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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面包车陆小虎倒是很喜欢,车厢很宽敞,载人载物,极为方便,比吉普车和小轿车都强。
面包车驾驶位上,坐的是焦磊,显然今天搬家,他也出了大力,绿军装敞着扣,里面蓝条跨栏背心被汗水打得湿透。
“小焦,也在啊?”陆铮点点头打招呼,进了后车厢。
焦磊忙不迭笑着说:“是,您慢点。”看着这个年轻的局长,焦磊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敬畏,私人买得起车的人,现在有几个啊?
而陆局来县局还不到两年,他的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这买车的钱绝不是捞的外快。
听说陆局幼年丧母,养父养母都是本地普通工人,那这辆车是哪来的呢?
昨天杜所儿办好了挂靠在市里单位的手续,今天,焦磊是第一次看到这辆面包车,而且,他也是第一次开微型面包,虽然心里好奇,但自也不敢跟杜所儿瞎打听。
有了这辆车打底,对于陆局家新置办的家俬如彩色电视机什么的,焦磊倒没什么惊奇的了,就说彩电吧,在广宁并不罕见,甚至下面农村,都很有几台。
第三十九章献献殷勤
窗外天色擦黑,客厅顶端的荧光灯管光亮跳了两跳,便真正亮了起来,洒下一片银辉。
六点半了,红色电视柜里的彩电,开始唱起了黑猫警长的快乐旋律,从80年12月起,每到周日六点半,中央台的动画节目变成了全国小朋友的欢乐海洋。
坐在松软的长沙发里,陆铮笑着跟着哼了两句“啊哈哈,黑猫警长……”他是真的很喜欢现今的年代。
围着一圈坐的侯建军、王玉国、洪涛、魏庆先都极为诧异,很难想象,陆局还有这样的一面。
魏庆先和除了侯建军外的其他几位副局长一样,同陆铮并无私交,今日恰好轮到他在局里值班,陆小虎去接王玉国时撞到,便客气的问了一嘴,说给陆局燎锅底,魏局您来不来?
却不想魏庆先很积极,二话不说便上了车。
同侯建军、王玉国一样,这位年轻局长的经济条件也令魏庆先吃了一惊,但同样,他并不会多问。
或许只有城关所所长洪涛洪二愣,脑子一根筋,才不会多想这些问题。
魏庆先是副局长兼纪检组组长,纪检组今年年初新设,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权力,莫说机关纪检组了,便是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也不过刚刚设立六年,取代了动乱中被取缔的中央监察委员会,同时,权力有了进一步提升。
但毕竟从建国后,整党整风都靠运动,基本上纪律检查机关没起到应有的作用,现在纪委甚至属于新鲜事物,所以中纪委虽然权力甚大,但到了基层的纪律检查委员会,却也和摆设差不多。
就说广宁吧,也算发达县了,但很多应该由纪委做的工作现在都分散在各个权力部门,其中,公安便占了一大半,查县里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的经济问题,都是公安的经侦来干。
魏庆先这个县公安局纪检组组长,就更是挂了个名罢了,从来没有主动处理过违纪事件,除非陆铮先打了招呼。
魏庆先快五十了,自知已经没有什么进步空间,但他比较热衷权力,人在位子上一天,自然便想抓牢手中的权力一天,所以,他早就想找个机会和陆铮说说话,增进些同志感情,今天,自然是个不错的机会。
“陆局,这烟不好买到吧?”魏庆先手里夹的是陆铮发的红塔山,享受的吐着烟圈。
陆铮笑道:“都我姐送我的,她早几年就干个体户了,不想发了财,她最疼我,我这些家当都是她赏的。”
大家就笑,心里都说原来如此。
魏庆先摸过陆铮的底,知道陆铮养父养母家里,好像大姐确实是在外地做买卖,他自然不知道此姐非彼姐,心里却琢磨,早知道干个体这么赚钱,我早几年也下海了,不过现今年纪越来越大,却也没什么拼搏的勇气了。
在场的几个人,这一瞬怕闪的都是同样的念头。
侯建军却是叹口气,直接说了出来:“我今年年头倒也想干生意去着,但一来不知道做什么生意好;再一个,咱公安口不给办停薪留职,若不然,怕你们现在就看不到我喽。”
大家都笑,其实也都知道,侯建军肯定说的是实情。
在沿海发达城市,停薪留职的热潮一浪高过一浪,而现在做生意赚到钱的,比机关单位吃死工资的更令人羡慕和尊敬,大姑娘们择偶,在收入丰厚的个体户和行政事业工作人员之间,肯定选个体户。
陆铮笑着说:“建军啊,眼光放长远些,这个社会,总得有人服务吧?不能样样向钱看。”心里一哂,原来侯建军,也动过下海的念头,也难怪,因为自己,以前他处处被人排挤不是?
