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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止蹙眉,“这世间,兄弟阋墙的事情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尤其是在这局势变化莫测的京城,你又如何知道,你的兄长成青岚,到底是站在哪一方呢?”
京城之中,到底还有多少势力多少党派,成青云至今还没完全弄清楚。而南行止,朝中到底有多少势力支持,她也从来没有关心过。
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员外郎,连皇城都不能随意进去,更妄论参与什么党争?
而青岚,如今是兵部侍郎,官阶较高,与她自然不是同日而语。他如今属于哪派势力?若是有一天,她与他站在了敌对的一方,她该如何抉择?
虽然心底执拗的想要和青岚站在一起,可如今的她,也知道身不由己的道理。
有时候将你推向前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因果。
瑞亲王之死,一定牵连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能害死瑞亲王的人,也绝对不会是简单的人物或者势力。
她如今被卷进这场亲王被谋害的阴谋之中,便再也无法脱身了。
她若是不被南行止所用,也定会被南行止所杀!
如今南行止还没有对她动手,或许不过是她还对他有用,也或许,他有着将她轻松掌控的能力与权势。
不管是哪一点,她只能与南行止站在一起了。
手心里不由得出了汗,湿溺得让她有些拉不住马缰,马不受控制,走到前方拐弯处,竟没有拐弯,而是直接往前走。
她一惊,想要拉住马缰调转马头,情急之下,险些身体一歪掉下马。
南行止伸手拉住她的马缰,手臂轻轻一带,将她扶好,顺势也调转她的马头,让她的马回到正道上。
“你走神了,就这么几句话,也至于让你心不在焉失魂落魄吗?”南行止将马缰扔到她身上,愠怒又讥诮的叱责道。
成青云惊怔得吓出了冷汗,连忙拉住马缰,松了一口气之后,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我除了跟随世子,便没有别的选择了。”
南行止定了定,唇角轻轻扬了扬,说道:“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世子……”成青云为难地看着他,有些惶恐不安,“若是……若是我有一日……”她欲言又止。
南行止却仿佛猜到了她话中的意思一般,冷厉地说道:“成青云,你记住!不会有那么一天!”
第80章 牵连不断(捉虫)
成青云与南行止策马行驶了几条街,南行止先回了王府,而成青云去王府无事可做,干脆回了卫宅。
南行止回了星驰楼,此时天色尚早,楼中有几个侍女在打扫。侍女们轻手轻脚,只清扫书房之外的房间,没有允许,不得进入书房内。
绿黛为南行止准备好了干净的衣裳,南行止换好之后,才进入书房。
“世子,”绿黛准备好热汤和茶点,端了进来,说道:“这是王妃吩咐为您准备的,请世子按时食用。”
“放着就好。”南行止翻阅着手中一本奏书,随意地说道。
“秦侍卫在门外等候,似乎是有事情想要禀报,”绿黛轻柔地说道。
南行止抬起头,放下奏书,说道:“让他进来吧。”
绿黛退出门,秦慕铮便走了进来,他从袖口之中拿出一叠书信和卷宗,走到桌案前,双手呈上,说道:“世子,已经照您的吩咐,将成青云与成青岚所有的卷宗资料,包括其亲友的卷宗,一并带了过来。”
“这么快?”南行止略微蹙眉,伸手拿了卷宗过来。
下意识地,他先翻看成青岚的卷宗,户部所记录的卷宗,也不过是此人生年几许,家中几人,有几亩地,几间房,生平有和事迹,如此寥寥几句,似一笔带过,根本没什么可查的。
他再看成青云的卷宗,也是如此。
他轻轻地摩挲着卷宗纸页,薄薄的纸张泛着淡淡的黄,字迹清晰。
“除了这些卷宗之外,可还有查到其他的信息?”南行止问道。
秦慕铮蹙眉,脸色肃然,“世子,这只是他们二人在蜀郡的卷宗,而他们是昭熙十八年去的蜀地,那是成员外郎已然五岁,成侍郎也有九岁。可他们在昭熙十八年之前的信息,查无可查。”
南行止不由得捏紧手中的纸张,微微眯了眯眼,“你是说,他们在蜀郡之前的所有事迹,都没有?也无法查证?”
