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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婉欣羡又钦佩,将手里的月饼拿得更高了,“先生,你穿上这身官服,真的好神气啊!”
成青云轻轻地摸了摸腰带,再正了正头戴的玄冕,轻轻地拨了拨冕上的旒,轻笑道:“有吗?”她一想到南行止的朝服,便觉得有些相形见绌,比起朝中的重臣要员,她的官服简直堪称简陋布衣,她甚至连官邸都没有。
她轻叹一声,拿着一块月饼轻轻啃了一口,香甜的滋味在唇舌之上蔓延浸润开来,她双眼一亮,“嗯,这月饼不错的!”
“既然不错,先生就多拿一些吧,我听卫大人说,上朝可费精神了,有时甚至会一个上午都没得吃,要饿肚子的。”
成青云心想也是,便多拿了两个月饼,正欲放进袖口中,却发现这官服的袖口带宽大,根本就不适合放东西,想了想,干脆拿着,打算在路上吃掉。
晨钟忽而涤荡过京城未明的天际,悠悠传了过来,钟声苍沉而古老。
“先生快些上朝去吧,要不然赶不及,皇上就会怪罪的。”清婉看向皇城的方向,催促成青云。
成青云这才看向胡柴,清婉也知道胡柴也是要护送成青云入宫的,便勉为其难地给了胡柴三个月饼。
胡柴拿着一个月饼,三两口就吃完了,临走前还多拿了一个,清婉瘪嘴,嘟囔着说他贪吃。
成青云出了宅子,清婉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来京城数月,这是成青云第一次踏着清晨的钟声出门。天微亮,眼前的一切,都在朦胧的破晓中显得神秘而依稀,前方蜿蜒房舍掩映的皇城,越发巍峨雄伟。她走得不紧不慢,眼看着皇城越来越近,皇宫的宫门巍巍矗立在前方,一时怔忪忐忑。
宫门前,停了不过几辆马车,并没有仪仗,只有车夫,看来并不是皇子王孙的马车。
她发现来得早,便停在宫门口,想要等候着什么。
果然,片刻之后,便听到车轱辘转动之声,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她身前,暗淡绰约的光影之中,一人下了马车,三品官员的朝服华丽庄重,威仪儒雅,有有着属于武官的厚重与遒劲。
成青云正欲上前,刚一抬脚,就发现不妥,定了定之后,她拱手上前,恭敬地行礼,“下官拜见成侍郎。”
方下马车的成青岚脚步一顿,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愕然地看着她,眼底难掩落寞,神色复杂。
成青云欣然地看着成青岚,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下裳,笑意清浅,对他说道:“青岚,你看,我也可以上朝啦……”
成青岚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勾唇笑了笑,上前一步,轻轻地按住她的肩膀。
他的手轻轻地从她肩上滑过,慢慢地抚平她前襟上的褶皱,还有腰间微微下滑的躞蹀。
“这蹀躞还是扣紧些好。”成青岚轻声说。
他轻轻垂眸,黯淡的晨光中,他眼下似覆着淡淡的阴翳,眼眸暗然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片刻之间,宫门口来了好些人,寂静的晨色慢慢地喧闹起来。成青岚为成青岚理好衣冠之后,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似端详了她一会儿,才轻轻点头,“这样就好了。”
成青云一笑,说道:“我第一次上朝,还是有些紧张的。”
“可熟悉规矩礼仪了?”成青岚问。
“熟悉了,”成青云双眼含笑,灵动生气,“若是忘了,我就跟着滥竽充数好了,反正我站在最末端,皇帝也看不见我,站一个上午,下了朝就好了。”
成青岚不由得轻笑,正欲说话,忽而见几对仪仗缓缓地停在皇宫门口,宫门口的人纷纷噤声,恭敬而立,等候着仪仗停下来。
成青云循声看去,认出那是南行止的仪仗与南澈的仪仗,等南行止与南澈下车之后,见众人行礼问好,连忙跟随着行礼。
南行止下了马车,敏锐的目光很快便看到了成青云,那一抹青色的声音,如山峰之上,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青松一般,让人眼前一亮。
南行止目光微微从成青岚身上掠过,落在成青云身上,便向她走过去,轻轻点头,说道:“你这身衣服,倒是和在蜀郡成都的捕头服有些相似。”
成青云蹙眉,“世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穿上五品官府,也像个没品没级的人吗?”
南行止挑眉,兴味十足笑道:“难得你还有自知之明。”
成青云脸上一红,恨不得跺脚,可碍于他是世子,只能隐忍不发,倔强又恼怒地看着他。
南行止端详打量着她,问道:“可紧张?”
