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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一看,地上一滩稀黄的鸡屎,发出浓烈的臭味,高主簿掩着鼻子冲到了门外,直着嗓子喊了起来:“快些拿笤帚进来!”
天气晴好,蓝色的天空一碧如洗,白云悠悠而过,惬意而舒缓。金灿灿的阳光照在肖老大家的土砖屋上,似乎那黄色的土砖都发出了金光一般。
彦莹正将小笋子剥皮,她的手脚麻利,不多时脚边就有一堆幼嫩的笋壳。彦莹的身边有一个大盆子,里盛着一汪清水,亮晃晃的,映出了一瓯蓝天白云。六花蹲在盆子旁边,用手拨着那些已经剥壳的小笋子,拿出一根看了看,举起来问彦莹:“三姐,为什么要洗这么多小笋子?”
“这可不只是小笋子!”彦莹将一根剥好的小笋子扔进了盆子里头,朝六花笑了笑:“六花乖,你去看看灶膛里的火熄了没有。”
六花拿着小笋子奔了进去,不一会儿又像风一般卷着出来了:“三姐,熄了,熄了!三姐,”她瞅了瞅手里的小笋子,满脸好奇:“这个不是小笋子,那会是什么?”
“是银子!”彦莹笑嘻嘻的回了她一句,站起身来捶了捶腰。六花赶紧将小笋子扔回盆子里,跑到彦莹身后,讨好卖乖的攥起两只小拳头替她捶着背:“三姐,你别动,六花给你来捶背。”
彦莹微微一笑,肖老大家中生活很是清苦,可里边却充满了温情,这是让她觉得最感动的一点。她将六花的手拉住:“好了好了,三姐哪里就这么身子虚了?走,咱们去看看阿娘和大姐去。”
将盆子端起来放到灶台上,彦莹捞起两个水煮蛋放到碗里,带着六花就往后边院子走,因为肖大娘刚刚生了孩子,七花晚上睡觉有些吵闹,肖老大睡得不安稳,就从那屋子里搬了出来,大花和四花就跟肖大娘睡在一个屋子里边,方便晚上照顾她。
“阿娘,大姐,吃水煮蛋。”彦莹端着碗走了进去,屋子里这时候已经很亮堂,肖大娘正在给七花喂奶,大花坐在她身边与她低声说着话。
彦莹走过去,瞧着七花小嘴巴一咂一咂的,吃得很来劲,心里暗道真是万幸,肖大娘奶水竟然还足,要是换在前世,不少妈妈少奶水,光是婴儿吃奶粉的钱就是一笔巨款。“七花可真能吃。”彦莹笑着将已经剥了壳的水煮蛋送到肖大娘手中:“都吃了这么一阵子了,还不见她歇嘴。”
肖大娘慈爱的看了七花一眼,叹着气道:“她能吃就好,就好。”说到后边,心中一酸,举起衣袖来擦了擦眼睛,旁边大花瞧着有几分焦急,捉住肖大娘的手道:“阿娘,坐月子的时候不能流眼泪,老了以后眼睛不好使。”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的眼圈子倒红了,强忍着眼泪,咬了咬牙齿:“七花生得真好看,跟个粉团子似的。”
彦莹见着两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一圈,赶紧拿了另外一个水煮蛋往大花手里塞:“赶紧趁热将蛋给吃了。”
大花拿着蛋,怔怔的望着彦莹:“三花,给阿娘吃就行了,我被婆家赶出来,已经给娘家添麻烦了,怎么还能吃水煮蛋。”她被王家赶回来,娘家肯收留她,已经是万幸,哪里还能吃这么好的东西?一想着王富贵走的时候那无情的模样,大花就止不住伤心起来,王富贵,恐怕不只是因为孩子的事情,还有……她的面前闪过一张细眉细眼的脸孔,心塞得都要说不出话来。
“你呀!”彦莹只觉心里愤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大姐你何必这般说,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干嘛这般讲客气?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也就每天吃个水煮蛋,大姐你就别推三阻四的了。”
六花在一旁捉着大花的衣襟,细声细气道:“大姐,你就吃罢了吧,三姐说以后让我们顿顿吃上肉呢。”说到这里,她用力吸溜了一下口水,抬头望了望彦莹:“三姐,是不是这样?”
彦莹摸了摸六花的头,笑眯眯道:“你相不相信三姐的话呀?”
六花将指头放到嘴里舔了舔,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相信,前两天咱们家不就吃上了肉?中午吃羊肉,晚上吃猪肉!”
