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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单,”成青云转头看着琉璃鱼缸中游弋的鱼,说道:“只需要几条鱼就够了……”
“又是鱼?”钟灵郡主脸色一变,骇然不已地望着那鱼缸里的鱼,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皇帝蹙眉看向成青云,“他如何用鱼点着花灯的?”
成青云欠身行礼,说道:“皇上,口述恐怕难以解释清楚,请皇上让人为臣准备几支蜡烛,几盏浸过蜡油的花灯,还有挂花灯的竹架子。”
正殿之上,皇帝的贴身宦官闻言,立刻让人准备蜡烛和花灯,拿到殿中之后,交给成青云。
成青云将自己桌案上的碗筷收拾干净,把蜡烛排成一排,再在上方十寸高的距离处挂上花灯。
准备好之后,她将一碗茶水放到蜡烛旁,说道:“端午节那晚,余麻钱便是这样,用桌案放置鱼缸和花灯以及蜡烛,紧挨着桌案的,便是花灯架子。”
正殿上的人,纷纷引颈好奇的观望,目不转睛地看着成青云。
成青云指着蜡烛旁的茶水,说道:“着碗茶,且代表鱼缸。当余麻钱在不远处敲响鼓点时,鱼得到指令,从鱼缸中跃出,撞到周围的蜡烛,蜡烛的火,立刻引燃旁边花灯。而且,因为端午那日,许多人在身上刷了桐油,而且将桐油洒得到处都是,那桌案上,也有许多蜡油,这火一旦引燃,便一发不可收拾,直接窜上去,将高高如围墙一样的,紧密花灯瞬间引燃。而在花灯架子内看黄连翘画像的钟子誉,便被困在火中?”
成青云推到桌案上的蜡烛,一瞬间,蜡烛引燃花灯,火苗立刻窜了起来。
众人惊呼一声,成青云立刻跳起来,刚想用茶水将火浇灭,突然有冰凉的水从天而降,一抬头,见南行止手中提着水壶,神色自若地将火浇灭了。
他轻轻抚着广袖,慢慢放下水壶,淡淡地看了成青云一眼,轻声说道:“反应还算不错。”
成青云一时听不出他到底是赞美还是反语,只能轻蹙眉头看他一眼。
“一张黄连翘的画像,就能让人驻足观看,这是什么原因?”有人不经困惑。
南行止讥讽一笑,说道:“看到画像的,是萧衍和钟子誉。萧衍自不必说,他当时并没有站在花灯内,据说,只当是钟子誉被画上的美人迷了心窍。但是钟子誉不同,钟子誉亲自审理了黄连翘的案子,终究让黄连翘变成一缕冤魂。作为刑部官员的他来说,这或许是他从官生涯之中,唯一一次违背良心故意段错的案子。故而他可能印象深刻。所以,见到黄连翘的画像时,他一定会震惊疑惑,停下来细细辨认!”
话音一落,众人恍然大悟。
忽而间,却听见余麻钱悲痛的低吼声,“是啊,钟子誉让我的女儿成了冤死鬼,她死后也不能瞑目!但是亲手害死我女儿的萧衍呢?”他悲凉又哀痛,浑身颤抖着,控诉着,“他看见我女儿的画像,竟然一丝愧疚都没有,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他甚至说不定已经忘了我的女儿。”他霎时咬牙切齿,“我女儿对他来说是什么?是他随时可以利用,随时看不顺眼就能杀死的狗吗?”
众人不禁唏嘘,满堂寂静,只闻余麻钱哽咽喘息的声音。
高门权贵,有人漠视他人的生命,将他人性命玩弄于鼓掌,视之如蝼蚁。这个世上,虽然只有一个连翘,却可能有许多像连翘那样枉死的人。
死寂之中,传令的人已经将南行止所说的几人带了上来。
成青云与众人一同看过去,见来人是工部尚书崔长盛,刑部侍郎钟子誉,以及一对身着布衣的平民。
钟子誉浑身烧伤,虽已见好转,可行动依旧不便,由人扶着进殿之后,便跪下不再动弹。
皇帝冷眼沉默地看着下跪的几人,目光沉冷凝重。箫妃快速垂下眼,精致的妆容之下,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南行止看向跪倒在地的钟子誉,问道:“钟侍郎,事到如今,你可还需要本世子为你陈述案情?”
钟子誉平静地抬起头,纱布遮住的半张脸看不出多少情绪。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他慢慢地张嘴,发出模糊沙哑的声音。
“下官那日见到世子,便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报应终于来了。”
南行止说道:“你可还记得黄连翘?”
