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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里,和人说话。”
“嗯,那人带了好多东西来,听说很值钱。”
“听说是彩礼,什么事彩礼?”
成青云也是不解,以为弟妹年幼听错了,让他们回房之后,她去厨房,从东厢房经过,听见房中有人说话。
“素娘,你还犹豫什么?你也说了,那女儿不是你亲生的,这么些年,你照顾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有中年女人沙哑的声音从房中传来。
“前些年,你丈夫在,你不好开口,可如今,这家里,谁是长辈,谁做主?”那女人继续说着,“你也瞧见了,你如今还算年轻,还有一对孩子,哪儿有那么久远的心思总是留着一个别人的女儿?”
“可是……”庶母刘素芹犹豫不定,“我怕她不同意的。”
“她不同意又如何?你是她母亲,她理当听你的。她一个女人家,还敢忤逆你不成?自古以来,父母之命,不听不孝,就是不道,你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惩罚她!”女人冷哼着,“再说,你以后生计不要钱?今后养儿育女不要钱?就这成宅,还有你丈夫留下的家业,你不想要?她若是一天不嫁,将来还不得和你抢家业财产啊?”
一时安静,刘素芹咬着唇,迟疑不定。
“素娘,这婚事,可是你求我,我才给你找来的啊!”女人继续循循善诱,“说实在的,你若是不说,我还当真不知道成老头子还有一个女儿。藏得够深的,不过不要紧,管她如何刚烈执拗,绳子一捆,抬上花轿,嫁到南方千里外,到时候入了洞房,生米煮成熟饭,她还能反悔吗?”
“那家人,有钱,听说有这么一桩好婚事,连彩礼都让我带来了,礼单都在这儿。那家人托我告诉你,要什么只管提,只要他们拿得出,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到时候,你拿着钱,卖了这成宅,想干什么还能有谁拦得住你?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你的一对儿女考虑。毕竟……”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又刻薄,“你是妾,你的儿女,是庶出的,身份上地位低人家一等……我说到这里。你都做到这儿份儿上了,还犹豫什么!?”
成青云死死地捏紧拳头,机械地转身离开。
庶母刘素芹是她母亲的贴身丫鬟,这样的女人,似乎都有一个通病。
眼见着自己的主子是正房夫人了,也会为自己寻个机会,好爬上男主子的床。她虽然手段清白些,是等母亲去世之后才被父亲纳了的,可早年的心思,母亲心知肚明。
被纳了进来,一门心思想当正房,可父亲终究没将她扶正。
于是她后来当了贤妻良母,倒让父亲赏识。可成家的家业,始终在成青云手里,刘素芹多年一直念着,却不知道如何得手。
如今,她终于按捺不住了吗?
她想让她嫁出去,哪怕用卑鄙的手段,让她远嫁离开,从此离开成家,冠上夫姓,不再是成家人,再拿着成家的家业,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黄昏余热让人心生焦灼,她干脆回了房间。
开了柜子,柜子之中,整齐地放着父亲留下的书籍和手札。
《十年目睹案情细考》、《刑狱侦查录》、《洗冤集录》……厚厚的书籍,记录着父亲当年在京城为官时,所遇到过的奇案和悬案,还有他搜集的历代刑官整理的刑狱记录与方法。
书籍旁边,是一叠厚厚的信,信封之上字体笔力清瘦锋利。她随手拿出一封,信内描述的,是京城的喧嚣繁华,还有写信人的雄心壮志。
信末,写信人郑重地说道:“青云,京城有我,何不来兮?”
青岚早就获悉一切,看清刘素芹表面温良,实则刻薄贪恋钱财虚荣的嘴脸。他早日劝过青云,若是与刘素芹生活在一起,将来少不了一番斤斤争斗与计较。与那样愚妇相争,于市井泼妇无异。青云是扶摇之人,绝对不能堕如刘素芹一样,更不能被她摆布。何不早早脱身?
成青云把信收好。拨了拨旁边灯盏的灯芯,将灯点亮,研磨裁纸,沉思许久之后,终于下笔。
次日,成青云得知兰行之与大理寺卿要北上回京,与蜀郡中的官员一同恭送。
兰行之坐在马背上,隔着几个恭敬相送的人,远远地看见了成青云。
成青云策马上前,等着几个官员走了之后,才靠近他。
“大人……”
兰行之从广袖之中拿出一个小瓷瓶,瓶身小巧精致,其上金银交错,绘制松竹。
“这是伤药,不知你肩膀上的伤可好了?”