一提到羊肉,肖大娘的眉头又皱到了一处:“三花,四斤老太不会就这么放手的,咱们家怎么哪来银子赔她的羊?”她眯着眼睛看了看门口,一方阳光斜斜的照了进来,显得很暖和的样子,可她的心却正在发颤,三花也太不懂事了,嘴巴馋就要去杀人家的羊,四斤老太可不是好惹的!
只是……肖大娘瞧了瞧彦莹的额头,在彦莹的刘海下边,左边额角那里还有一条疤痕,虽然被头发盖住了,可她却明白得很。娃儿从山上摔下来,死里逃生,大夫吩咐要多吃些养身子的东西,可家里没能力,三花实在肚子饿得狠了去杀了别人家的羊,这也怨不了她。
都是做父母的没能力,肖大娘心中十分惭愧,她的一只手本来在轻轻拍打着七花的背,这时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心里头在琢磨该怎么样与四斤老太和解才好。
“阿娘,你就莫要想这么多了,我自然有法子。”彦莹朝肖大娘安抚的看了一眼:“阿娘你就专心照看着七花就是了。”
“三姐,三姐!”门外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彦莹抬头一看,四花拉着五花飞快的跑了进来:“有一辆马车到了咱们村口,上边跳下几个人,往四斤老太家去了,我听大家在议论说那是官府的差人。”
肖大娘脸上瞬间变了颜色,她陡然坐直了身子,四处打量这狭小的房间:“彦莹,快些去躲起来,官府来捉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是我的银子,这是你的银子!”,某烟写这句话时,脑子里全是一句广告词:这是你的益达~~……都不知道肿么破了!
☆、盗窃
屋子里边乱成了一团,大花颤抖着身子走到彦莹旁边,将那个水煮蛋推了过来:“三花,你把这水煮蛋拿过去,也能折算成一个铜板赔给四斤老太,我不吃了,不吃了。”
肖大娘坐在床上直抹眼泪:“这阵子可不能让三花出去,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听四花说,昨日那个肖来福赶了骡车送了四斤老太进城,肯定是去找她娘家那个表哥了,今天……哎,三花,你到床下躲躲,四花五花你们站到床前边挡挡你三姐。”
“我又不怕他们。”彦莹笑着望了肖大娘一眼,将大花的手推了回去:“大姐,没事,你放心吃,一个水煮蛋又算得了什么!”
“三姐三姐,那你准备怎么办?”四花跳着脚喊:“来了官差老爷呢!”
“不是现在才去四斤老太家?着急什么?”彦莹伸手推了推四花:“快去喊你二姐,让她坐了骡车去喊帮手来!”
“喊帮手?”四花楞了楞:“会有人来帮忙?”
彦莹笑了笑:“四花,这你就别管了,赶紧让二姐去叫人来。”那些官差进了四斤老太家,估计还要喝酒吃肉,那豫王府别院离肖家村不远,从那小路跑过去,估摸着也就一刻钟,要是坐着骡车过去,便更快了。
四花清清脆脆的应了一声,撒开两条腿飞快的跑了出去,五花站在彦莹身边,轻轻的拉着彦莹的手道:“三姐,五花不想让三姐被抓走,你还是听娘的话,快些去躲起来好了。”
彦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子:“五花别怕,三姐都不怕呐。”
“三花,你让二花去喊人,她又能喊谁过来啊?官府的老爷过来了,谁敢同他们对着干?”肖大娘愁眉苦脸的望着彦莹,抖抖索索伸出手来指着床下头:“赶紧,快钻到下边去躲好了。”
“阿娘,你就安安稳稳的在这里躺着,大姐,你好好照顾着阿娘,我出去应付。”彦莹瞥了大花一眼:“你也有三个月的身子了,别出去,磕磕碰碰的,仔细撞了肚子里头的娃儿。”
彦莹一手拉着五花,一手拉着六花,飞快的跑回了她的卧室,伸手在床头那个高粱枕头下边摸出了豫王府的腰牌,要是二花没有及时将那许世子请过来,那她先拿这个腰牌做护身符,或许也能抵挡得一阵子。
“来,帮三姐剥小笋子,别得事情咱们都不管。”彦莹笑着搬出那箩筐小笋子来,带着五花与六花坐在前院里边慢腾腾的剥了起来,一边计算着时间,看看哪些官差什么时候过来,二花能不能及时请到许世子回肖家村。
小笋子快剥了一大半,才听着外头有喧哗的声音,五花唬得将手中的小笋子往箩筐里一扔,打着哆嗦道:“三姐,来、来人了!”
