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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来。”卫则风将一份卷宗放到她身前,“你看看这份白司琪的口供,若有误就快说,我不想再重写一遍了。”他一手握笔,另一只手夸张地揉着手腕。
成青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快速阅览白司琪的口供,确认无误之后,问道:“白思雨现如今怎样?”
“哎呀,谁管她怎样啊?”卫则风将口供整理好,“她擅自替白司琪定罪,还扰乱公堂,误导三司审案,如今能得到宽免已然是朝廷恩德,你还想她如何?”
成青云欲言又止,定了片刻,才说道:“如此。”
她虽然同情白思雨,可却同情不了天下如白思雨那样的人。
不过卫则风倒是想到什么,说道:“不过,白思雨身体瘫痪,行动不便,朝廷倒是会给她一些补贴和优免,至少不会太艰困。而且,她不是会做磨喝乐吗?你不必担心她了。”
成青云轻笑,“如此,”她将其他人的口供也检查过,递给他说道:“这些都没有问题,这三份验尸的尸单我再看一看。”
“你看吧,”卫则风眉头舒展,“我希望不要再发生这样大的案子了,我今天整理完卷宗,都没空去挹秀楼和安王殿下聚会了。”
将卷宗整理得七七八八之后,已然过了申时,众人饥肠辘辘,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相约出去用饭。
成青云惦记着去户部查看卷宗,便与胡柴一同出刑部。刚放下卷宗出门,便见刑部尚书走了进来,甫一见到成青云,便将她拉到一旁,见周围无人之后,问道:“你可有升官之意?”他压低了声音,“这段时间,六部可向吏部递交可晋升的官员,门下省复审之后,便可定夺是否升官授职……”
成青云愣住,她如今虽然官阶不高,但俸禄还过得去。而且,从未想过升官一事。她咬唇,有些迟疑。
刑部尚书也没勉强她,说道:“你先考虑考虑,至于吏部那边的批注,本官已经递交过去了,结果如何,我也不知,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多谢尚书大人。”成青云赶紧行礼。
刑部尚书也未与她多谈,看了看天色,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叹道:“哎,这天有些阴沉,怕是要下雨。”
成青云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沉默不语。
刑部尚书走后,胡柴也轻声说道:“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啊。”
成青云往刑部外走,脚步微微顿了顿。说道:“我们骑马去户部吧。”
胡柴将两人的马牵了过来,成青云越上马背,与胡柴一同策马赶去户部。
户部掌管天下民政、财政,包括土地、户籍、婚姻、贡赋、钱谷等,其实说起来是个肥差。但凡朝廷之中的人,都想与户部搞好关系,多多少少也可以压挤一些钱财。
去了户部,与成青云交涉的人是户部司郎中,在官场混迹的人,大约都比较玲珑些。这位户部司的郎中,或许便是比较逢源的一类人。
一见到成青云,他倒是也没有端架子,妥妥贴贴地将成青云带进卷宗阁,还让人拿来了灯盏和茶水。
见成青云要单独查看卷宗之后,这位郎中倒也没有打扰,带着人出去了。
成青云依旧如昨日一样,找到了昭熙十八年左右的全部卷宗,一摞一摞的搬到地上,席地而坐,慢慢地查看。
并没有太出乎她的预料,依旧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她失落地将卷宗一一放回去,忽而地上的灯盏轻轻晃了晃,最后一星飘繆的灯火,便这样熄灭了。
视线稍稍一暗,她好一会儿没有适应昏暗的光线,看不清任何东西。卷宗阁之中防火防潮,出入并不能带火折子之类,她便摸索着放好卷宗,俯身去找放在地上的琉璃灯。
刚刚俯身,忽而有稀稀落落的灯光若隐若现,透过重重卷宗架子,闪烁地照过来。她起身,微微屏住呼吸,听见有轻缓平稳的脚步声慢慢地靠近,那黯淡的灯火也慢慢地明亮清晰起来。
“嗯?这里的灯竟然灭了。”那人隔着好几排架子,轻声疑惑地说道。
第171章 难以自拔
这声音温和清浅,十分熟悉。
成青云捡起地上的琉璃灯,站定之后,向前走了几步,从阴暗之中走出,那人手中灯盏的光,恰好将她的身影照得朦胧隐约。
“拜见平王殿下,”成青云行礼。
南澈在原地站定,将手中的灯盏往前递了递,“是你?”他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成青云握紧灯盏的灯柄,神色自若地说道:“有个案子要查,便来看看卷宗。”
南澈一身水天色常服,锦衣之上绣着飞鹤与稻穗,颜色清浅,并不华丽,倒显得清贵雅贵。
他看了看这四周的灯盏,问道:“这里的等都灭了,你来了多久了?”