成青云没有接,而是定定地看着他。
“怎么?”兰行之俊利的眉微微一蹙,“难不成,成捕头还舍不得我?”
“的确舍不得。”成青云竟然落落地说道。
兰行之一怔,身形似乎也随之微微僵了僵,目光轻轻闪烁,脸色竟有些泛红。
成青云策马靠近一些,兰行之忽而抬头,呆怔地看着她。
“大人,若是青云流浪至京城,大人可愿意收青云为门客?”
兰行之怔然看着她,见她目光期许正色,丝毫不是玩笑的模样,心头闪过几分诧异。
他轻咳一声,拉紧马缰,轻声说道:“青云……兄,有刑狱之才,何况,此次勘破朝中大案,岂能委屈你做一个区区的门客?”
“若是青云愿追随大人呢?”成青云说道。
兰行之深深地看着她,却是沉默。
成青云低下头,拱手行礼,“是青云唐突了。”
不管是留在蜀郡成家,还是到京城追随兰行之,还是去京城找青岚,她都不过是在想依靠他人。
佛语常说,顿悟。
或许在某一个时刻,成青云突顿悟,这天下悠悠,绝对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让她追随依附的。
她不甘心只是一个没品没级的捕头,更不想被庶母刘素芹摆布远嫁,也不想追随兰行之。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自己为自己谋一条出路了。
“青云兄,我说过,皇上会论功行赏,你勘破大案,有刑狱之才,不该只是一个门客。”兰行之微不可闻一笑,“若是我料定得不错,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成青云不再多言,目送兰行之离开,与小唐一同回去。
那封离辞的书信终究让小唐交呈了上去,成都府的人不会在乎一个小小的捕头离职,成青云能够毫无牵挂的离开。
至于年幼的弟妹,既然刘素芹一切都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她还有何可担忧的?
她早早回到了成宅,问了两个弟妹,才知道刘素芹正在准备晚饭。
用饭时,刘素芹为特意为她盛了一碗粥,又给一对姐弟盛了一碗。成青云客气地吃完,起身想要帮忙洗完,刘素芹拦着她,自己将碗收了,说道:“我来,你回房休息吧。”
成青云不与她争抢,快速回了房,走到床前,抱着痰盂,一拳狠狠地击在自己的腹部,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若是她没猜错,给她那碗粥里,一定有问题。否则平时带她淡漠如水的刘素芹,怎么突然好心的去厨房为她盛粥?
好在她早有警觉,早就准备好了东西,随时准备离开了。
不好与刘素芹正面撕破脸,她决定入夜再悄然离开。
是夜,漆黑夜幕中,悬着一弯白月,灰蒙蒙的光照进房间来。
半夜时,房门“嘎吱”一声轻响,被人推开了。成青云立刻睁开眼睛,黑暗中,灵敏地察觉有三道影子蹿了进来。
短剑紧紧地握在手中。听闻那三人的脚步和呼吸声,辨认出前两人是两个男人,身形高大健壮。看来刘素芹也是有了十足的准备,真的想将她脱手出去。
“看来是睡死了,两位大哥,就拜托你们了,一定要将她送到南边津渡口,只要保证她上船就行。”
第14章 蜀道之难
两个男人没有说话,直接从腰间掏出绳子,便要来捆成青云,成青云突然一跃而起,双手往上一勾,轻而易举地勾住两个男人的脑袋,再狠狠地往中间一撞!两个坚硬无比的脑袋发出一阵闷响,高大的男人应声倒地。
刘素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还没来得及动弹,颈部突然一凉,一柄短剑横在了咽喉之处。
“二娘,”成青云阴沉沉地冷笑着,声音低沉狠戾,“真是想不到啊,二娘竟然还有这份贼心。”
“你……你想如何?”刘素芹眼珠子斜斜地等着她,既害怕又愤怒,“你竟然没……”
刘素芹虽然有几分市井妇人的小聪明,可毕竟只是个会些小手段的闺中妇人。比起成青云看过的那些阴狠手段,她的伎俩根本不够看。
“我竟然没昏睡死?是不是?”成青云把短剑往前一送,“二娘耍得好手段,想把我高价嫁出去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我父亲留下的家业和高额的彩礼吗?”
