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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听到寓所的大门关上之后,用尽全力想爬起来。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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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邦斯舅舅(下)
暗想:“他们在骗我!
他们偷我的东西!
施穆克是个孩子,会被人家捆在袋子里!……“
刚才的可怕场面,病人看得很真实,认为不可能是幻觉,于是一心想弄个明白,在这种力量的支撑下,他竟然走到了房间门口,吃力地打开门,来到了客厅。 一见到他那些可爱的画、塑像,佛罗伦萨铜雕和瓷器,他立即精神焕发。 古董橱和餐具橱把客厅一隔为二,收藏家身穿睡衣,赤着脚,拖着发烧的脑袋,像逛街似的转了一圈。 他第一眼,就把里边的藏品数了一遍,发现东西全在。 可正要往房间走时,眼光被格勒兹的一幅肖像画给吸引住了,那地方本来挂的是塞巴斯蒂亚诺。 德。 比翁博的《在祈祷的马尔特骑士》。
他脑子里立刻闪现了疑惑,就像一道闪电划过暴风雨来临前那阴云密布的天空。 他瞧了瞧原先挂着八件主要画品的位置,发现全都被换了。可怜虫的双眼顿时蒙上了一层黑翳,他身子一软,摔倒在地板上。 这一次他完全昏了过去,躺在那儿整整两个小时,直到德国人施穆克醒来,从房间出来去看望他朋友的时候,才发现了他。 施穆克好不容易才抱起已经快死去的病人,把他放在床上;可是当他与这个死尸般的人说话时,发现邦斯投来冰冷的目光,停停止止地说着含混不清的话,可怜的德国人不但没有昏了头脑,反而表现出了壮烈的友情。在绝望中,这个孩子般的德国人竟被逼出了灵感,就如同所有充满爱心的女人和慈母一样。 施穆克把毛巾烫热(他竟然找到了毛巾!)
,裹着邦斯的双手,放在他的心窝上;然后又用自己的双手捂着他那汗涔涔的冰冷的额头,以提亚纳的阿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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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尼奥斯般的强大意志,呼唤着生命。他亲吻着朋友的眼睛,就象伟大的意大利雕塑家在《圣母哀痛耶稣之死》的浮雕上表现的圣母玛丽亚吻着基督。 这神圣的努力,将一个人的生命输送给另一个人,就像慈母和情人的爱,终于有了圆满的结局。 半个小时之后,邦斯暖和了过来,恢复了人样:眼中又现出了生命的光彩,体外的温暖又激起了体内器官的运动。施穆克给邦斯喝了一点掺了酒的蜜里萨药水,生机顿时传入他的身体,最初像块石头般毫无反应的脑门重又放射出智慧的光芒。 邦斯这时才清醒过来,他的复生是亏了多么神圣的耿耿忠心和多么强大的友情力量。“没有你,我便死了!”邦斯说道,他感到脸上落满了温暖的泪水,那是善良的德国人惊喜交加滴下的热泪。刚才,可怜的施穆克一直在希望的煎熬中等待着邦斯开口说话,几近绝望的地步,全身已经毫无力气,所以一听到这句话,他立刻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再也支撑不住。 他身子一歪,向扶手椅上倒了下去,紧接着双手合十,做了个虔诚的祷告感谢上帝。 对他来说,刚刚出现的是奇迹!他不信是自己的心愿起的作用,而是他祈求的上帝显了奇迹。 其实,这种奇迹是自然的结果,医生们是经常可以看到的。一个病人如果有爱的温暖,得到对他的生命关切备至的人们的照顾,那他就有可能得救,相反,如果一个病人由一些用钱雇来的人侍候,那他就有可能会丧命。 这是无意中感应的磁性所起的作用,对此,医生们往往不愿承认,他们认为,病人获救是严格执行医嘱,护理得法的结果;可是许多做母亲的都知道,恒久不灭的愿望迸发出强大的力量,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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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我的好施穆克?……”
“快别说话,我可以听到你的心跳……好好歇着!
好好歇着!“音乐家微笑着说。”可怜的朋友!
高尚的造物!
