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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2邦斯舅舅(下)
里实在轰动了一阵。弗莱齐埃就像獒狗,咬住了肉是肯定不会放口的,他一直守在门房里,陪着茜博太太,直到舞女走到大门口,让门房打开门。 他知道遗嘱已经立过了,特意来探探女门房采取的措施;因为公证人特洛尼翁先生绝不透露遗嘱的事;不仅对弗莱齐埃没说一个字,对茜博太太也是一样。 这个吃法律饭的禁不住瞧了舞女一眼,暗自打定主意,要从这次临终探访中挖出一点什么。“我亲爱的茜博太太,”弗莱齐埃说,“对您来说,重要的时刻来到了。”
“是的!……”她说道,“我可怜的茜博!……我今后有了钱,他却再也享受不到了,一想到这,我就伤心。”
“关键是要调查清楚邦斯先生是否给您留下了什么;总之,要知道您是否上了遗嘱,或干脆被忘了。”弗莱齐埃接着说,“我代表的是自然继承人,不管怎么说,您只能从他们那儿取得一点好处……遗嘱是自撰的,肯定有很多漏洞……您知道我们那个人把遗嘱放在哪儿了?”
“放在写字台的一个抽屉里,他将钥匙拿走了。”她回答说,“那钥匙系在他的手绢上,手绢就放在他的枕头底下……
我全看见了。“
“遗嘱封过吗?”
“哎!封过。”
“要是把遗嘱偷出来再毁了,那就犯了大罪,可是只看一眼,那算轻罪;说到底,一点小过失,又没有证人看见,那算得了什么?他睡觉熟不熟,我们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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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熟;可上次,你们想把那些东西全都看个详细,估个价,他本该睡得死死的,可却醒了……我得去看看!今天凌晨四点钟左右,我要去换施穆克先生,如果您愿意的话,到时可以把遗嘱拿来让您看十分钟……”
“好!我四点钟左右起床,那时轻声敲门就是了……”
“雷莫南克小姐到时替我给茜博守夜,我会告诉她给您开门的。 不过,请敲窗户,免得惊醒什么人。”
“好的;您到时会有火的,对不对?
只要有支蜡烛就够了……“
半夜里,可怜的德国人坐在扶手椅里,伤心地望着邦斯,邦斯的脸在抽搐,就像一个临终的病人,耗尽了精力,脑袋搭拉着,好像就要死了。“我想我还有点气,勉强可以支持到明天晚上。”邦斯冷静地说,“我可怜的施穆克,我的临终时刻就恐怕在明天夜里。等公证人和你的两位朋友一走,你就去把圣法朗索瓦教堂的杜普朗迪神甫找来。 那个好人不知道我病了,我想在明天中午领受圣事……”
他停了比较长时间。“上帝不想让我过上我所梦想的生活。”邦斯继续说,“我也很想有个妻子,有几个孩子,有个家!……我的愿望,只是在某个僻静的地方,能有人爱我!生活对所有人来说全是痛苦的,因为我看到有些人,虽然他们拥有了我希望得到而又未能实现的一切,但并不觉得幸福……在我人生的最后时刻,慈悲的上帝给了我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让人得到了想象不到的希望……我的好施穆克,我问心无愧,没有误解你,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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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看你;我把我的心,把我所有的爱的力量,全都给了你……
不要哭,施穆克,否则我就不说了!能跟你谈谈我们俩,这对我来说是多么美好……要是当初听了你的话,我肯定还会活下去。 我本应离开上流社会,改掉我的习惯的,那样就不会造成致命的创伤。 说到底,我只想把你放在心上……“
“你错了!……”
“别和我争,听我说,亲爱的朋友……你很坦诚,天真,就像个从来没有离开过母亲的六岁孩子,这是很得人敬重的;我认为上帝应该亲自照顾像你这样的人。 可是世上的人那么邪恶,我必须提醒你,要小心着他们。 你就要失去你那神圣的轻信,你那高尚的信任,这一纯洁的灵魂美只属于天才和像你这样的心灵……因为你不久就要看到茜博太太会来偷这份假遗嘱,方才她透过微开的门一直在监视着我们……我肯定这个坏女人今天早晨会在觉得你睡熟了的时候动手。 请你好好听我的话,不折不扣按我的吩咐办……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病人问。施穆克痛苦难忍,心跳得厉害,脑袋一歪,搭拉在扶手椅的靠背上,像是昏了过去。“是的,我听明白了!
