了。
“嗯……”灵儿俏脸微红,转身上楼去了,转身前似乎应了一声,又似乎没有,反正谢宏没听清楚。不会真的被气到了吧,谢宏有些担心,好在看见晴儿和月儿也跟了过去,他这才放心。
“谢兄弟,之前我对你隐瞒这事……”听了谢宏跟江彬打的赌,马昂心里很不安,钢琴可是独一无二的乐器啊,就算谢兄弟再做一个出来,恐怕也没有原来的效果了,这些事却都是因为自己,他感觉很惭愧。
“没关系的,马兄,不说输赢的事,这些日子,候德坊也是靠了你和灵儿才能顺利开起来啊。要知道,咱们可是自己人。”谢宏安慰道,对敌人要狠,自己人更不能吃亏,这就是他的处事原则。
“是啊,马二哥,还有俺呢,俺一定能打赢那个粗坯的。”二牛拍着胸膛说道。
“二牛,你觉得你跟江彬的力气谁大?”谢宏问道。
“俺刚刚没用全力,不过那粗坯也没出全力,嗯,他的力气可能要大我一点,不过气力未必比俺长,俺应该能赢。”二牛不会说谎,后面的话说的有点底气不足。
“我也觉得他力气大一点,不过,差的应该不多吧?”谢宏又追问道。
“嗯,不多。”二牛很肯定。
“那就好。”谢宏有些心不在焉点点头,琢磨着自己的电子是不是能够弥补这点差距。
看在马昂眼里,他似乎是有些认命了的感觉,可不是,那江彬横行宣府都这么多年了,二牛过了年也才十五,再怎么厉害也打不赢啊。
“谢兄弟……”马昂生平第一次有开不了口的感觉。
“谢兄弟,李千户不肯来,说那人是什么饿虎……”马文涛从外面跑了进来,看见厅堂内的景象,不由一愣,说的话也卡在嘴里。
“不要紧,事情已经解决了,嗯,今天闹成这个样子,干脆关门回家吧。”谢宏展颜一笑,好像事情真已经解决了一样。看他这样子,马昂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而楼下的几个人都没有留意,琴房的门只是虚掩,透过门缝,一双明亮的眸子幽幽注视着行若无事的谢宏。
……
“谢大哥,灵儿听说……你要去董家庄?”
“是马小姐啊,不错,是要去一趟,不过没关系,你不用担心,那江彬应该不会再来闹了。”以为她是担心江彬,谢宏笑着宽慰道。
“你是要去制作新钢琴……”灵儿语气幽然,有些迟疑。
“是啊,呵呵,还有些别的东西,想赶着一起做好带回来。”谢宏一边答话,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工具。
“都是灵儿不好……”他越是显得不在意,灵儿就越是过意不去,她对钢琴的了解越深,越感受到这乐器的不同寻常。明明双方才认识一个多月,可偏偏为了自己兄妹,谢大哥就轻易的把它许了人,这……无法抑制的,灵儿眼角一热,一串珍珠般的泪珠悄然滑下。
初见时,灵儿还以为谢宏是贪图自己的美色,这才对自己兄妹另眼相看,还花高价买下了店铺,若非当日见他说的郑重,灵儿是不想答应的。
可这两个月来,灵儿对谢宏的观感也在逐渐改变,从钢琴到琴曲唱词,从候德坊的匠心独运到别出心裁的运营方式,由好奇到钦佩,灵儿觉得这位谢公子还真是生平仅见的人杰。
若不是这位谢公子经常哼唱一些荒诞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