“怎么会紧张?”成青云嘴硬,“我觉得轻松得很!”
“那便好,”南行止见她情绪起伏的模样,不由得满眼笑意,“若是紧张,你就站在后面滥竽充数好了,皇上知道你会紧张,定会体贴你。”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成青云咬牙不语。
淡淡的晨光轻柔的穿过天际轻抹的流云,为这皇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也在成青云那抹青色的身影上陇上淡淡的金色轻纱。
皇宫之内传来钟声,宫门口的群官终于可以入宫上朝。
成青云立即侧身退到一旁,让南行止与南澈等人先走。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之后,她才找到自己的位置,默默地跟在众人身后。
含元殿气派宏伟,成青云一入殿,仿佛置身壮阔浩渺的大海,不知身在何处,直到身后有人轻轻地推了推她,示意她站错了位置,她才警醒,立刻去找自己的位置。
卫则风早就给她吹过耳旁风,进入皇宫之后,一切谨慎谨慎再谨慎,哪怕是与其他人说话时站错了姿势,也会被人当做把柄。若是有不得体的行为或者言语,一定会被御史台弹劾,或者是参上一本,届时丟官降职是小,小命不保是大。
据说,曾经有位官员,在皇帝赐廊下食时,一不小心坐错了位置,就被人参了一本,直叱责其目无朝廷法度,越位无礼。如此一来,得罪了许多人,最终没有个好下场。
好不容易才在文武百官列队的最末端找到自己的位置,成青云端正站好,不敢再动,也不敢再说话。
再看南行止与成青云等人,朝服威仪风华,屹立于这巍峨朝堂之上,泰然若素,风姿清卓矜贵,真是让她羡慕不已。
忽而殿上传来尖细高昂的通传声,大殿之上瞬间一静,乌泱泱列队而开的文武百官蓦地庄严肃穆,雅雀无声。
皇帝缓缓走向丹陛,龙行虎步,稳重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众人立刻下跪叩拜,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的大殿之上只听得一片衣袂摩挲、窸窣声,以及环佩的轻灵声。
大约过去两个时辰,她一直竖起耳朵听皇帝和这些个官员说话,站到最后腿发僵。她这才恍惚懂得,卫则风对她说过,她只是来当背景的话,似乎是正确的。
光影流转,昭阳东升,明媚清澈的光从含元殿外照射进来,在大殿之上镀上斑驳的金屑,地上映出飞鹤祥云窗镂的剪影,熠熠生辉。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总算听得一声“退朝”,殿上乌央央逶迤庄然的人纷纷下跪叩首,恭送皇帝离开。
成青云警醒地跪下叩首,再次听得众人起身时衣袂婆娑之声,这才谨慎地起身,依次尾随文武百官离开含元殿。
出得含元殿,她一步一步走向高而长的石阶,刚刚迈出一步,就发现自己的腿已经站僵了。她干脆避开匆忙离去的人群,走到一旁粗壮碉楼盘龙翔凤的金柱后歇息。
虽然已入秋日,可厚重的衣服让她背后出了薄薄的一层汗。长时间的站立消耗了体力,腹部也有些饥饿。她轻叹一声,喟叹这上朝其实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那些匆忙离开皇宫的人,一定是赶着回家吃饭的。
靠着柱子站了会儿,正欲离开,忽而察觉一抹阴影从身后笼罩下来,她一惊,立即回头,只在澹澹光影下,看到一片旖旎清贵。
此人华服盛装,身着紫色朝服,衣襟之上,绣纹繁复尊荣,衣襟之上,暗纹婉转涟涟,隐约可见飞龙盘桓,祥云绕凤。
“世子,”成青云拱手行礼。
南行止轻笑,轻轻抬手,“已经没人了,不必多礼。”
“谁说没人了?”话音刚落,忽而传来一道熟悉又欣喜的声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听这声音,成青云也能猜出来人是谁。
第177章 游园惊梦
果然,从盘龙祥云的金柱之后走出一人,此人正是南泽。南泽一身华丽常服,圆领宽袖,前襟之上是精美的苏绣芍药穿蝶,下裳迤逦翩跹,腰带之上坠着香囊玉佩。
“安王殿下,”成青云立即行礼。
南泽咧嘴一笑,好奇的目光紧紧的追着成青云,“哎呀,青云,你这身衣服可好看啦,比行之身上的还好看!”