可你好像离我两百步那么远……我觉得我跟你一块陷进了坟墓!
……“德国人非常痛苦,说道。他走到邦斯面前,拿起他的一只手,用自己的双手捧着,就这样在心底作了诚心的祈祷。”你在用德语嘟哝什么呢?……“
“我求上帝把我们俩一起召到他那儿去!
……“
祈祷之后,他草草地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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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困难地探出身子,因为他肝脏疼痛难忍。 他好不容易挨近了施穆克,亲了亲他的额头,把自己的灵魂变作了祝福,献给这个像上帝脚下的羔羊一般的人。“喂,听我说,我的好施穆克,快死的人的话,是必须服从的……”
“我听着呢!”
“我房间和你的房间是相通的,你床后那个凹进去的地方有一扇小门,正对着我的一个珍品橱。”
“是的,但那儿全堆满了画。”
“你立刻把那扇门腾出来,声音不要过响!……”
“好……”
“你先把两头的过道腾出来,我和你房间的都要腾开;接着再把你的房门虚掩着,等茜博太太来换你给我守夜时(她今天很可能提前一个小时来)
,你像平时一样去睡觉,要显得很疲劳。 尽可能装出睡很很熟的样子……但一等她在扶手椅上坐下来,你便从你的门进去,守在那里,把那扇小玻璃门的细布帘子稍稍掀开一点,好好看着那边的动静……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 你认为那个坏女人会将遗嘱烧掉吗……”
“我不知道她会做些什么。可我相信你从此再也不会将她看作天使。 现在,给我来点音乐,你随便来几支曲子,让我高兴一下……那样你就可以集中注意力,不被那些伤心的念头缠住,你就用你的诗给我充实这悲怆的一夜吧……”
施穆克坐到钢琴前。 在这个天地里,没有几分钟,痛苦的刺激和颤栗所唤起的音乐灵感,便如往常一样把善良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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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人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寻找到了一些崇高主题,任意渲染,忽而表现出肖邦的那种拉斐尔式的悲怆和完美,忽而充满李斯特的那股但丁式的气势和激情,这是最靠近于帕格尼尼的两种音乐表演。 音乐演奏到如此完美的境界,那演奏家自然可与诗人平起平坐,演奏家之于作曲家,就如演员之于剧作家,是一位神圣的传达者,传达的是神圣的内容。 可是,在这天夜里,施穆克让邦斯提前听到了天国的音乐,这音乐是这样美妙,即使圣塞西尔听了都会放下手中的乐器,他集贝多芬和帕格尼尼于一身,又是创造者,又是表演者!不尽的乐声和夜莺的歌唱,如夜莺头顶的天空一样崇高,似啼啭声回荡的森林一般多彩绚烂,他在超越自我,把老音乐家引入了拉斐尔笔下的那种令人陶醉的境界,在博洛涅美术馆里,可以一睹这一风采。 突然,一阵可怖的铃声中止了这一充满画意诗情的演奏。 二楼房客的女佣人奉主子之命,前来请求施穆克不要吵了。 夏波洛先生、夏波洛太太和夏波洛小姐给吵醒了,怎么也睡不着,说戏院的音乐白天有的是时间练习,还说在玛莱区的公寓里,不应该三更半夜里弹钢琴……现在,已经是凌晨三时左右。 邦斯仿佛听到了弗莱齐埃和茜博太太谈话似的,如他所料,果然在三点钟,茜博太太出现了。 病人朝施穆克投去会心的一眼,意思是说:“瞧,我猜得不是很准确吗?”接着,他躺好,像是睡得很熟似的。对施穆克的天真无邪,茜博太太是深信不疑的——儿童的各种狡猾诡计正是凭着天真这一伟大的手段才得以深信——所以,看到他向她走来,一副悲喜交加的样子跟她说话时,她绝对不可能起疑心,怀疑他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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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夜里,他的情况糟糕透了!像见鬼似的,尽捣乱!
