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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安道:“问谁?”
管中流目光一转,云飞扬担着两桶水,从那边路口转出来。
他一面前行,一面沉吟道:“第一条,尊师重道,第二条,苦练功夫,第三条,锄强扶弱……”
他也不知道已念上多少遍,语声已有些含糊。六安急步走过去,追上云飞扬,云飞扬竟无所觉。
六安再追上,一转,拦住云飞扬前面,云飞扬一怔,让开。
六安喝问道:“你,我问你,上武当山走哪一条路?”
云飞扬没有理会,自顾道:“第一条……”语声含糊,六安还未听清楚,云飞扬又道:“第二条……”
六安喝问道:“到底是第一条,还是第二条?”
“第三条……”
六安“哦”的一声,呼道:“公子,他说武当山该走第三条。”
管中流点头,举步,云飞扬这时候才如梦初觉,急嚷道:“是第二条才对!”
管中流冷然一笑。
六安这边却跳起来,道:“你方才又说第三条?”
“我……”云飞扬才说出一个“我”字来,六安已大骂道:“我们面前你也敢胡说八道。”突然起一脚,将云飞扬担着的一桶水踢翻。
管中流急喝道:“六安!”
“公子──”
云飞扬只道管中流要教训六安,哪知道管中流却道:“平日我怎样教训你的,应该要自顾身份,何必与下人争执?”
云飞扬只听得怔立在当场。
缭绕青烟中,青松看来更显得憔悴。
白石将管中流引至,退过一旁,管中流看青松那样,又添了几分傲气,却仍然一揖到地,道:“哦嵋弟子管中流,奉家师之命,前来向前辈请安。”
青松双目半闭,这时候微一张,道:“贫道最后一次与一音道兄在黄山论道,到现在已经十有二年,令师别来无恙。”
“家师清健如昔。”
“不知道这一次一音道兄要贤侄来有何指点?”
“不敢。”管中流缓缓地将头抬起,道:“家师得悉前辈与无敌门独孤无敌决斗,为独孤无敌暗算受伤,着令晚辈携来本派九转金丹,抑或有助……”
“贫道并非受暗算,玉皇顶一戟,乃为一场堂堂正正的较技。”
管中流“哦”了一声,道:“这样说,独孤无敌的武功实在非同小可了?”
青松“嗯”地淡应一声。
管中流自负地道:“晚辈降魔卫道的责任看来实在不轻。”
青松淡然一笑,白石双眉轻蹙,管中流接着将一个小匣子奉上。
青松目光一落,道:“峨嵋九转金丹,乃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灵丹妙药,贫道受之不起。”
“晚辈下山之前,家师千叮万嘱,吩咐晚辈必须将金丹送到前辈这里,前辈若是不肯收下,叫晚辈如何回去复命?”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有劳贤侄,代我多谢一声令师。”青松接着呼道:“白石──”
白石应声上前将小匣接下。
管中流笑道:“晚辈边有几句话,如骨鲠在喉,但是说出来,又恐怕冒犯。”
“武当哦嵋,向来犹如手足,贤侄有话,不妨直说。”
“武林中每当论剑,都一致推举武当两仪,天下第一。”管中流盯着青松,道:“这十年以来,晚辈苦练哦嵋落日偿还法,却自学其中并无任何破绽可寻,所以一直以来,都想找机会上武当,领教一下两仪剑法,今日身在武当……”
青松截口道:“各家剑法,均有长短,只视乎学剑人的造诣。”
管中流道:“晚辈却认为剑法原就有优劣之分。”
“一音道兄的落日偿还法,得自哦嵋独臂神尼的真传,乃剑术中之极品,即使平日没有事,贫道亦非对手,何况贫道如今尚带病在身?”
“前辈……”
白石欠身道:“家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管施主……”
管中流白了白石一眼,道:“自古有言,名师出高徒,武当派弟子众多,其中想必已经有尽得真传,前辈倘若是不便,不如就由贵派弟子来赐教……”
白石身子一轩,一步跨出,立即被青松喝住道:“不得对贵客无礼。”接着向管中流道:“练武之道,在乎强健体魄,只求胜负,不准误入魔道。”
“只是──”
“白石──”青松又呼道:“好好地招待客。”又向管中流道:“武当山上,值得浏览的地方不少,贤侄不远千里而来,不妨多留几天,好让贫道一尽地主之谊。”
“好。”管中流冷冷一笑。
第七回 勇救闯山人
武当山上风景的确极佳,但在管中流看来,却总不是味道。
他到武当来,根本就没有游览意思。
七宝、六安也看出管中流心情不大舒畅,不敢作声,只是紧跟在后面。
走过了九曲桥,管中流忽然停下了脚步,道:“七宝、六安!”他背负双手,并未回头。
“公子──”
“你俩看武当山景色与哦嵋山有何不同?”
