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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如果没有这个梯子的话,这条绕着墙壁的狮子大道,就变得没有意义了。你不想上去看看吗?”
“我只想回到屋子里。上面难道有餐厅吗?有可以喝肯德基州产的波旁酒的漂亮酒吧吗?”
“要不要上去找找看?”洁说,然后就手脚并用地开始爬他所说的梯子。
好不容易习惯在只有十英寸宽的大道上横着走了,现在又要开始新的冒险。看到他爬的样子,我的脚发抖了,这当然和冷雨也有关系。我只能说他是个不要命的家伙!
“你竟然能活到现在!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我叫道:“要死的话,拜托你自己去就好了!不过,洁,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一边在洁的鞋子下面往上爬,一边问。
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我被洁骗了。
“什么?”
“你刚才说这里是散步道?”
“对,我是那么说了。怎么了?”
“不可能有人在吃完早餐或晚餐后,来这里散步吧!”
“为什么?”
“这栋摩天楼的窗户,除了一楼以外,最多只能打开七英寸的宽度,没有一扇是例外的。”
“嗯。”
“那么,谁能在早餐之后来这里散步呢?有谁能够利用到这一条散步道?”
“你不是说老鼠吗,杰米?”
他的回答真让人生气。
“你说老鼠吃饱了以后,会来这里散步?”我说:“别说笑了!”
我们一前一后地爬着石梯。危险的地方通常不适合开玩笑,但是洁的玩笑话能让我们心情放松,让我们身处冷冷的风雨中,不会一味地只是紧张。
爬完梯子后,应该就是宽敞的楼顶了。
中央公园高塔的形状像一个大大胖胖的倒立“T”字,最上面的是钟楼。因为它有三种高度,所以每一个高度上面,都有一个楼顶。
此时我们所攀爬的梯子的终点,正是其中的一个楼顶——南侧最低的楼顶。
洁先到达了那个楼顶。在他下面的我,好像感觉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接着,我也到达可以看到楼顶的位置了,也就是说,我的眼睛已经到达楼顶的围墙边缘上。
“啊?”
因为看到奇怪的景象,所以我忍不住啊了一声。
那里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杂草丛生,一副原始草原的风貌。草原里竖着几根细铁棒,草原深处看得到水面,那是一个小池塘。
我爬上梯子,越过楼顶的围墙边缘,站在草原里。虽然是夜晚时刻,仍然可以看到烟雨落在水面上时所形成的无数涟漪。
“如我所想的,这里果然很了不起。”洁说。
我环视着四周。茂盛的野草不仅掩埋了我的脚,高度甚至到达我的胸口、我的背。
“杰米,来这里。这就是小径。”
依着洁说的话看去,果然看到一条被脚踩出来的细细小路。
那不是石子路,而是被雨水濡湿的泥地。
“这是什么?”我非常吃惊地问:“这么高的楼顶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这是大湖,然后那是盖普史托桥。”洁说,然后踩着小径前进。
我走在他的后面,潮湿的草拂过我的前胸和后背。
“盖普史托桥。”洁指着桥说。
“是模型吗?”我问。
洁点头,说:“对,所以这条桥不是用来走的,而是用来看的。杰米,这里是危险地带,你的斯普林菲尔德枪借我。”
我把枪拿给他后,他随即把枪收进右边的口袋里,然后拨开杂草,继续往前走。
“看吧!杰米,那是莎士比亚像。”
洁指着被埋在杂草堆中,高度只到我们腹部的铜像说。
“莎士比亚像?”
“没错,很可爱吧?是复制版。沃尔特·史考特爵士像在那边,沃尔特·史考特爵士像的对面是费兹·格林·哈莱克的铜像。”洁好像在介绍自家庭院般解说着。
“这些都是做出来的?”
“当然是做出来的。”他说。
“你早就知道了吗?”
“我猜到的。”洁点头说。
“这栋摩天楼完成时,就有这些了吧?”
