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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青云淡然自若地走出了院子,一路到了正院之中。
通往正院的路上,还能看见蒋老夫人大寿时存放寿礼的库房。
没想到蒋老夫人的大寿才过去几天,她就遭此非命。虽然人活到她那个年纪大多都入土了。但是并非正常的生老病死,也令人感慨。
进入正院之后,远远地就看见南行止与蒋洵在正厅内交谈,另外几个人,应该是礼部的人。
成青云在院中等候,大概一盏茶光景之后,南行止才与蒋洵一同出来。
几人再交代了些许事情,南行止便告辞离开。
不管蒋府之内如何愁云惨淡,京城街道之上依旧热闹繁华。
成青云与南行止策马离开,穿梭在街道之上。
“有何发现?”南行止策马靠近,轻声问道。
成青云蹙眉,说道:“蒋老夫人身体之上发现被捆绑的痕迹,很淡。双臂位置也微微张开,应该是被人捆绑过。香炉之中,也发现了香灰残余,但是还不知道那香灰到底是否有问题。”
“香灰可让人查看,”南行止微微蹙眉,拉紧马缰,“这么说,蒋老夫人的死,并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被人谋害?”
“嗯,”成青云点头,“世子,此案如何处理,是否与朱吉一案有关联?”
“你认为呢?”南行止反问。
成青云微微抿唇,若有所思。她快速地在心头,将蒋府最近所发生的一切案子,以及有关联的人快速的回忆整理一遍,迟疑片刻之后,犹豫地点点头。
“所以先将两个案子联系起来思考。”成青云轻声说道,“那么,需要刑部与大理寺的人介入吗?”
“你说呢?”南行止目色微微深沉,似带着几分兴味看着她,“若是不让刑部与大理寺的人介入,你能保证你一个人能查破此案?”
成青云一时无言以对,又有些犯难,“可是蒋府的人,都以为蒋老夫人是寿终正寝的,要如何让蒋洵相信,蒋老夫人是死于谋害?”
她轻轻地拉了拉马缰,避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而且,蒋老夫人的身体之上,并没有致命的伤痕。从她身上的尸斑来看,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所以,她死因,很奇怪。”南行止沉吟片刻,“常人死时,双眼闭上,五官平静端正。而她却是扭曲,死不瞑目。”
成青云微微咬唇,“蒋老夫人在死前,情绪十分激动,导致面目肌肉瞬间僵硬,所以在死后,才能维持她生前情绪激烈的模样。”她倒了口凉气,“蒋老夫人死前,一定很害怕,受到了惊吓。或许是被吓死的。”
她口吻轻松,带着几分笑意,那张秀丽的脸,也在京城渐渐弥散的晨曦之中生动起来。
南行止轻轻笑了笑,下意识随口接道:“或许就是被吓死的,有的人亏心事做多了,越到年老,越是害怕心虚。”
“照你这么说,蒋老夫人当初做过很多亏心事?”她扬起唇角笑,但心头却潜意识地赞同南行止的说法。
蒋老夫人这样的女人,浸淫在世族后院之中太多年,不可能一件亏心事都没有做过。
脑海中浮现那日发现碎尸时,蒋老夫人对蒋夫人恶劣的态度,可见至少这蒋府之中,蒋老夫人与蒋夫人婆媳之间的关系,是并不和谐的。
她倏然看向南行止,说道:“蒋老夫人昨晚,是和蒋夫人在一起?”
第122章 白家思雨
南行止静默,“这需要查证之后才知道。”他顿了顿,“不过,照蒋洵的说法,蒋老夫人这段时间,入睡之后总会做噩梦。昨晚也是担心做噩梦,所以让蒋夫人陪伴。”
“这么说,蒋老夫人死前,与她在一起的,的确只有蒋夫人?”成青云蹙眉,困惑又狐疑,“蒋夫人有最大的嫌疑?”
“如今也只是听了蒋洵的一面之词。”南行止夹了马腹,加快行驶的速度,“等刑部与大理寺那边有消息之后,再详细调查。”他回头,看了看成青云,示意她快速跟上,“先回王府。”
回到南行止所在的王府庭院,成青云将手绢包裹好的香灰递给他,“这个香灰,要如何查?”