上帝的儿子,永远生活在上帝的身边!爱过我的唯一的人!……“邦斯接着地说,声音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语调。即将飞升的灵魂,整个儿就在这几句话里,给施穆克带来了几乎可与爱情相媲美的快感。”要活着!活着!我会变成一头狮子!我会拼命干活,养活我们两个人。“
“听着,我忠实,可敬的好朋友!让我说,我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快要死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我算是没得救了。”
施穆克像个孩子似的哭着。“听我说,你待会儿再哭……”邦斯说,“基督,你应该服从命运的安排。 我被人骗了,是茜博太太骗的……在离开你之前,我应该让你对生活中的事情认识清楚,那些事,你一点都不明白……他们取走了八幅画,那是非常值钱的。”
“请你原谅我,是我给卖了……”
“你?”
“我……”可怜的德国人说道,“我们收到了法院的传讯……”
“传讯!……是谁告的?……”
“你等一等!……”
施穆克去拿来了执达史留下的盖章了的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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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认真地读着天书一样难懂的文书,然后任那纸张飘落在地,默默无语。 这位人类创作的鉴赏家,从来就不留意人的道德品质,现在终于看清了茜博太太策划的一切阴谋诡计。 于是,艺术家的激情,当初在罗马学院的智慧,以及整个的青春年华,同时在他身上复现。“我的好施穆克,请你像军人一样服从我。 听着!
下楼到门房去,告诉那个可恨的女人,说我想再见一见我那个当庭长的外甥派来的人,如果他不来,我将要把我的收藏品赠给国家博物馆;告诉她是替我立遗嘱的事。“
施穆克跑去传话;但刚一开口,茜博太太便笑了一笑,说道:“我的好施穆克,我们那个可爱的病人刚才发了一阵高烧,他觉得见到有什么人在他房间,我是个清清白白的女人,我发誓,没有什么人代表我们那个可爱的病人的亲属来过这里……”
施穆克带着这番回答回来,一五一十地又传给了邦斯。“她比我想象的要更厉害,更诡诈,更狡猾,更阴险。”邦斯微笑着说,“她撒谎都撒到门房去了!
你不知道,今天上午她把三个人领到了这里,一个是犹太人埃里。 马古斯,另一个是雷莫南克,第三个我不认识,可他一人比那两人加起来还可怖。 她企图趁我睡熟了,来给我的遗产估价,可碰巧我醒了,发现三个人在仔细掂量我的那些鼻烟壶。 那个陌生人还说是卡缪佐家派来的,我跟他说了话……但是该死的茜博太太总说我是做梦……我的好施穆克,我并未做梦!……我明明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他真跟我说了话……另两个做买卖的吓得夺门而逃……我认为茜博太太会如实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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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次努力没成功……我要再设一个圈套,那个坏女人会自投陷阱的……我可怜的朋友,你把茜博太太当作天使,可这个女人一个月来一直想要我的命,企图满足她的贪心。 我真不愿相信,一个女人几年来忠心耿耿地服侍我们,可却这么可恶。 因为看不透她,把我自己给断送了……那八幅画,他们一共给了你多少钱呀?……“
“五千法郎。”
“上帝啊!
它们至少值二十倍!“邦斯嚷了起来,”那是我整个收藏的精品;没有时间提出诉讼了;再说,这会连累你,你上了那帮无赖的当……要起诉的话,会把你毁了的!你不明白什么叫司法!那是条阴沟,世界上所有丑恶卑鄙的污水都汇集到那里去了……像你这样的灵魂,要是见了那么多罪恶,那会经受不住的。 况且你以后会相当有钱的。 那几幅画当初花了我四万法郎,我已经保留了整整三十六年……我们被偷了,他们手段高明,可真是惊人!