“不。”洁摇头说。
“简直像巴比伦的空中庭园……”我吸了一口气,喃喃说着。
洁点了点头,说:“没错。你完全正确。”
我看着在黑夜中被悄然的雨雾不停侵袭的空中庭园。
这里有草原,也有水池,可是没有园丁整理,所以呈现出原始、杂乱的风貌,好像被暴风雨吹袭过一样,高高的杂草乱七八糟地倒向一边。
这种风景很像郊外某个人烟罕至的空地,不过在这个风景的背后,却是灯火明亮的摩天楼群。
“贝多芬的铜像在那里,席勒的像应该也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杰米,你刚才说错了,这栋建筑物刚完成时,还没有这片草原,这里是后来才做的。”
“大家知道吗?”我问。
但是他摇头,回答我:“谁也不知道。”
“隔壁的大楼呢……?”我看着隔壁的建筑物说。
“附近没有可以清楚俯视这个地方的高楼层建筑物。这里是一个秘密乐园,是私人的王国。”
“谁的?”我反射性地提问。
“建造者的。谁也来不了这里,这里是脱离我们的世界,被封印起来的私人空间。所以说,我们是这里的第一号访客。就如你刚才说的,这栋建筑物的窗户都只能开启七英寸的宽度,所以谁也不能来这里。”
他这么一说,我的脑袋反而更加混乱了。
“既然谁也不能来这里,那这个乐园是怎么被做出来的?是谁?是乌鸦吗?而且,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有什么用意?”
“乌鸦或老鼠的乐园吗……?嗯,就某种意义来说,确实是那样。”洁说:“杰米,这里是中央公园,是中央公园的模型。至于有什么用意?这个嘛……或许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用意了。如今曼哈顿岛上的中央公园,已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地方了。但是,在一九一〇年时,中央公园可以说是世纪性的新建筑,因为要用人工创造一个庞大的自然景观,绝对是一种梦想性的计划。所以,他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小的中央公园,并以这个梦想的公园名字,做为这栋大楼的名字。”
“中央公园高塔?”
“对。虽然建筑物不在中央公园周围的马路上……”
“嗯,这里离中央公园确实有点距离。”
“距离一个街区。因为把中央公园构造性地放入这栋建筑物里,所以用‘中央公园高塔’做为这栋建筑物的名字。”
“构造性地放入?那么,要建造这栋大楼的时候,就有这个计划了吗?”
“恐怕是的。在这栋大楼的建筑设计图上就有了。威萨斯本教授不是说过了吗?这栋大楼的梁柱超乎寻常的粗,楼顶的围墙也做得比一般大楼的楼顶围墙高,这是因为要承载泥土的关系。楼顶变重了,梁柱只好加粗,较高的围墙则是为了阻止泥土流失。这栋摩天楼在楼顶重现‘纽约计划’,以人工完成了大自然的景观。”
“重现纽约计划?”
“对。一种中庭的建筑模式。”
“中庭?”
“你知道IBM大楼吧?在用玻璃围起来的空间里,种了一座人造竹林。”
“嗯,我听说过。”
“那就是纽约。在高度的人工文明里,以人力创造出自然。这或许是一种自大的表现,但这也是科学这种东西的普遍特质。这种建筑模式便是这种思想的纪念碑,是具有未来性的。”
“是谁会有这种想法?”
“当然是建筑家,这是建筑家的想法。听了那位老刑警的话后,我就知道了。在建筑家的想法里,建筑物是长寿的,是要为‘未来的人们’服务的。”
我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不是为了给乌鸦看,而是为了给将来在天空里飞行的空中巴士看,所以把中央公园和曼哈顿岛的一部分放在这里。这里就是缩小版的中央公园和曼哈顿岛,这里是‘最前线’。”
我站在烟雨之中的文学小径上,思考着洁说的话。
“你说在这栋摩天楼的建筑设计图里,已经把这里画进去了?”
“对。”
“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于是洁手指着背后,说:“因为这里没有人鱼公主的塑像。”
我沉默了。
不过,想了想后,我又有了别的疑惑。
“慢着,洁。这栋大楼盖好的时候,应该有很多人来过这里吧!钟楼的那一层楼是大楼完成好几年以后,才被封起来的。在钟楼被封起来以前,只要是住在这栋大楼的人,谁也可以来这里吧?不,不只住户会来,住户以外的人也可以来这里观光,不是吗?”