我没办法,只好给他弹奏音乐,想让他安静下来,可二楼的房客上了楼,让我别吵了!……真讨厌,这可关系我朋友的生命。 我弹了一夜琴,累坏了,今天清晨都要倒下了。“
“我可怜的茜博情况也很不妙,要是再像昨天那样过一天,他就要断气了!……您有什么法子呢!是上帝的意思!”
“您的心真纯洁,灵魂真美,要是茜博老爹死了,我们就一起生活!……”狡猾的施穆克说道。一旦纯朴正直的人作起假来,那就太可怕了,绝对像是孩子,设的圈套不留一丝痕迹,就像狡诈者一样精通此道。“那您去睡觉吧,我的小伙子!”茜博太太说,“看您的眼睛,太累了,肿得就像拳头。 快去吧!想到能跟您这样的好人一起养老,即便失去了茜博,也算有点抚慰。 放心吧,我会好好教训教训夏波洛太太……一个卖针线出身的女人怎敢这么难说话?……”
茜博太太刚才没有把门关紧,等施穆克回到自己房间,弗莱齐埃进了屋,把门轻轻地关上了。 律师手里拿着一根极细的黄铜丝和一支点着的蜡烛,准备拆遗嘱用。 茜博太太轻而易举就拉出了邦斯枕头底下那块系着写字台钥匙的手绢,因为病人特意把手绢露在长枕头外面,脸冲着墙,睡觉的姿势也给茜博太太采取行动提供了便利,要取手绢很容易。 她径直朝写字台走去,力求不出声地打开锁,找到了抽屉的机关,拿到遗嘱便跑进了客厅。 看到这情形,邦斯不胜惊讶。 至于施穆克,从头到脚都在发抖,好像自己犯了罪。“快回您的位置去。”
弗莱齐埃从茜博太太手中拿过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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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他要是醒来,得看见您呆在那儿才对。”
弗莱齐埃打开信封,动作之灵巧,表明他不是才露身手,他念着这份古怪的文件,感到无比惊奇:
我的遗嘱
今日为一八四五年四月十五日,本人神志清醒,同公证人特洛尼翁先生同拟此遗嘱,其内容可资证明。 我二月初得病,自觉不久就要离开人世,故想对本人财产作出处置,现立遗嘱如下:我一向震惊于历代名画遭受破坏,以致毁灭的厄运;哀叹美妙的画作总在各国转辗,不能永久地集中一地,以供杰作的仰慕者们前来观赏。 我一向以为大师的真正不朽之作应归国家所有,展现在万民面前,正如上帝创造的光明,共为子民所享。我以毕生精力收集并精选了几幅画,均系绝代名家的辉煌之作,画面完整,未经任何修补;这些画是我一生幸福所在,想到它们极可能被拍卖,有的落入英国人之手,有的流落到俄罗斯,一如我搜集到它们之前那样,流散四方,我不胜悲伤;因此,我决定使这些名画,以及全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的漂亮画框摆脱厄运。鉴于此,我将藏画全部遗赠国王,捐赠卢浮宫,条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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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此遗赠被接受,给我朋友威廉。 施穆克两千四百法郎的终生年金。如果国王以卢浮宫享用益权者的名义,不接受附有上述条件的遗嘱,那么,藏画则遗赠给我的朋友施穆克,遗赠还包括我所拥有的所有有价之物,条件是将戈雅的《猴头》一画送给我外甥卡缪佐庭长;把亚布拉罕。 米尼翁绘有郁金香的《花卉》一画送给我指定的遗嘱执行者、公证人特洛尼翁先生,并给十年来为我操持家务的茜博太太两百法郎的年薪。最后,由我朋友施穆克将鲁本斯的那幅安特卫普名画的草图《垂下十字架》送给堂区,装饰本区教堂,以向杜普朗迪神甫的善意表明感谢,我得依赖于他,才能以基督、天主徒的身份离开人世。“(下略)
“完了!”弗莱齐埃心里想,“我的希望全部落空了!啊!
庭长太太说这个老艺人生性狡猾,这下我开始相信了!
……“
“怎么样?”茜博太太过来问。“您先生是个魔鬼,他将一切都给了国家美术馆。谁也没法跟国家打官司!
……这份遗嘱是改变不了的。我们被偷了,毁了,全被剥光了,连命也丢了!……“
“他留给我了什么?……”
“两百法朗的终生年金……”
“做得真绝!……这恶棍没救了!……”
“您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