我已经在坟墓边上了,我只担心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我不愿意你被别人偷得光光的。 你得防备任何人,你呀,从来就没有防备过谁。 上帝会保佑你,这我知道;但上帝有时可能会把你忘了,那时,你就会像一条商船,被海盗抢得一干二净。 茜博太太是个魔鬼,她害了我!可你却把她看作天使;我要你认清她的面目;你去邀请她为你介绍一个公证人替我立遗嘱……我到时一定把她当场抓住,让你瞧瞧。“
施穆克听着邦斯往下讲,仿佛在给他讲授《启世录》。如果真像邦斯所说,世界上存在着像茜博太太这样邪恶的造物,那对施穆克来说,不亚于是对上帝的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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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怜的朋友邦斯病得已经快不行了,”德国人下楼来到门房,对茜博太太说,“他想要立遗嘱;请您去找个公证人来……”
他说这话时,在场的有好几个人,因为茜博的病已经几乎没有救了,此时,雷莫南克和他妹妹,从隔壁来的两个女门房,大楼房客的三位下人,以及二楼临街的那个房客,全站在大门口。“啊!您完全可以自己去找个公证人来,”茜博太太眼泪汪汪地嚷叫起来,“要让谁立遗嘱都可以!
……我可怜的茜博快要死了,我可不能离开他……世界上所有的邦斯我全舍得,只要能保住茜博……我们结婚三十年了,他一直没有让我伤心过!……“
说罢,她进了门房,留下施穆克在那儿发呆。“先生,”二楼的房客对施穆克说,“邦斯先生真病得那么严重?……”
这个房客叫若利瓦尔,他是法院办公厅的一个职员。“他马上将死了!”施穆克非常痛苦地回答道。“附近的圣路易街有个公证人,名叫特洛尼翁先生。”若利瓦尔说,“他是本居民区的公证人。”
“我去把他请来?”雷莫南克问施穆克道。“好极了……”施穆克说,“茜博太太不愿意再照料我的朋友了,他病成这样,我不能离开他……”
“茜博太太对我们都说他疯了!……”若利瓦尔说。“邦斯,疯了?”施穆克恐惧地叫了起来,“他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就是因为这我才为他的身体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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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当然都很好奇地听着这段对话,并且深深地印在了脑子里。 施穆克不认识弗莱齐埃,所以没有关注到他那只撒旦式的脑袋和两只闪闪发亮的眼睛,弗莱齐埃刚才在茜博太太耳边说了两句,是他一手策划了这场大胆的表演,虽说已经超过了茜博太太的能力,但她却表演得极巧妙。 把快死的病人说成疯子,这是吃法律饭的家伙用来建筑他那座大厦的基石之一。 早上出现的意外倒给弗莱齐埃帮了忙;如果他不在场,当正直的施穆克来设圈套,请她把邦斯亲属的代表再叫回来的时候,她可能会在慌乱之中露出马脚。雷莫南克见布朗大夫来了,正求之不得,赶快溜走,原因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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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立遗嘱人的诡计
十天来,雷莫南克一直担任着上帝的角色,这很让正义之神厌恶,因为上帝自认为是正义的唯一代表。 雷莫南克想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阻拦他获得幸福的障碍。 对他来说,所谓的幸福,就是能把迷人的女门房娶回家,使自己的资本增加三倍。 所以,当他看见小裁缝喝着汤药时,他起了歹念,要把小裁缝的小病变成绝症,而他做废铜烂铁买卖,这正好给他提供了方便。一天清晨,他背靠小店的门框,抽着烟斗,正在梦想着玛德莱娜大街富丽堂皇的铺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茜博太太端坐在店,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氧化得很厉害的圆铜片上。脑子顿时生出一个念头,想用再也简便不过的方法,将小铜片在茜博的汤药里洗刷干净。 圆铜片的大小如一百苏一枚的硬币,雷莫南克在上面系了一根细线,每天都趁茜博太太去照料她那两位先生的时候,上门询问裁缝朋友的病情,探望三五分钟,顺手把铜片浸入汤药中,走时再提起细线,拿回铜片。这些氧化了的铜成份,俗称铜绿,虽然份量很少,却在有助于健康的汤药中悄悄地带入毒素,久而久之便起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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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估量的破坏作用。 这一罪恶的手段确实产生了结果。 从第三天起,可怜的茜博便开始脱发,牙齿也松了,身体各组织的调节机能被这一微乎其微的毒素给破坏了。 布朗大夫看见汤药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便绞尽脑汁寻找原因,他这人学识非常渊博,知道肯定有某种破坏性的因素在起作用。 他趁大家不注意,把汤药带回家,亲自进行了化验;但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原来那一天,雷莫南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