“先给平王叔,”南行止褪下外套,交给绿黛。
在平王府之中站了整整一夜,他的衣襟已被露水浸湿,微微湿润的中衣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他行动都有些困难。
成青云见他要换下衣物,立即退出房。
刚刚走到庭院之中,身后便传来绿黛的声音。
“成先生,”绿黛手中捧着一套中衣,恭敬地交给成青云,说道:“这是您的中衣,请回房换下。”
成青云这才发现自己的中衣,由于衣袖太长,早就露了出来,长长的袖子很碍事,她迟疑了片刻,将绿黛手中的衣服拿过来,进了屋子换下。
屋内还有她以前穿过的常服,她干脆一起换下,将衣服打包好时,才想起自己在平王府换下的中衣还在南行止那里。
她正矛盾着,到底要不要问南行止换回来。
正犹豫之间,门被人敲响,开门出去,南行止站在门外,对她说道:“去一趟刑部吧,有事情要对刑部交代。”
“好,”成青云神色一凜,立即与他匆忙赶往刑部。
刑部与大理寺这段时间,依旧为朱吉的案子而苦恼不已,刑部尚书迄今为止,还未找到破案的关键。
一见到许久不见的成青云,他双眼放光,立刻迎了出来,询问成青云是否查出了新的线索。
成青云将最新查出的线索告诉了他,刑部尚书立即严肃认真地开始其他人一起研究。
南行止与刑部尚书单独说了几句,成青云远远地看见刑部尚书变了脸色,不由得微微蹙眉。
南行止还未出刑部,秦慕铮便策马到来,他将一副药方交给南行止,南行止看了看,转身看向成青云。
成青云走到他身前,见他将药方递了过来。
“这是邹大夫为白思雨重新开出的方子。”南行止说道:“你尽快去白家一趟,将此药方交给白思雨。”
成青云正想去白家一趟,当即策马,前往兴化坊。
兴化坊虽在城南,不比城北的雍容繁华,市井生活气息却鲜活生动,缤纷多彩。
到达白家门口时,她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回应。思索着白司琪很有可能是已经去锦云教坊了,便稍稍犹豫了片刻,拿出短剑,将紧闭的门撬开。
门无声而开,院内干净整齐,隐约还能听见房门有缓慢的行动声。
“哥……你、回来了,吗?”低矮昏暗的房间内,传来结结巴巴又艰涩的说话声。
成青云一怔,拉了马缰,将马拴在门口一处石墩上。回头之后,还以为屋内的人定然会走出来了,却不想一个人影都没有。
似是没听见回应,房门的人再一次试探着开口发问,这一次声音带着些许不安的惶恐——
“哥,你是,回来,了吗?”
这是一道轻柔的女人声音,说话结结巴巴,舌头不灵活似的,口音模糊,吐字不清。
成青云困惑地想要进屋子看看,却见那昏暗的房间里,出现了一道娇小的人影。
那人走路的姿势很是怪异,僵着半边犹如木头一样僵直的身体,再跨动另一半身体,一步一挪,艰难怪异地向前挪动。
每走一步,都极其艰难。
快到门口时,那身影停下,全身都僵住,诧异又惶恐地看向院子,愣了半晌,才好不容易问道:“你、你是谁?”