“是,”秦慕铮轻轻地点头,“就像是昭熙十八年事前,他们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世上过一般。凭空就出现在蜀郡了。”
“就算他们突然出现在蜀郡,那蜀郡官府也应该有记载。”南行止目光深沉。
光影从窗棂之中筛漏而来,将房间照得晦明晦暗,南行止半身轮廓隐没在阴影之中,五官轮廓沉毅锋利,却冷峭俊利。
“没有,”秦慕铮摇头,“我让人查了蜀郡太守府之中的记录,可从昭熙十八年到如今景泰十二年,这十二年期间,蜀郡换了三任太守。成员外郎在蜀郡时,蜀郡的太守在她当上捕头的第二年便病逝了,第二任太守因杀害蜀郡官员,于牢中畏罪自杀,如今蜀郡的太守,与成青云,已无太大的关系了。”
南行止蓦地沉默,慢慢地一页一页地翻阅,动作轻缓沉肃,每看一页,便轻而沉地放在桌上,直到将所有的卷宗都看完。
“可查过成青云在蜀郡的其他亲友,或者邻居,他们可对成家一家有了解?”半晌之后,南行止才沉声说道。
秦慕铮摇头,“没有,属下让人查过。成员外郎在蜀郡的亲友,包括她在太守府一同当捕快的那些人,都只知道,成员外郎是自小就成活在蜀郡的,并不知晓她们到底从何而来。”
“难道他们都以为,成青云一家本来就是蜀郡人?”南行止问。
“对,”秦慕铮眉心蓦地一蹙,“对了,成员外郎还有一对双胞胎的庶弟庶妹,还有一个庶母。”
南行止眉目顿时冷厉,厉声问道:“可查问过他们?”
“没有,”秦慕铮说道,“怕惊扰成员外郎,所以暂时还没有查,只让人暗中守着。”
南行止微微点头,“你做得对。”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先让人看着,成青云与成青岚两人的身份还是个谜。若是将来出了意外……”他沉了沉,“她的庶母和弟妹,或许是个大麻烦。”
秦慕铮点头,又说道:“世子,还有一件事,不知是否与成员外郎有关。”
“说来听听。”南行止说道。
秦慕铮若有所思,谨慎斟酌地说道:“成员外郎在蜀郡时,蜀郡当时的太守,与王爷有关。”
“父王?”南行止倏然抬眼,直直地看着他,“什么关系?为何我从来不知道?”
秦慕铮淡淡地摇头,“属下也未曾查到什么,只是查出,当时蜀郡的太守,曾经是王府提拔上去的。”
南行止失落地靠回座椅上,抬手揉了揉眉心,微微的摇头,“父王以前提拔过许多的地方州郡官员,那太守能被父王提拔,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微微抬起眼,慵懒又带着几分疲惫地问道:“可还有其他的事?”
秦慕铮迟疑片刻,说道:“还是关于这位蜀郡太守的。据说,当时,便是这位太守,让成员外郎做蜀郡捕头的。当时,成员外郎刚刚丧父,她的父亲,曾经也帮着太守府破过几个案子,所以才答应成员外郎在蜀郡做捕头。”
南行止沉缓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秦慕铮拱手行礼,“没有了。”
南行止坐直身,将卷宗放到蜡烛之下点燃,一叠卷宗很快被火吞噬,直到化为灰烬,扑簌簌地掉落在地上。
“没事了,你出去吧。”他对秦慕铮说道。
秦慕铮退出房间,正欲关上门,突然又开口,“回来!”
秦慕铮顿了顿,又走到南行止身前,恭身静候吩咐。
南行止却只是沉默,漆黑的双眸紧紧地盯着桌案上摇曳不定的火苗,片刻之后,他再说道:“你去查一查……算了。”他欲言又止,对秦慕铮挥挥手,说道:“你先出去吧。”
秦慕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南行止难得心无法沉静下来,只好拿出纸笔,随意写几个字沉沉心气,须臾之后,看着纸上写的“青云”几个字,又将纸揉成一团,扔了出去。
他脑海中浮现成青云那张隽秀却英气的脸,还有触及她身体时柔软的触感,不由得苦笑。
南行止,难道你疯了不成?
……
成青云骑马回到卫宅,胡柴将马牵到马棚之中,喂了些水和草料。
成青云摸了摸马头,转身往自己院子中走。
“青云,”身后的门“支呀”一声被打开,卫则风一身飘逸宽松的长衫,被过门风吹得轻扬飞舞。
空气中飘来些淡淡的酒香,还有依稀的脂粉香和菜香,成青云微微蹙了蹙眉,停下脚步,见卫则风迈着微醉的脚步,徐徐地走了过来。
“卫兄,”成青云对他行礼。
“你回来了?”卫则风对她笑了笑,“好久不见啊。”
的确是好久不见。卫则风这两日都彻夜未归,这衣服,还是前两天他出门时穿的衣服,衣服虽然看不出褶皱,但沾了些许污渍,还有淡淡的女人脂粉。
“韦兄,这是去了锦云教坊?”她问道。
卫则风一惊,微醺的脸色也稍稍醒了醒,诧异地问道:“你如何知晓?”