钟子誉努力跪直身体,轻轻地点头,直言不讳,说道:“记得。”
成青云从袖口中拿出黄连翘的画像,“端午节那晚,你在余麻钱店外看见的花灯上的少女,是不是她?”
钟子誉快速地看了一眼,“是。”
“大人,你可还记得她是谁?”成青云问道。
“她是黄连翘,”钟子誉冷静地回答,“她死后我看过她的尸体,因此记得她的模样。我还让仵作为她验过尸。”
所有人聚精会神地听着钟子誉讲话,他的话尤为重要,一旦他承认,就坐实了萧衍强行拆迁,暴力将黄连翘打死的事实。同时也可证实萧衍勾结刑部官员,贿赂枉法,谋害人命。
成青云还想继续问话,却不想钟子誉说道:“世子与成员外郎不必再问了。”他深吸一口气,僵硬又机械地俯下身,向皇帝叩拜,“皇上,罪臣有罪,臣已将所作所为写成述罪书呈与皇上,臣身为朝廷律法秋官,自当认罪,甘愿受罚。”
他颤抖着手从袖中拿出述罪书,由皇帝身边的贴身宦官接过,交与皇帝过目。
正殿之上早已一片寂静,皇帝快速看完述罪书,阴沉着脸将那几页薄薄的纸叠好,重重地放在身前的桌案上。
手起又落下,桌案上杯盘轻轻颤抖,铃铛作响。
皇帝脸色铁青,抬手指着钟子誉,厉声道:“你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一次性给朕讲完了!”
钟子誉忍住周身的疼痛,慢慢地起身,还未说话,却听南行止说道:“皇上,可否将钟侍郎的述罪书给臣看看?”
皇帝让宦官将述罪书交给南行止,南行止看完之后,突然一哂。
“这述罪书可有不妥?”皇帝问道。
南行止将述罪书交还,看向钟子誉,目光凝睇又压迫。钟子誉愣愣地跪在地上,慢慢地垂下头。
“钟侍郎,本世子还有几件事情不明,”南行止说道。
钟子誉无力地看着他,态度恭敬。
南行止眸色冷厉,沉声道:“第一,你为何要偷走刑部的卷宗?”他口吻平静,可语气紧凑,容不得钟子誉开口质疑,便凌盛地继续说道:“你别告诉本世子你并没有偷,刑部书阁的钥匙,除了你,便是刑部尚书最容易得到。你若是否认,便让刑部尚书来与你对质!”
钟子誉顿时失言。
第65章 罪有应得
南行止依旧风轻云淡般看着他,一身素衣,清贵卓然,看在他人眼中,分明是风华卓雅,但在钟子誉严重,却是气势如山,咄咄逼人。
钟子誉紧绷着下颌,慢慢地说道:“臣自知每年一次的卷宗复审快要到了,怕人查出那黄连翘案子的破绽,所以就将卷宗偷走了。”
成青云顿时蹙眉,钟子誉虽然没有说谎,但是却没有将原因交代完整。事到如今,他还在为人掩护隐瞒!她抬头看着坐在上方的萧妃,若有所思。
南行止嗤笑,无奈又轻嘲,“很好,也算是个理由。”忽而他话音一转,间不容发继续问道:“那么,你如何解释,在端午宮宴那一晚,你在宴席之时,悄悄离开,并且到了长乐街上,还被大火所烧?”
钟子誉脸色一僵,支撑在地上的双手微微地颤抖。
“臣……臣看赛龙舟,急于想知道赛事结果,所以离开宴席,到长乐街看比赛。”
“是吗?”南行止的声音终于冷了下去。
成青云不曾想到,钟子誉宁肯承认自己的罪过,宁愿将罪责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也不愿意道出实情。她从袖中拿出那枚玛瑙,对中最誉说道:“大人,你可认得这枚玛瑙?”
钟子誉僵了僵,立刻摇头,“我不认得!”
成青云当即又拿出京城官府玉石坊的纪录,当众展开,说道:“这是官府玉石坊的纪录,其上记有大人在坊中买下玉石的名字,材质,产地,以及购买日期等信息。大人,证据确凿,你还说这玛瑙并不是你的?”
钟子誉微微紧张,可却在刑部为官多年,对推之事经历不少。他淡淡地反问成青云:“成员外郎,不知你这玛瑙,是在何处所得?”
成青云一愣,立刻转移视线,不再与他纠缠。
她深知钟子誉的本事,若是与他辩论推理,自己未必会占得好处。她转身,目光凝视坦荡地看向皇帝,说道:“端午节节庆当晚,臣与刑部书令史相约划龙舟,却不想意外落入水中。落水之后,竟然有人将臣往水中拉扯,意图将臣溺死在水里。臣与那人搏斗之时,趁机用短剑将那人鞋上的玛瑙割了下来……”
她话音一顿,稍稍拉长了尾音,不再多言。可这已经足以让正殿之上的人联想猜测,推断出那想要溺死她的凶手就是钟子誉!