王玉国这时站了起来,说:“我去厨房帮帮忙。”
客厅便能听到厨房煎炒烹炸的声音,是杜小虎和焦磊两个人在忙。
陆铮做个手势,“不用了,虎子的手艺挺好。”又问王玉国:“楼上楼下左邻右舍的,住的都谁?老贺、老王的在不在?”他问的是局里副职贺连升和王毅,随即,陆铮就挥了挥手,说:“算了,不叫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吃吃喝喝的事儿,免了!”
王玉国咧嘴笑了笑,便把话咽进了肚子。
陆铮确实不喜欢吃吃喝喝,但这种场合,却也免不了多喝了几杯,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直到九点多,王玉国、魏庆先才陆续告辞,王玉国就住在邻近的公安家属楼一号楼,魏庆先虽然也分到了楼房,但他还住在爱人去年分的百货公司家属院,所以,焦磊便也起身,开车去送魏庆先回家。
杜小虎沾酒就多,早就支持不住回了卧房大睡特睡,但他有个优点,便是不打呼噜,只是偶尔会有梦呓声传来。
客厅,就剩下了陆铮、侯建军和洪涛三人。
侯建军的副局长也好,洪涛的城关所所长也好,都是经陆铮手提起来的,这两位县局党委委员可说是陆铮的嫡系了。
不过官场职场,不管亲密到什么程度,很多话还是不方便直说,所以聊起裘大和、聊起马卫国,陆铮和侯建军,话语都很含蓄,只有洪涛,时不时放句炮。
如说到马卫国儿子的事,洪涛就骂咧咧道:“这要我在,非收拾死那小兔崽子,马卫国教出这个么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侯建军笑了笑,没吱声,心说陆局真的把他拘满了十五天,这事儿怕是没完。
不过现在裘书记挺器重陆局,省厅好像也有大领导看好陆局,他马卫国便是真的如愿上了县长,陆局也不惧他。
但是陆局没根没底,裘书记年纪大了,马卫国却正是当打之年,这样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过侯建军已经犯了回错误,现在也不想再多想,跟着陆局走就是,陆局虽然号称活土匪,看似粗犷,但那道行可深着呢,以后的事,想来早已胸有成竹。
“陆局,刘保军还有希望吗?”侯建军早就想问这句话了,看陆局一直和刘保军走的挺近乎,实在是不明所以,今天没外人,希望陆局能交个底,他也好知道该如何对待刘保军。
听说,刘保军和裘书记矛盾大着呢,难道是传闻有误?
陆铮笑了笑,说:“有希望。”
侯建军啊了一声,看来真是传闻有误,想来裘书记也挺看好刘保军,马卫国被扶正后,刘保军说不定便是常务副县长,政府的二把手,裘书记用他来平衡马卫国。
侯建军却不知道,陆铮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他理解的这个“有希望”可是大错特错。
又聊了几句,焦磊回来送车,侯建军和洪涛便都起身告辞,陆铮送他们三人到门口,开了楼梯走廊的灯,目送他们下楼,听着他们好像走到了一楼,这才关灯准备回屋,谁知道这时候,对面门一开,冲出来两个小男孩,还回头冲着屋里喊:“姐,快点啊,快点啊。”
接着,对屋便哒哒的走出来一位英姿飒爽中透着迷人性感的女警官,身段婀娜、脚步轻盈,一颦一笑都透着说不出的媚态,正是广宁警局之花卫香秀。
陆铮看到她微微一怔,却不想,原来住对门的是她。
卫香秀倒是知道和陆铮同一个楼层,但真的撞上了,俏脸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
两人从黄金海岸回来后,便再没有单独相处过,加一起说的话怕也没超过十句,而且,都是工作需要。
“陆局。”卫香秀低声打了个招呼。
陆铮见卫香秀带着她两个马猴弟弟往下走,才猛的回神,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卫香秀很想快点逃走,但现在,却不得不停下脚步,说:“去搬家,我们还好多东西在老房子呢。”
陆铮“啊”了一声,随即道:“这可不近哪,东西多不多?”