成青云乜了他一眼,无声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说道:“你浑身的脂粉香还有酒菜香,已经出卖你了。”
卫则风不甘,脸色稍稍泛红,似羞涩又似窘迫,他支吾地说道:“就算有脂粉香和酒菜香,也不见得是锦云教坊的吧?”
“哦?”成青云挑眉,“难道是平康坊的?”
“胡说!”卫则风恼怒,“我……我怎么可能去平康坊?”他轻咳一声,“就算要去平康坊,我也会悄悄地去,洗干净了再回来,京中的百官都是这样的,你知道不知道?”
“哦……”成青云意味深长地应了声,“原来京中的大人,是这样去平康坊的啊。”
卫则风狠狠地,捏紧了广袖,“先别管其他人怎么去的平康坊,你告诉我你如何知道我去了锦云教坊?”
成青云轻轻一叹,“卫兄,你好歹是刑部的人,明察秋毫虽然做不到,但是也不要轻易被人捉住把柄吧。”她顿了顿,拉起他的衣袖嗅了嗅,说道:“这酒,是三十年的桂花汾酒,这种陈年佳酿,在京城的普通酒楼之中可知很难得。其次,你吃了锦云教坊的特色烤鸭,身上有烤鸭味,还有包烤鸭用的荷叶清香。还有,你身上沾着脂粉香,所以你去的,就不是普通的酒楼或者茶坊,而是有女人的地方。综上,你去的地方,就是锦云教坊。而且,你还两天两夜没有回来。”
卫则风哑口无言,瞠目结舌,颤抖着抬手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愤然拂袖,固执地说道:“就算我去了锦云教坊,可我昨夜回来过,并非彻夜未归!”
成青云拍了拍他染着酒菜香的衣袖,说道:“卫兄这身衣服,前两天就穿着出门了,怎么昨夜回来,还不换下来呢?”
卫则风无言以对,恼怒又无奈,说道:“我喜欢一件衣服穿两天不换!”
成青云睨着他,“啧啧”两声,说道:“你真不讲卫生,难为锦云教坊的姑娘还欢迎你。”
第81章 歌舞升平
卫则风被成青云说得恼羞成怒,微醺的脸色本就泛红,如今更是红到了耳根。
他咬牙,深知自己就算再狡辩也说不过她,干脆恨恨地拂袖,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成青云微微摇头,见他愤然拂袖时,有什么东西从他广袖中掉了出来,俯身捡起来,“这是什么?”
卫则风回身,说道:“这是磨喝乐,黄蜡做的,精致端正吧?”
成青云仔细端详这所谓的“磨喝乐”,是用黄蜡做成的人偶,与泥人张用彩泥捏的泥人儿不同,这黄蜡更加精致昂贵,更是雅致端方,其上的衣物饰品,皆不是用泥或者黄蜡捏成,而是用真的珠玉。
这磨喝乐,便是一个缩小版的琴姬,琴姬坐于雕花木椅之上,半抱琵琶,半遮面容,制作精良,身材、手足、面目、毛发、乃至神态,都栩栩如生。身着绫罗轻纱群,头戴缩小版朱钗步摇,连怀中的缩小琵琶,也竟是可以弹奏的。
成青云一时有些爱不释手,“这比泥人儿李的泥偶要精致许多。”
“岂止是精致?”卫则风一把将磨喝乐抢回去,小心翼翼地放在袖中,说道:“我告诉你,这磨喝乐用的黄蜡,可不是轻易能得到的,哪儿是泥可比的?这头上的朱钗,还有宫纱步摇,都是真的珠玉,还有身上的绮罗,都是真的,衣服也是锦云教坊的姑娘们自己亲手裁制亲手缝的。”他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就这么一个磨喝乐,少说得值这个钱!”
成青云见他晃了晃手指,斟酌地说道:“一百文钱?”
“一百文钱?”卫则风嗤笑,“是一千文钱!”
成青云脑袋顿时有些发昏,“就这么一个磨喝乐,你哪儿买的?”
“锦云教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