刘素芹咬牙切齿,眼神怨怼又愤怒,“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我都嫁给你爹了,还给他生了儿女,地位竟然还不如你死去的娘。你爹还把所有的家业都给你,我这一辈子,被你们母女欺压得还不够?我难道就不该为自己和儿女做点儿打算?”
成青云嗤笑,“可你这样做,可是相当的危险?你难道就不怕……”
“怕什么?”刘素芹蹙眉。
当年京中巨变,并不清楚,成家是被牵连的,这其中的缘故成青云并不清楚,但是从小就知道,身份不能透露,否则就会有危险。当年成家九死一生,成青云甚至从此失去了母亲。
这其中的九死一生,血影刀光,刘素芹一个无知的深闺丫鬟根本就不知道,她一心做的,就是当上正房夫人的美梦,哪怕成怀谷和成青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
她更不知道,暴露成青云身份可能会遭遇的利害危机。只当成怀谷让成青云扮作男装,是为了把她当男儿,争抢成家的家业。
难怪青岚说,刘素芹就是个尖酸刻薄,心胸狭隘的愚蠢无知妇人。
成青云欲言又止,就算如今跟刘素芹解释其中的利害关系,刘素芹脑袋里的那几根筋也不会想通透想明白。
手中的短剑一转,她狠狠地推搡着刘素芹往桌边走,说道:“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请二娘写一封家产分配契书交代清楚才好。”短剑在刘素芹脖子上划出浅浅的血痕,刘素芹浑身气得发抖,“成青云!你敢!你竟敢这样对我……”
“我有什么不敢!我挖坟崛尸解剖人体,我连鬼都不怕,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成青云一掌狠狠地按在她的肩膀上,“你写不写?不写的话,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刘素芹颤抖着手拿起笔,成青云念一句她写一句,她脑子转得非常快,自己得到了多少,成青云到底还保留了多少,她要计算得一清二楚。
大部分钱财器物,都是刘素芹的,但是成宅的房契却是成青云的!
刘素芹几乎要拍案而起,可成青云的短剑就在她的脖子上。
写完之后,成青云抓起刘素芹的手,阴沉沉地说道:“二娘,借你的手指一用!”
刘素芹吓得脸色惨白,眼睁睁地看着成青云掰起自己的大拇指,短剑猛然间对准砍了下去。
她还没惨叫,嘴巴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了。
“又不是剁你的手指,你嚎什么?”成青云轻蔑一笑,见刘素云的大拇指上沾满了血,就着这样按在了家产分配书上。自己又对准她的大拇指沾了血,也按了一个指印。
“二娘,白纸黑字,一清二楚。从此你我不再想干。”
刘素芹气得双眼瞪得溜圆,咬牙切齿地说道:“房契你留着,我住哪儿?”
“你可以继续住。”成青云将契书收好,“二娘,恕青云从此不能照顾你和弟妹了,你……好自为之吧。”
刘素芹气急,还想开口询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成青云已经一掌狠狠地劈在了她的脖子上。刘素芹双眼一翻,瘫软倒地。
成青云擦了手上的血迹,慢慢地拖着步子走到床边,拿起床上的包袱,背在了背上,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房间。
成宅庭院浅浅,淡淡月色为院落镀上一层银润色,清华悄然。院中花树葳蕤正好,花未眠。
她抬头,伸手按了按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走向马棚,牵着马,出了成宅。
深夜的成都人,千家寂静,万籁无声。成青云翻身上了马,马蹄声在街道石板上踏出“哒哒”的声音,缓慢,又轻柔。
她回头,看着那扇漆黑的门,隐约看见门上“成宅”两个大字,突然回想起,那一年,京城风雪交加,她和父亲等人,一路忍受风雪寒雨,踽踽而行,一路向南。
直到到了成都城外,漫道满陌的芙蓉花绚烂蓬勃,他们才停下匆忙风尘的脚步。
“晓看红湿处,花团锦观城。”
也许在那一天,奔波寻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定居之所,原本以为从此安居,却从不曾想到,还会离开。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突然急促地奔跑起来,坐在马背上的少年,孑然一身,身影却异常坚定。她头也不回地奔驰,拉紧马缰,马鬃在风中笔直招展。
马蹄一路向北,终于出了这芙蓉满城的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