成青云认出这人是白司琪的妹妹白思雨,没想到她前些天还瘫痪在床,如今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虽然走路的姿势怪异艰难,步履蹒跚,但是好歹比永远躺在床上好些。
仔细一想,邹大夫也说过,白思雨只是半身瘫痪,若是找到技巧,或许也可以走路。
她以前也曾见过一条腿往外拐的人,弯曲着腿脚,一高一低,一歪一斜地走路。
白思雨似被突然出现的成青云吓得不轻。她脸色瞬间苍白,张大了嘴,似是要呼喊。
成青云连忙拱手行礼,顺便将药也拿出来,对她说道:“白姑娘,我是刑部成员外郎成青云,与你哥哥是朋友。”
或许是发音说话困难的原因,白思雨终究没有发出声音,她半信半疑地看着成青云。
成青云走到房门口,将药递给她,“这是世子让大夫为你重新开的药,你以前服用的药,虽然药效甚好,但是却对身体伤害极大。这服药虽然见效慢些,但对你身体无损。”
白思雨迟疑地抬起她还能行动自如的手,接过药方和药包。
“大人,我行动,不便,还请大,人见谅。”白思雨白着脸,轻声说道。
“无妨,”成青云和悦一笑,“世子让令兄做磨喝乐,令兄做得很好,世子很喜欢,又听闻你患病,这才让邹大夫来给你把脉的。”
白思雨似想起来了,微微红了双眼,愧疚地低下头,“原来那,日找大夫为,我把脉的人,是南世子,的大夫……”
成青云点了点头,白思雨立即侧身,说道:“大人,请进来坐,我为,大人斟茶。”
成青云这才进入房间坐下,却没让白思雨斟茶,“你坐下吧,正好……”她顿了顿,思索一瞬,说道:“邹大夫还托我来了解了解你的病情,好让他对症下药。”
白思雨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走到桌前,坐下。
“那日来看你,见你在床上无法动弹,没想你这么快就能走了。”成青云轻声说道。
“前两日……是我太任性、不懂事,连累了哥哥……不肯相信,自己瘫痪。”白思雨用手撑着身体,慢慢地坐正坐直。她生得极美,在晦明晦暗的光线之下,玲珑有致的轮廓精巧秀美,昏暗的阴影,竟衬得她如雪一般,冰清玉洁。
瘫痪的她,以为自己残废,无比的绝望痛苦,却不曾想到,自己的绝望痛苦,却要加倍的施于至亲的哥哥身上。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想明白。直到吃了药,慢慢地有了些好转,才将封闭的内心打开,去关心至亲,而不是自私地无限发泄自己的痛苦。
“白兄为你找的大夫,开的方子还挺有效的,就是副作用太大了些。”成青云说道,“不知是哪位杏林高手为你看得病?”
白思雨茫然,似也有些困惑,片刻之后,才说道:“哥哥为我,找了,很多,大夫,但是那些,大夫都,没开药方,因为说是,对我的病,束手无策。直到……”她蹙眉,眼底浮现深邃的隐忧和茫然,“直到哥哥,去了锦云教坊,他才为我带了药回来。”
“为你开药的人,并没有为你诊脉看病吗?”成青云惊疑地看着她。
“没有,”白思雨咬唇,“我并不知道,哥哥去了教坊……那种,那种风月的地方,那么不干净……他是读书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她说话的语气变得激动,语音更加不清楚流利,“我还和、哥哥争执过,但是,哥哥说,必须要留在,教坊,才能得到我吃的药……他要在教坊、赚钱……”说到这里,她双唇微微颤抖,眼中露出强烈的愧疚与痛悔,“都是……我不好,我若是……没有生病……哥哥也不至于,如此委屈、作践自己……”
成青云连忙开解她,“我在锦云教坊中见过白兄,他只是为教坊中的客人做磨喝乐而已……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
白思雨的情绪依旧难以平复,她哽咽、抽泣,“他是读书人……清清白白,进入那种,地方,以后,以后可怎么办?……都怪我不好……”
成青云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安静下来之后,拿出袖中的手绢递给她擦眼泪,白思雨窘迫地低头,并没有接受她的手绢。
“白姑娘,”成青云收回手绢,审视着她,说道:“冒昧地问一句,你可还记得,你出蒋府那晚,到底是谁伤了你?”
白思雨陡然僵硬,脸色瞬间惨白。她茫然无措,惊恐不安地看着成青云,缩着肩膀,僵硬地摇头。
“我……我不,记得了……”她狠狠地闭眼,抬起还能灵活行动地手,扶着起伏不定的胸口,似是想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白姑娘,你若是还能想起到底是谁伤了你,我和世子,才好为你主持公道。”成青云口吻轻柔,似循循善诱。
白思雨定了定,慢慢地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紧张地咬着下唇,片刻之后,才下定决心般,轻声说道:“那日……我准备出蒋府,就……就发现,身后有人,一直跟着我……我回头看,见果然……有人跟踪,那是很黑……我看不清,只看清,那人拿着棍子,我吓了一跳……见他要打我,我便逃到了,蒋府不远处,一个巷子里……”她心有余悸,骇然地瞪大了眼,“那巷子,是个,死胡同、我躲进去,没见到他跟上来,以为,安全了……但是我没敢立刻,出去。我也,不知道躲了多久,大约有一个时辰吧,以为终于安全,可以出去地时候,便转身向后看……可是,却猛地看见,那人就一直站在我身后……还对着我笑……我……我当时吓坏了,想要尖叫,那人却打我的头……”
成青云心里发毛,难以想象,漆黑的夜晚,有人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