七宝、六安交换了个目光,七宝道:“武当山地势险峻,壮观有余,却秀气不足,不似峨嵋山秀气冲天,集天地精英。”
管中流满意地微笑,正当此际,一个声音道:“峨嵋弟子的确秀气有余,就是英气不足。”
谢平、姚峰、金石、玉石、傅玉书等应声从管中流身后树丛中走出来。
管中流听若罔闻,背立如故,彷佛根本就没有那些人的存在。
谢平等了一会,喝问道:“你就是峨嵋弟子管中流?”
“不错!”管中流仍然不回头。
谢平冷笑道:“武当门下谢平,想向阁下讨教几招!”
“哦?”
“方才有人说,峨嵋落日剑法独步天下,今日若不来见识一下,亦禾免虚度此生。”
“可惜我的剑已经留在解剑岩。”管中流仍然背着身。
姚峰道:“我着人去替你拿上来。”
管中流实时回转身来,道:“不用了,兵器无眼,武当、峨嵋同气连枝,还是点到为止!”
语声一落,身形随拔,一拔丈高,一翻腕,已然将一根树枝拗在手中,道:“我就以这根树枝领教几位高招。”
谢平怒道:“树枝?”
管中流笑道:“哈!以枝代剑,何足为奇?”
传玉书“哦”了一声,道:“管兄未免太自负。”
管中流目光一转,道:“树枝在我手中不下于精钢长剑,傅兄千万要小心。”
谢平闷哼一声,游身上前,双掌一合一分,霹雳声响,疾攻向管中流!
管中流树枝连挑,封掌、截筋、斩脉,用的果然是剑招,且毒辣至极。
谢平喝叱连声,以攻还攻,双掌霹雳声响不绝,气势慑人!
树枝刺空,“哧哧”作响,一声裂帛,已刺破谢平一角衣袖!
谢平沉着应战,钻手灵蛇掣动,便要夺树枝,管中流剑走轻盈,却瞬息让开。
“夕阳斜照!”管中流轻喝一声,树枝一招七式,一式七变,攻向谢平!
谢平走式“天龙卸甲”,再变“玉女穿梭”,眼前突然一花,右肋一痛!
剎那间,管中流的树枝已点在谢平的右肋之上!谢平脸色大变,急退一步,方待再攻,管中流树枝已垂下,淡笑道:“谢兄,你败了。”
谢平脸色一变再变,咬牙退下,旁边傅玉书立即欺前,道:“在下傅玉书,领教管兄高招!”
“我来!”姚峰却抢在前面,金石、玉石也不怠慢。
管中流大笑道:“好,一起来,省得一个个打发!”
这句话犹如火上加油,群情更汹涌,实时风声暴响,白石凌空落下,一声道:“住手!”
“大师兄──”白石冷静地接道:“家师在大殿恭候,有事奉商,管兄,请。”
管中流一笑,将树枝拋下,左六安,右七宝,跟着白石,一起往大殿内走去。
谢平一众面有余怒,抢在前头。
大殿中酒筵已开,菜虽然是素菜,酒却是好酒。
青松坐在上首,白石侍候一旁,赤松、苍松列席左右,再过去是六绝的其它弟子。
管中流席设白石对面,两童肃立于一旁,一脸的轻视之色。
青松只等管中流坐好,轻呼道:“谢平──”
“弟子在──”谢平垂头丧气,左右各人都噤若寒蝉。
“是谁叫你这样无礼?”
“弟子一时气忿,得罪贵客,甘受惩罚。”
“那边不快过去向管兄赔罪?”