成青云迟疑,稍稍沉思之后,说道:“大约两个时辰了吧。”
“来了这么久了?”南澈缓步走来,伸手指了指她手中灯。
她将灯递给他,见他吩咐身后的人去为她添些烛火。
成青云谢过,南澈淡淡地应了声,便开始往书架之上查阅。“这里都是许多年前的卷宗了。若是本王没记错,是十二三年前的。”
成青云愣了愣,还未说话,便又听他说道:“你在查什么案子,竟然能查到这么久远?”
南澈静静地看过来,冷淡的眼神似打量着她。他手中那盏琉璃宫灯映出淡淡的光色,琉璃灯罩之上竹影轻烟,将这偌大的卷宗阁照得绰约朦胧。淡淡的光影勾勒剪裁,将成青云的身影笼罩得纤窕细致。尤其是地上的身影,挺立若竹。
南澈很快便收回目光,却在等着成青云的回答。
“回王爷……”成青云抿唇,斟酌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下官只是知道要来户部查卷宗,可是否能查到,也要看情况。否则以世子的聪慧,定然会直接告诉我卷宗的信息。”
“如此,”南澈轻轻点头,又问道:“你前段时间伤得极重,如今伤情如何?”
“已经大好了,”成青云眼中微光轻闪,带着感激。
南澈快速扫过书架之上的卷宗,问:“这些卷宗你都看过了?”
“是,”成青云点头,“王爷想要找哪一年哪个人的卷宗,说不定我还记得,我可以帮你找找。”
南澈却是淡然一笑,“本王自己找就可以。”
成青云行礼,“那我到那边的书架去看看。”
南澈并未理会她,成青云一转身,便看见一位侍从将她的灯盏提了过来。灯盏之中已经添好了烛火,明亮的烛火将琉璃灯盏照得明亮通透。
天色渐晚,户部的人陆陆续续离去,卷宗阁之内的人也换了一拨。成青云提着灯盏往后排的卷宗架子走,快速查看完毕之后,又与南澈相逢。
南澈蹙眉,“你还未走?”
成青云轻笑,“我需要多看些卷宗,以免漏看了。”
南澈不置可否,将灯盏放到一旁,轻叹一声。
“王爷可找到卷宗了?”成青云问。
“不曾找到,”南澈轻轻摇头,“罢了,今日已晚,先回去吧。”说罢,他便吩咐侍从过来,侍从从他手中拿走琉璃灯盏,在前方引路。
“你还要查找吗?”南澈回头看着依旧呆怔地站在原地的成青云,蹙眉说道:“此时已经快过戌时……”他略微定了定,又看向侍从,疑惑地问道:“可是下雨了?”
侍从躬身回答,“回王爷,已经下了好一会儿雨了。”
成青云一惊,果然看见那侍从鞋子和下裳已经被水沾湿了。她方才在地上蜷坐久了,膝盖有些发酸,本以为是正常的,此时才知道,或许是因为天气变凉的原因。
她脸色有些发白,灯光如月色,将她的脸照得更加苍白。南澈端详了她片刻,从袖中拿出小药瓶,倒出两粒药丸,递给她。
“吃下去,身体会暖一些。”他说道,“听行之说,你有腿疾,天气变凉便会腿疼。”
成青云并未迟疑,诚恳地吃了药丸,“多谢王爷。”
“我来时,并未见到有马车,你应该不是乘车来的。”南澈继续往前走,“我回府会经过瑞亲王府,顺道送你回去吧。”
成青云跟了上去,恭敬地婉拒,“王爷,我已不住在王府了,等会雨停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南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干净利落地说道:“随你。”
成青云抿唇,躬身行礼,送他出去。
天地一片濛濛,雨水潺潺,淅淅沥沥,整座京城似被雨帘拢住。千家万户,房屋瓦舍,在雨水中,显得淡然而宁静。
灯火初上,京城往日绮丽旖旎的灯火在雨水地浸没之中,变得氤氲而缭绕。
成青云看着南澈上了马车,马车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雨幕之中。
胡柴将她往屋檐下拉了拉,“不如会去避避雨,等雨停了再走吧。”
“好,”成青云冒着雨穿过庭院,到户部正堂避雨。
正堂内只剩一盏灯,灯火如豆,摇曳明灭。
“平王殿下,竟也是来查看昭熙十七八年的卷宗的。”成青云喃喃自语,“这到底是否是巧合?”