“没错。”洁说。
“这里是后来封起来的,首先是因为危险,所以把从钟楼旁边到楼顶的出入口堵住了。”
“对。”
“就算房子里的窗户可以大开、这里可以自由出入,也因为这里容易变成自杀的地点,所以才把出入口堵住,让一般人来不了这里。”
“嗯。”
“但是仍然可以利用大时钟的钟面开口,顺着长针走到这里来。可是,后来发生了可怕的潘特罗·桑多利奇命案。”
洁无言地点了头。
“因为那个命案,这里的大时钟被拆除,时钟钟面上的数字全没有了,钟面上的小洞也一起被填补起来,大时钟便从这里消失了。这么一来,谁也没有办法来到这里。”
“这就是历史呀!因为桑多利奇命案,这里完全被封闭了。那是一九二一年的事。”洁说。
我点头同意。
“所以,在钟楼的出入口被封闭前,应该有很多人可以来这个楼顶,那时候这里有这样的……”
“没有。”
洁打断我的话,并接着说。
“这个庭园是钟楼的出入口被封闭了以后,才开始建造的,因此没有人来过这里。有谁会走大时钟的长针来这里?”
我无言以对,心想他说得或许有道理。
“所以谁也没有见过钟楼后面的这个地方。开始建造这里的时间点,应该是发生桑多利奇命案、大时钟被拆除、这里完全被封闭了以后。”
我没有说话,可是又觉得这样太说不通了。
“既然被封闭了,那要怎么建造这里?”我说:“谁能来这里打造这个庭园?”
“这确实是一个大难题。”洁说:“这里是中央公园的模型。但是,构成这个模型的种种元素,却和真正的中央公园一样。例如土壤,这里的土壤也是来自北卡罗来纳州州境、含有氧化锆的泥土。这里生长的植物,应该也有酢浆草、黑刺莓,应该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酢浆草和黑刺莓……”
“也有木莓和许多种香草。而蘑菇之类会自己生长的植物,这里一定少不了。”
“酢浆草是……?”
“是像三叶草的植物,开黄色的小花,含有丰富的维他命?”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记得乔蒂·沙利纳斯小姐的长睡衣上,不是沾着什么植物的汁液吗?”
“没错,杰米,你过来这里一下。”洁面向有露台那边的墙说。
“等一下,洁。你刚才说,我们是逆向走了象形文字便条纸上所标示的路。”
“没错,杰米。”
“那张便条纸上所指示的,到底是什么?”
“路的顺序。通过这个露台,到那边,再下那个梯子,然后到狮子大道的指示。”
“到狮子大道?”我说。
“对。”
“给谁的指示?然后要去哪里?最终目的地是哪里?”
“不用说也知道吧!沿着狮子大道可以到达的那个房子。”洁说。
“沿着狮子大道可以到达的房子……?乔蒂·沙利纳斯家吗?”
“不是。她不可能成为目标。如果是她家的话,她怎么可能活到不久之前呢?”
“那么是谁?”
“弗来迪利克·齐格飞的家吧?那里也在狮子大道的顺路上。”
“弗来迪利克……?可是,他应该是死在一楼的办公室里,不是在三十四楼呀!”
“没错。但他在三十四楼也有房子,只是住在房子里的人不是他,而是玛格丽特·艾尔格。”
我觉得很惊讶。
“那张纸是杀死玛格丽特·艾尔格的指示?”
“我想是的。”
他说完了,但我还是不了解。
“你不是说这是条散步道吗?”
洁只是点头。
“为了杀人的散步道?胡说!不可能有这种事!”我说。
“为什么不可能?”
“太胡扯了。谁会走这样一条连老鼠都讨厌的散步道?不论喜欢与否,这都是一条危险的路。”
洁不说话。
“姑且不管路的危险性,问题是走这条路有没有意义。因为就算走了这条路,到时候还是进不去房子里,不是吗?因为窗户无法全开,结果只能在窗外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