成青云暗中看了眼南行止,不置可否。在她看来,她的朝服,比之南行止的朝服,简直犹如麻雀之于凤凰。
“我听说你今天开始上朝,所以就顺便过来看看,怎么样?上朝是不是特别无聊?特别枯燥啊?”南泽幸灾乐祸,“幸好当初我没听行之的话,要不然我也要天天在这大殿之上枯站半天。”
“还好吧,”成青云说得模棱两可。
南行止转身下了石阶,并不理会南泽,对成青云说道:“如何,可还习惯?”
“习惯,”成青云亦步亦趋地跟上。
他回身,打量她,目光从她周身逶迤而过。“这朝服可还合身?若是不合身,可让人修改。”
成青云点头,“合身。”
南泽错身过来,挤在成青云和南行止中间,热情地对成青云说道:“青云,你很少进宫来,对皇宫一定还不熟悉吧?不如我带你走一走?”
南行止微微眯了眯眼,“皇宫并不是随处可走的地方。”
南泽连忙说道:“我当然知道,后宫和一些政要大殿不能随意进入,但是随便逛逛花园亭台还是可以的吧?”他无所谓对对南行止摆摆手,“何况很快就到中秋了,皇上会宴请百官,青云定要进皇宫赴宴的。到时候不熟悉地形环境,走错了怎么办?这回有我带着,就算出了错,想来也不会有人追究。”
他说着,便拉着成青云往东走,“这边是紫兰行宫,行宫之上有太液池,太液池就是皇宫里最大的湖,湖水连接宫中很多地方,湖水之下还有暗渠,将水流通引往宫外。我告诉你,这个季节,湖面上的莲藕啊莲蓬啊还有些水草之类的都熟了,好多宫女宫妃会在水上游湖,还会划着船到湖上采莲采菱,发证都进宫了,顺道去看看吧。”
南行止蹙眉,冷冷地看了眼南泽挽住成青云胳膊的手。
成青云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无声看了眼南行止。
几人下了通往含元殿的主道,走向通往太液池的临水小径。秋意初来,草木花鸟染上初秋的色彩,碧绿枝叶晕染上绚丽的黄,张扬的金色与抖擞的金桂菊花肆意点缀。
太液池水面之上,翩然飘着还未凋谢枯黄的荷叶,若胡璇舞姬翩飞的舞裙,裙裾边缘染着斑驳的黄。亭亭荷叶间,挺立着成熟的莲蓬。
湖水荡漾,荷叶摇曳,潋滟水光之间,穿梭着轻舟。烟波浩渺,荡舟于水光清荷之中,惬意悠然。
南行止看向太液池之后的一座宫殿群,忽而想到什么,问道:“前几日,嘉仪公主和驸马入住皇宫了吧?”
“是,”南泽一边欣赏着湖光山水,一边说道:“听说住在了她以前住的清芳殿,离这里也不远。”他展颜一笑,欣然说道:“除了嘉仪公主,其他两位公主也来了,与两位太妃住在一起,母女团聚。”
“嘉仪公主早年就失去了母亲,如今和驸马一同住在皇宫里,恐怕也不会寂寞。”成青云随口说道。
“故地重游,发现物是人非,也难免伤感。”南行止呓语般低声说道。
成青云闻言快速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湖水潋滟荡漾,光影似被水纹荡漾过一般,将南行止的面色映得暗沉,只有那双俊厉的眉眼隐约有光微微闪过。
嘉仪公主离开京城之后不过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就相继失去了弟弟和父亲,从此皇宫于她来说,不过是个物是人非的悲伤之地,重览久地,怕是想起往日温馨美好,而今这偌大的皇宫,已没有她眷恋的亲人,所以她才从来不回皇宫来吧?
“今年好啦,”南泽没心没肺,依旧笑得很是开怀,“嘉怡今年是中秋入宫,中秋热闹,很多人都陪着她,她一定不会伤心的,高兴还来不及呢!”他蹙眉,若有所思,“嘉怡走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听她叫我一声王叔,今年她回宫了,必定要让她亲口叫一声!”
南行止与成青云心头隐隐的阴沉瞬间一扫而空,只是静静地看着水面。
太液池水面之上传来银铃般的欢声笑语,莲动而轻舟出,几名年轻婀娜的宫女划着船慢慢地向岸边划过来。
迎面看见南行止与南泽,几人连忙停了船,盈盈地欠身行礼,“见过王爷,见过世子……”几人看了看成青云,并不认识,但依旧拘着礼。
“这是刑部司成大人。”南行止对宫女说道。
几个宫女连忙向成青云见礼。
“你们是哪个宫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