“你在说什么?”胡柴看过来,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成青云摇头。
胡柴看着潺潺大雨,喟叹一声,“刑部尚书大人今日早说过了会下雨,可是我没信,若是信了,我就带伞了。”
成青云干脆趴在桌上,冰凉地桌面贴着脸,浸得她打了一个寒噤。
万籁俱寂,只听得街道之上偶尔有匆忙的行人和车马走过。
忽而听到车轮带着湿润地回声缓缓停在大门口,门前那一盏飘零的灯笼被风吹得打横飞起,烛火闪烁,残烛明灭。
成青云听得声音,撑起下巴往外看,将一辆宽大的马车停在门口,车上一人撑着伞,快速跳了下来,掀起车帘,车内走出一人。
那人撑着伞,水雾轻拢,一身淡雅素色常服,暗纹流光,宛若月华。天地静,独留雨声和脚步声。
成青云定睛细看,那门前绰约灯火之下,水雾茫茫,那人撑伞而立,宛若立于水雾流岚之中。翠竹伞柄,由干净修长的手握着,那人背脊挺立如竹,清贵如玉,风姿翩然卓荦,若潇潇雨中青竹,清贵风华无双。
伞沿遮住他大半张英朗俊俏地轮廓,隔着澹澹水雾,飘渺难辨。
但成青云却立即认出了那人地身份。
她潜意识地起身,呆怔了片刻,正欲出门迎上去,那人却加快了脚步走过来,说道:“别淋雨。”
她如得到命令的士兵,立刻站好,他已经快速走过积水潺潺的庭院,到了正堂。
“世子,”成青云讷讷地,“你怎么来了?”
南行止蹙眉,收了伞,细腻的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先上马车。”
成青云照做,与他同撑一把伞,他顺势揽住她的腰,明显察觉到她肩膀僵了僵,却也没在意,将她带近了些,快速上了车。
车上熏香温暖陶醉,将重重雨幕隔绝在外,小案上一盏灯火,照得她苍白的脸色微微泛红。
她靠着车壁坐好,不等他将披风递过来,便自觉地将披风披在肩上。
隔着一张小小的桌案和一豆灯火,成青云能感觉到南行止的目光,灼热温软,比黑暗中的光亮更难以让人忽略。
“如何?”南行止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成青云摇头,“没查到。”她蹙眉,“或许……或许是我弄错了。”
南行止深邃的眼眸映上浅浅灯火,平静无澜地看着她,“如此,便先歇一歇,你的伤才刚刚痊愈,不宜劳累。”他勾唇,笑容浅淡,“青云,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明白?”
成青云心头一跳,点点头,“我明白。”
有零星地雨点飘落进来,南行止抬手按住她身侧的车帘,顺手将她发丝上沾染的雨水抹去。
她没避开,却暗暗地叹口气。她垂眸看着车壁之上交缠地身影,心神不由得飘远。
“卷宗可以被人动手脚,”南行止轻声说道,“若是查不到,就换个线索。”
“可是我想不到别的线索了,”成青云蹙眉,欲言又止。
南行止轻轻地按了按她的肩膀,“来日方长,何况,还有我。”
成青云双眼一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快速地低头,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桌案之上的灯火。
车内寂然无声,南行止轻轻地用手指敲着桌案,轻声说道:“青云,我们是否该找个时间好好谈一谈?”他微微眯了眯眼,“又或者,你希望现在谈?”
成青云豁然抬起头来,眼底是一片惊悸和忐忑。她呼吸一滞,木讷地问道:“谈……谈什么?”
南行止浅笑,眼眸之内噙着笑意,却幽深若深渊,“你说呢?”
成青云连指尖都在发抖,她蓦然将手握紧,哀求地看着他,“世子……能改天再谈吗?”
南行止的笑容微微一凝,眼底地笑意也慢慢地凝固。他握住她的手,与她指尖相触,轻声道:“好,你说什么时候谈,就什么时候谈。”
成青云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忽然被他搂住腰,带进他怀中。
“不是……改天再谈吗?”她轻声问。
南行止狡黠地轻笑,“话可以改天谈,今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