卫香秀还没说话,那年纪大的男孩抢着说:“好多东西呢,没事,我会蹬三轮车,我姐借的。”
那小马猴却拽了拽稍大男孩的袖子,低声说:“哥,别理他,他是坏人。”显然,还记得陆铮抓他的事儿呢。
“别乱说话!”卫香秀厉声训斥着弟弟。
陆铮笑了笑,“没事。”略一琢磨,说:“这样吧,我楼下有车,带你们去吧,一趟就能拉回来,还省力。”
那天事后,陆铮也微微有些歉疚,毕竟卫香秀是因为生活所迫,自己没能早点令她安心,是自己工作的失误,把她逼上这条令人不齿的绝路,自己就没有责任么?
从对待残废的丈夫、小叔子和公公婆婆看,卫香秀应该是个不错的女孩,只是走错了路。
而今看,房子到手了,她果然就不再缠着自己,甚至躲着自己,委实不是那种靠皮肉追求荣华富贵的女人,不然,好不容易钓到条大鱼,又怎肯放手?
不管那天自己到底有没有和她成事,这姑娘也委实令人惋惜、怜惜。
何况,如果那天的事是真的呢?自己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或许是因为隐隐觉得有了亲密的关系,现在陆铮再看卫香秀,感觉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
听到陆铮要开车送她们去,卫香秀连声说:“不用了,不用了。”慌慌张张下楼,两个小马猴便跟了下去。
陆铮摇摇头,转身进屋。
第四十章势利的正反面
接下来数日,陆铮开始推动广宁民警责任区负责制和联防治安负责制的建设,看似忙忙碌碌,实则陆铮的心完全不在这上面。
陆铮更希望自己能在经济政治改革中扬帆破浪,毕竟,现在处于计划经济转型的初期,从中央到地方,甚至还在为姓资还是姓社的问题进行着激烈的交锋,很多问题还远远未到积重难返的程度。
对于经济改革的方向,陆铮有很多想法,而且,如果能在广宁顺利推动的话未必不会成为未来的标杆,将会影响未来的很多人、很多事。
但陆铮现在的位置又决定了他不可能触碰到经济改革的核心思路,只能在公安系统内修修补补。
而陆铮同样也知道,后世公安战线出现的许多问题,是大环境造成的,不是公安系统自身能改变的。
现在,陆铮只能尽量将本职工作做的出彩,希望能找到契机,跳离公安体制。
这天中午,陆铮接到了一封信和一个电话。
信是刘小慧写的,她前天去赵庄陆铮租的房子找陆铮,却不想陆铮搬走了,左邻右舍和陆铮、杜小虎平素没什么接触,也根本不知道陆铮搬去了哪里,无奈何,刘小慧写了封信留在了陆铮邻居处。
杜小虎昨晚去和房东交接房子,才拿到了这封信。
因为和刘小慧第一次见面时为了查案方便陆铮隐瞒了自己的警察身份,后来虽然又去一中请她吃过两回饭,但既然没说到自己的工作问题,便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告诉了她自己退伍转业进了县公安局。
刘小慧当时就警惕的问起张校长涉及的那宗连环杀人碎尸案,陆铮便含糊过去了,利用多年未见的朋友,总感觉不太好。
刘小慧本来希望夏天时能搞个大聚会的,但这愿望却落了空,当年的玩伴,现在各有各的前程,都忙着呢,就算毕晓光,虽然是北大学生,暑假却也没有回来,据说是在北京某报社帮着做什么新闻评估项目。
刘小慧留下的信,是说孟文强回来了,她又联系了几个在广宁县城工作的南营玩伴,想明天在洞蜜园聚一聚。
刘小慧说的“明天”,那却是昨天了,陆铮虽然早忘了孟文强是何许人也,但没能参加这个聚会,却也不禁微觉遗憾。
光着屁股长大的玩伴、同学、战友,这三类人实在是最单纯的朋友关系了。步入社会后结交的形形色色人等,多多少少都有利益方面的纠葛。
刚刚放下刘小慧的信,陆铮便接到了老妈的电话。
老妈一贯的风格,言简意赅又不容辩驳,“你大舅过几天动手术,你明天回北京,和我去洛杉矶。”
陆铮知道,这两年陆、韩两家关系并不睦,这次去美国,或许自己算是陆家唯一的代表了。
外公对子女一向要求严格,也从来没什么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