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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面瘦长个的列宁装马脸汉子训斥道:“去,去,去,小四儿,少来这套啊!你知道我们来?留什么座儿?”
叫小四的小伙儿也不生气,嘿嘿笑道:“看来李站长心情不好呢。”
听到“宁乡长”三个字,陆铮不由得看向了这两人,前面马脸汉子是什么“李站长”,看来后面那穿着土气一身绿军装胳膊上还带蓝套袖的就是宁乡长了,确切的说是宁副乡长。
陆铮打量了两人几眼,收回目光,唐根水忙在旁边声音压得低低的说:“我听说过这人,西集的老油子了,贾培明出事后刚提的副乡长,跟我一样,没提几天。”
陆铮点点头,有个印象,是凃盘石刚刚下来西集时提起来的,不知道以前自己召开的几次全县干部大会他参加没参加,看样子,是不识得自己。
“妈的汪嘉宾不是个东西!”李站长突然拍了下桌子,随即看了陆铮这桌一眼,就压低了声音,和宁乡长嘀咕起来。
汪嘉宾?陆铮便留了心,虽然那位李站长和宁乡长声音极低,但陆铮耳朵敏锐,却隐隐也能听清。
“这王八蛋真他妈不是东西,整个一笑面虎,脸上整天笑眯眯的,背后给人捅刀子!县委大院的干部,都他妈一个操行!”李站长咬着牙,愤愤不平的说。
宁副乡长在旁边附和:“我早说了吧,他就不是个好鸟,是你非说他好面子,好糊弄。”
“我哪知道啊!”李站长嘴里又咒骂了一声。
宁副乡长问道:“粮食局老傅,不一直挺欣赏你的么?去年的市劳模还给你了。”
李站长无奈的道:“那是以前,你不知道县里变天了么?现在老傅,巴不得和汪嘉宾搭上关系,这不,汪嘉宾在背后一捅咕,老傅马上就跟我变了脸,批评我粮站管理混乱,我看啊,没准就要撤了我。”
宁副乡长奇道:“汪嘉宾在县里这么大气焰?”
李站长冷哼道:“谁叫他有个好主子呢?我打听了才知道,现在县里边,不是马书记说了算了,现在是陆县长说了算。”
宁副乡长愣了半晌,“陆县长说了算?这算怎么回事?”从古到今,还没听说县委书记没县长权大的。
李站长道:“谁知道呢,咱乌山市委书记姓什么来着?”
“姓段。”宁副乡长说。
李站长连声道:“对,对,段书记,市委段书记,听说陆县长和段书记沾亲。”
宁副乡长吃惊的再合不拢嘴。
陆铮听到这儿心中一哂,汪嘉宾,到了基层成了“笑面虎”?以前还真没发现,看来在自己面前,他隐藏的很深呢。
这位李站长和宁副乡长,一看便知道是乡里那种滚刀肉,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的老油条,却不想被汪嘉宾收拾的够呛。
陆铮笑笑,看来汪嘉宾,还行。
“你听够了没有?!”老宁突然瞪着眼睛看陆铮,看得出,陆铮在听自己两人讲话,不过想来他也听不到什么,就是这八卦的德行叫人看了冒火。
本来,这两天受了汪嘉宾的气,心里就不顺呢。
见一个小小的芝麻绿豆官竟敢呼喝县长,唐根水脸色一变,正要说话,这时候刘达才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些零食。来去匆匆,他自不能让陆县长多等。
进了小吃部刘达才就一怔,喊道“老宁?”
那位宁副乡长这时已经赶紧起身,陪着笑走上两步,伸双手和刘达才握手,“哎呀,刘主任,您怎么下来了,也没提前打个招呼。”
李站长也站起身,笑着说:“刘主任,您下来了啊。”
刘达才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和宁副乡长、李站长握手,看着李站长有些面熟,却忘了他是谁了。
宁副乡长在旁介绍:“我们西集粮站的李站长。”
刘达才啊了一声,说:“我想起来了,小李,你好你好。”又回头示意道:“我刚刚陪陆县长去北京开会回来,陆县长,你们见过了啊?!”