此时无声胜有声!
成青云一席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正殿之上顿时嗡然声响,议论唏嘘声此起彼伏。
钟子誉呆呆若木鸡,一动不动,丝毫不受影响。
“钟侍郎,你为什么要杀我?”成青云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执着又沉冷,似乎固执地想知道结果一样。她与钟子誉同在刑部,都是执掌刑狱律法的官员同僚。她以前,从来没有怀疑过刑部的人,更是想不到,知法懂法的钟子誉,会置自己于死地。她愤然失望,很恨地看着他。
钟子誉只冷静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说道:“你得知了卷宗丢失的事情,而且还查黄得全的案子。我自然不会让你查出真相,从而牵连出我,所以还不如把你杀了。趁你落水,将你溺死,万无一失。只是很可惜,我却失手了。”
他分明就是在撒谎。成青云失落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钟侍郎,真是承蒙你看得上,要我成青云死 ,竟然还让你亲自动手。”
事已至此,只要钟子誉交代出指使他的人,就能将所有人连根拔除!
但是至今为止,不但钟子誉揽下了追责,而且,也把萧衍定成了罪魁祸首。
萧家果然是放弃了萧衍这个庶子,弃车保帅了。
南行止深深地看了成青云一眼,稍微蹙眉之后,向皇帝行礼,说道:“皇上,此案到此,已证实萧衍之罪!”他挺立如竹,话音清朗有力,“其罪一,勾结贿赂刑部官员,其罪二,草菅人命,罔顾王法,其罪三,贪污长乐街拆迁重建饷银,贪污长乐街居民拆迁补偿银两,其罪四,不顾朝廷工部拆建规矩,强拆百姓住房。如此桩桩件件,都是重罪,请皇上公正量度,将萧衍治罪!”
皇帝紧紧地皱着眉头,俊朗的眉眼布满阴霾,愠怒而阴沉。
“皇上,”萧妃突然起身,跪倒在皇帝面前,一脸的凄惶无助,“皇上!臣妾的弟弟虽然年轻无知,让人在拆迁长乐街时,那些衙役失手将黄连翘打死,但是他绝对不可能贪污,也不可能克扣补偿给百姓的钱财,更不可能蔑视王法勾结钟子誉逃脱杀人罪责,一定是那钟子誉……不小心断错了案子,将罪责推到臣妾的弟弟身上!”
她急切又紧张,恳切地说道:“况且,与臣妾的弟弟一同负责长乐街拆迁重建的,还有御史大夫的孙子谢璟焕,底下还有层层的管事官员,这其中到底有多少人,银两到底经了多少人,这些都还为曾查明,怎么能够轻易断言臣妾的弟弟贪污?”
这几句话,所得恳切,断人心肠,让人不由得感叹萧妃与萧衍姐弟情深。况且将谢璟焕与工部其他人也牵扯进来,将事件弄得复杂,顿时将萧衍的罪责推诿给了他人!
成青云连忙看向南行止,南行止不过轻声一笑,说道:“工部的银两,经了多少人,用到了哪些地方,全部都有详细的记录。其余人的包括谢璟焕在内,都没有问题,但萧衍这里,却漏洞百出。”
他示意工部尚书崔长盛将相关的卷宗上呈皇帝。
“皇上,且不说萧衍克扣长乐街居民补偿银两,将原本应补偿的一百七十贯钱减为一百贯钱,且强行要求百姓选择银两补偿,如此他便可多报朝廷银两数目,从中贪取更多银两。再且,长乐街建成之后,几处房屋楼阁出现坍塌,墙面裂出缝隙,房屋岌岌可危。臣让人查明原因之后,竟发现长乐街建筑所用的木材砖石等,皆是以次充好。”
皇帝脸色一冷再冷,眼神如冰封的刀刃,萧妃惊诧不安,脸色仓皇僵硬地看着南行止,又恳求地看着皇帝。
“皇上,若是不信,这两位,便是当初住在长乐街的人,”南行止指着一直弯腰跪伏在地上的一对年老男女,“皇上一问便知。”
一直安安静静地跪着,此时突然听到有人提起自己,那两人浑身一颤,顿时战战兢兢的磕头,说话也语无伦次。
“皇上,那萧衍威胁我们,强行拆掉我们的房子,不拆的话,就让衙役打死我们。我们听说黄家的姑娘被打死了,怕丢了性命,不敢不从啊。”
“萧衍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