六花倒是镇静,一边头都不抬的剥着小笋子,一边脆生生道:“五姐,别怕,有三姐在呢,你赶紧剥笋子。”口里虽然说不怕,可毕竟还是有些慌,一边拿眼睛觑了下彦莹,见她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这才放了心。
“肖老大,开门!”门板上响起了粗鲁的拍门的声音,彦莹放下手中的活计,施施然走到门边,扬声应了一句:“外边是谁?”
“快开门,我是里正!”说话的是个男人,约莫四十上下年纪,彦莹将门打开瞅了瞅,就见外边站了一群人,一个个红光满面,看起来喝了不少。
走在最前边的是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岁,一个看着样子快六十了,胡子已经成了花白颜色,他们身后跟了几个人,穿着官府里差人的衣裳,再往后边看,四斤老太牵着她那宝贝孙子七木,还有那个牛高马大的大木也站在旁边,见彦莹出来,冲她得意的笑了笑,似乎在说,肖家三花,你要完蛋了!
“请问里正带人找过来有什么事情?”彦莹朝着那四十来岁的男人笑了笑:“我阿爹出去干活了,不在家。”
四斤老太有些压不住自己兴奋的情绪,冲到前边来,指着彦莹就骂:“肖三花,你这个小贱货,别装着不知道,这县衙里的官爷们和里正大人来你们家,还能为什么事情?老娘原先就告诉你,豫州衙门里,老娘有人!高主簿是我的表哥……”
高主簿朝四斤老太瞥了一眼,带着些不悦的情绪,表妹这张嘴也太把不住风了,怎么就直接将他们之间的关系说出来了呢?让别人听了多不好,似乎他就是帮着自己亲戚来压榨别人一样。
走在后边的肖文华没见着高主簿的眼神,洋洋得意道:“肖三花,那会子我就说过你,让你识时务些,你们肖家快点把菜园子让给四斤老太,你不听,这下可糟了,知州衙门里的老爷要来抓你去坐牢了!”
五花躲在彦莹身后,听着说彦莹要被抓去坐牢,眼泪珠子滚滚的落了下来:“不,你们不能抓走三姐,三姐不能去坐牢!”
彦莹朝肖文华笑了笑:“村长,你能代替豫州城里来的官爷说话?你说要抓我去坐牢,那请问我肖三花犯了哪一条法?翻了大周的律例让我瞧个明白!”
高主簿一愣,没想到这小女娃子竟然这般伶牙俐齿,他咳了一声,装出很威严的模样出来:“肖三花,你私下杀了四斤老太的羊,犯的是盗窃罪,现在有两条路子由你选,一条,你去坐牢三年,一条,把你们家的菜园子赔给四斤老太。”既然这女娃要自己说明她犯了什么法,那就胡捏一条给她,看她怕不怕,高主簿心中很是得意,站在那里就想看彦莹哭哭啼啼的说她选第二条路。
“这位就是知州衙门的主簿大人?”彦莹瞅了瞅宋主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笑的格外酣畅,笑得花枝乱颤,将站在门外的人都弄糊涂了,这肖家三花还能笑出来?疯了不成?
“我可不相信知州衙门里的主簿竟然这般没见识,怕是冒充的吧?”彦莹瞧了一眼高主簿,见他花白胡须气得翘了起来,不住得在抖着,微微一笑:“现儿今,阿猫阿狗都能来说自己是衙门里的老爷了?”
“你、你、你……”高主簿气得脸红脖子粗:“好你个无知的丫头,你没进过城不认识老爷我倒也算了,为何要这般混说?”
“我只是想着,知州衙门里的主簿,应该对于律例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方才听着你宣布我的罪状,却只觉好笑。何为盗窃?盗之意义,本不是自己之物,以不正当之手段据为己有,窃,乃是说于无人之时才下手。”彦莹瞅了瞅高主簿,声音清脆:“我早就警告过四斤老太,不能将她的羊放到我家菜园来吃菜,否则我肯定不客气,她却执意而行之,我这才杀了她的羊以儆效尤,何来不正当手段?又怎么能说是盗?况且我那日杀四斤老太的羊,那么多人瞧着,又怎么能称之为窃?”
高主簿听着彦莹说得振振有词,竟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脸上红了红,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又听彦莹高声问道:“官府的老爷断案,先要有拘人的签子,带到公堂问案,查明以后宣判,还有文书记载,苦主与被告画押,敢问主簿大人,这些手续你可都齐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