“师父──”“快去。”青松脸色一沉。
谢平硬着头皮走过去,抱拳道:“谢平无礼,冒犯管兄,倘祈恕罪。”
“不敢当。”管中流回礼,笑顾青松道:“果然是名门正派。”
众人怒形于色,青松却毫不动容,道:“方才听劣徒说,被贤侄一招『夕阳斜照』击败,贤侄果然已尽得哦嵋派落日剑法精髓,可是喜可贺。”
管中流一笑道:“精髓不敢说尽得,但也接近,『夕阳斜照』这一招,七式七变,晚辈亦总算兼顾得到。”
青松亦一笑,道:“劣徒以『天龙卸甲』来接,也并无不可,但接一招『玉女穿梭』却是大错,败于贤侄剑下,一半可以说是咎由自取。”
管中流一蹙眉道:“不用『玉女穿梭』又该用什么呢?”
“该用『朝阳式』,上攻贤侄的将台穴。”
“那晚辈破以『金鸟西坠』,避上路,回斩他腰腹!”
“朝阳式的作用,正是要贤侄施展那一招『金鸟西坠』。”
“哦?!”管中流连声冷笑,神情却已变得紧张。
青松接道:“到时只要踏辰位,化掌为指,点贤侄期门,再点下曲池,贤侄又将如何?”
“辰位,期门,曲池……”管中流满头冷汗纷落,道:“这个……”
“到时贤侄手中树枝,非要脱手不可了。”
“没有可能,既然点辰位,又怎能攻期门、曲池?”
“贤侄可要一试?”
管中流以行动答复,身形一动,翻过酒席,落在殿内。
青松笑笑,缓步跟出,管中流只等青松走至,一声:“得罪了!”左手拇、食、中三指一捏剑诀,右手食、中二指并合如剑。
青松悠然道:“请!”
管中流轻叱道:“夕阳斜照!”右手食、中二指如剑刺前!
青松走“天龙卸甲”,接变朝阳式,上击管中流将台。
管中流急变“金鸟西坠”,背松口吟道:“踏辰位,小心期门,曲池!”语声一顿,从不可思议的方位点出,正点在管中流曲池穴上!
管中流整条右臂顿时一麻。
众人看到这里,齐声喝采,管中流却呆住。
青松背负双手,道:“十二年前,贫道与一音道兄黄山论剑,也是以此变化为难,一音道兄当时却是以『落霞与孤鹜齐飞』一招还击,破贫道朝阳式。”
管中流面色一变,道:“『落霞与孤鹜齐飞』是落日剑法最后的三式变化之一。”
“不错,贤侄莫非尚未学会?”
“正是──”管中流汗流浃背。
“山外有山,量小易溢,贤侄好自为之。”青松语重心长。
“佩服,佩服。”管中流接着又摇头道:“可惜可惜。”
青松错愕。
“晚辈佩服的是武当派剑术果然天下第一,可惜的却是──”管中流一顿,环视各人道:“武当弟子都未能学得到前辈的武功多少,只怕今后后继无人。”
众武当弟子又是一呆,青松的面色亦沉下,若有同感,一声轻叹。
管中流缓步回位,饮下了第一杯酒。
黄昏已逝,乌云浓霾。
风渐急,一片山雨欲来的迹象。
云飞扬做妥了一切的工作,立即飞奔向傅玉书居住的地方,平日这时候,傅玉书一定于房中等候他,教他诗书写字,可是现在他们推门一看,傅玉书并不在。
──去了哪里,云飞扬正在奇怪,“铮琮”声入耳。
──原来在那边院子弹筝。
心念再一转,云飞扬向筝声来处奔去。
他果然看到了傅玉书,弹筝的却是伦婉儿,两个人并肩坐在树下,唧唧哝哝的,也不知在说什么。
云飞扬看着,实在不是味道,只得回身走去,傅玉书已看见他,起来招呼道:“飞扬兄。”
“傅大哥。”云飞扬只有停下。
伦婉儿亦站起来,看着云飞扬,突然冷冷地道:“不用担水了?”
云飞扬垂下头,道:“担完了,我是来跟傅大哥念书的。”
伦婉儿转望傅玉书,道:“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替他求情,若是我,还要请师父重罚,最少要担水十年!”
云飞扬苦笑道:“婉儿你……”
伦婉儿冷然截口道:“别叫我,我恨死你了!”
云飞扬嗫嚅道:“为……为什么?”
“谁叫你连我的名字也写错。”伦婉儿转身就走。
两人都欲追,相顾一眼又停下。
云飞扬苦笑道:“傅大哥,你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