陆县长?宁副乡长和李站长都顺着刘达才目光看过去,旋即,就见到老宁刚刚训斥的那位年轻人正微笑看着他俩。
宁副乡长怔了怔,却见刘达才已经走到年轻人跟前,用特别尊重的语气说:“县长,这两位都是西集的干部,乡里的副乡长老宁,还有粮站小李站长。”
宁副乡长那抱着万一的希望立时肥皂泡般破碎,这,这就是陆县长?想起刚刚自己还疾言厉色的训斥他,更不知道陆县长听没听到自己和李站长在背后大骂乡里的书记,而且,这位书记还是陆县长亲自派下来的。
想着,宁副县长额头冒汗,腿肚子转筋,想走上两步赶紧和陆县长解释些什么,可是,却觉得腿上绑了铅块一般,怎么都迈不动脚步。
李站长就更是石化了,恨不得直接买块豆腐把自己撞死得了,这不倒霉催的吗?
陆铮却已经微微一笑:“好了,不用介绍了,已经认识了。”又对刘达才道:“咱走吧,县里还一堆事呢。”
看着陆县长、刘主任几人出门,好半天,宁副乡长和李站长才渐渐缓过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种山崩石塌的感觉。
第五十一章小丫头和老老头
电视荧幕上是动画片《大闹天宫》。
陆铮刚刚洗了个澡,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眼睛半眯半睁的看电视,这几天在北京开会,来回折腾,实在有些累。
身侧,是穿着背心短裤的白素娥,莲藕似的小胳膊和雪白的两条长腿裸露着,浅黄小背心下,小胸脯鼓鼓的,可爱的雪白小脚丫踩在茶几上,她正专心致志给脚趾甲涂指甲油,粉红色的趾甲油,涂上后很是可爱漂亮。
电视里的动画片完全影响不到她,在她看来,动画片什么的,太幼稚,用铮子哥的话说就是“弱爆了”。
陆铮也懒得理她,今天白小霜去了白二强家,晚上很可能不回来,白二强的新欢刘大嫂对白小霜甚好,经常叫白小霜过去想给她做好吃的,只是白小霜说什么也不去,今天,还是陆铮发了话,白小霜才不太情愿的去了。
好半天,白素娥才把她可爱的十个小脚趾头涂完,轻轻吹着气,满意的看着效果。欣赏了好一会儿后,又瞥了陆铮一眼,见陆铮没睡着,就美滋滋将小手举在陆铮面前,说:“哥,这个戒指挺漂亮呢,是不是北京最漂亮的戒指?我戴上是不是可漂亮了?”
陆铮心里不禁有些汗颜,见到刘达才给女儿买礼物才想起来,自己也算去了趟北京,是不是也该给小霜买个礼物?
到了县城后,陆铮便去书店买了几本书给白小霜,至于白素娥的“钻戒”,更是随便找的地摊货,比白素娥家小卖部卖的塑料戒指也就强那么一点点。
此时见白素娥美滋滋的炫耀,陆铮不由得干咳一声,怎么感觉糊弄小孩子似的?
“嗯,漂亮,挺漂亮的。”陆铮随口敷衍着。
白素娥就甜甜一笑,说:“哥,是我漂亮还是小霜漂亮?”
电视里,响起熟悉的新闻联播的片头曲,陆铮笑笑,说:“俩小豆芽菜,什么漂亮不漂亮的?好了,动画片完了,看书去吧。”
白素娥甜甜的笑容就没了,往沙发上一躺,长叹道:“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学习有什么用啊?”
她长长的纤细白腿踩在茶几上,躺在沙发上的小身子胸脯高高耸起,很有些诱人犯罪的冲动。
陆铮无奈的道:“你看人家小霜,再看看你,都姓白,差距也太大了吧?”
白素娥就嘿嘿一笑,一骨碌爬起,说:“哥,我跟你说个事儿,我爸我妈都不知道,小霜我也没说,你可别告诉他们。”
陆铮半眯着眼睛躺着休息,说:“说吧,什么事儿?”
“我不想上学了,想去广宁赚钱。”
陆铮哑然,笑道:“你能赚什么钱?”睁眼看,白素娥坐的离自己挺近了,乌黑的长长睫毛眨呀眨的,略显细长的眼睛会说话一般,带着甜甜的媚,很有那么股子勾人心魄的小味道。
“去学美容美发,我同学有一个就去了,一个月,当学徒还能赚好几十呢。”
陆铮怔了怔,看白素娥的样子不是在开玩笑,看来,她肯定也想了很久了,不是一时冲动。
“你才多大?”陆铮无奈的说。
白素娥说:“十五了呀,我那个同学和我一般大,说年龄没问题,理发店老板不管,现在,就是缺漂亮的女孩儿,去了就给开钱。”
陆铮微微蹙眉,以广宁的经济发展程度和社会氛围来说,这个理发店倒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场所。但应该是那种新式美容美发店,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洗头吹剪,自然吸引眼球。
而且农村来说,本该上初中或者小学的孩子,辍学在家务农很常见,初中毕业后,更是大多数便成了家里的劳力,县城雇工未成年,也属寻常。
但白素娥和她的同学,年龄也实在太小了点,虽然,应该都是发育比较早,看起来已经是婷婷少女的模样。
陆铮坐直了身子,很认真的说:“你虚岁是十五岁,按照法律来说,刚刚十四,别老觉得读书苦,以后上了社会,就知道知识有用了……”随即挥挥手,跟白素娥说这个等于对牛弹琴,干脆就直接的吧,“你现在出去,很容易被人骗,这样,你最起码上完初中,如果到时候实在不想上学,我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学徒工什么的。”
人在一起时间久了都会有感情,两个小丫头整天在眼前转,虽然对白素娥和对白小霜心情不同,但毕竟也不想她小小年纪上当受骗。
白素娥眨着大眼睛,点点头,“好,我听哥的。”本来,还真想不给家里信,就偷偷跑出去的。
陆铮说:“好了,不想看书,就多看会电视吧。”本来也不是学习的材料,逼她也没用。
白素娥眉开眼笑,“好,我等着看《公关小姐》。”
陆铮无语,白素娥,好似真的和小霜不在一个界面,就喜欢看些适合成人看的电视剧、电影什么的。
《公关小姐》是南方特区出品,是内地最早反映公关行业的电视连续剧,也是最早反映女性和女性群体生活的电视连续剧。
剧中的主人公是一位来自香港的女公关经理,该剧表现出了改革开放之初内地接受新思维的错综复杂心态和不可避免的思想上的矛盾冲突。
但这部电视剧很是引起了争议,有中央领导批评该剧将来自香港的女主人公塑造得如此完美,而把中方派的副总经理塑造成保守形象,这是犯了方向性的错误。
但在这种波折中,该剧还是开始在全国热播,只是电视剧从25集被剪辑成了20级版本。
尽管如此,该剧还是大获成功,对人们思想带来的冲击极为震撼。
陆铮倒是对这类电视剧没什么兴趣,拿起了桌上的报纸翻看。
院门好像被人敲响,白素娥耳朵极灵,马上跳起来说:“小霜回来了吧?我去开门。”说着,就跑了出去。
院子里,很快响起了脚步声和白小霜跟人对话的声音,听着,好似进院的是一个男人。
不大会儿,白素娥挑珠帘进来了,在她身后,是一位五十出头头发花白的老头,灰色列宁装,洗的都褪了色。
“陆县长。”老头没有迈进门槛,在外面略带恭敬的打招呼。
陆铮微微一愕,是郭庄乡党委副书记、副乡长孙瑞,平素和自己接触并不多。
陆铮笑着站起,说:“老孙?快进来,进来,稀客啊!”
孙乡长这才有些局促的在外面蹭了蹭脚上的土,进了屋,说:“我,我来的太唐突了。”
陆铮笑道:“你来肯定有事,行了,别客套了,进屋坐,来坐。”
在陆铮手势下,孙乡长才在大理石茶几对面的马扎上,挨了半个屁股坐下。
白素娥给倒了两杯开水,然后,便很有眼力见儿的回了前院厢房。心里,自然觉得这糟老头子讨人厌,好不容易能单独在铮子哥面前聊会儿天,讨讨铮子哥的喜欢,却被他给打断了,真是讨厌之极。
“有什么事情你就说。”陆铮微笑看着孙乡长。
对于孙乡长能找到这里来,陆铮并不感到奇怪。在白家住了也有段时间了,整天开着自己那辆车在郭庄进进出出的,虽然不从乡政府大院前过,但被人发现一点也不稀奇,想来郭庄乡的干部知道自己住在白家的不在少数,只是没人会来打扰自己。
白二强成亲,听说这位孙乡长就去了,郭庄所郭红红所长也去了。白二强,平素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怎会有这么大面子。
这些干部,无非是看能不能在婚礼宴席上见到自己罢了。
不过自己住哪里,本也不用保密,只是被白二强和左邻右舍乡民知道了的话,会麻烦多多,事情多多。
这个点,不早不晚,这个老孙倒挺会挑时间。
孙乡长欲言又止,陆铮笑了笑,“事情很为难?嗯,不急,你捋清思路再说。”
孙乡长终于,抬起头,说:“县长,我向您反应个情况,这不算打小报告吧?”半大老爷子了,在这位年轻县长前说话却很艰难,孙乡长心里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