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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前来,沥源是为的一人。”花在枝沉吟了一下,淡淡开口道。
“知祁岳麓源,梵纷不识仙。苍苍云,沉沉水,飞流颜硕又一朝。”
那段歌声忽然又起,空气中一抹幽香,紧跟着是遥遥的铃声清脆,只见一女子浑身金色丝绣绸衫绸裤,白皙诱人的肚皮若隐若现,肚脐眼上串了一个宝石镶嵌的铃铛,走起路来便叮当作响。她鼻子上勾了一根金链子,垂着薄薄的金纱,一直蔓延到左边耳后,露出的右面半边脸上肌肤柔嫩,目光盈盈。女子手捧一个长颈水瓶,掠过灌木轻松踏上高台,声音清丽动人:“主子,银子说来了客人,叫我过来好生招待。”
“金子,还不快参见沥源公子?”无疗大师笑道。
“金子见过沥源公子,这位是?”那个叫金子的姑娘将一双美眸移到我脸上,浓密的睫毛眨了一眨。
“这是……”
“这是红豆姑娘。”出乎我的意料,无疗大师竟然抢在花在枝前面说出了我的名字。
“见过红豆姑娘。”金子笑着对我施了一礼,执了水瓶退到一边倒水去了。
花在枝挑了挑眉,随即又挽了一抹笑意,“大师既然知道她身份,自然也知道,我冒险趁夜而来,就是为她。”
“哦?贫僧还以为沥源心急火燎地赶来,是为了东郁的国运。”无疗大师笃定地坐了下来,拿起金子倒的一杯清水喝了起来。
花在枝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东郁之事,自然尽人事听天命,况且有花月两家联手扶持四皇子,没有道理会输。”
无疗又啜饮了一口,悠闲地晃着脚:“沥源这样想,倒也有几分道理。”他没有直说是,也没有直说不是,看来这无疗大师狡猾得很。
“师兄应是早就替这丫头看过命数,难道信里不曾提及?”无疗笑眯眯地看了看我,伸手递了一杯一模一样的清水给我。
我低头喝水,清新甘甜的口感,应是这山中的清泉。
“正是因为提过,我才想要寻大师再看一次。无痴大师说过,万物因果轮回,却是定中求变,异中求存。无疗大师乃是玄空门普禅大师的关门弟子,被颂为玄空门百年来最有慧根的一位,不知大师有何见解?”花在枝兀自也端起水杯,却是握在手里轻轻旋转,没有喝。
“最有慧根?可惜贫僧却是最看不透的那个,若是看透,为何还会执念红尘,挥金如土,却也只是虚荣作祟罢了。”无疗微微笑着自嘲,又喝了一口道,“这姑娘福薄命浅,天分不够后天多揣,委实是命数中的下下品。”
听到这里我翻了个白眼,大半夜不睡觉上这个“金银岛”来听个暴发户算命瞎忽悠?这些话我自己都能虚捻胡须念叨出来,还需要他来再强调一遍?
“这些无痴大师也曾说过。”花在枝略略点头,我惊讶地看他一眼,郁结地喝了一口水。
“只不过,”无疗笑容不改,“她命带异数,注定不凡。”废话么,我这么下下品的命数,简直就是扫把星转世,想平凡恐怕很难呐!
无疗忽然伸手摸了摸那只趴在我腿边目似瞑意假寐的白狐,悠悠说道:“这样的命格,你还坚持浪费唯一玄狐请命的机会么?”
所谓玄狐请命,我也曾在某本书上看过,传说玄空门的祖师爷本是一个老尼姑,其禅学命理皆精,在六十岁的时候摸索出了一套独门绝技,就叫做玄狐请命,可以问来世知前生,甚至可以逆天修改命格,对象小到蝼蚁大到国邦。老尼姑就是利用玄狐请命,寻到一个天资过人的孤儿,收为徒儿。后来老尼姑撒手人寰,她唯一的徒儿在二十岁的时候便剃度出家,立誓终生孝奉自家师父遗训,将玄空门发扬光大,其后,自然是一个高格神秘的玄空门在江湖声名远扬,门下皆是僧人,禅学命理的本事几乎到了独步武林的地步。而玄狐请命,却历来只传掌门弟子,据我所知玄空门现任掌门乃是六十五岁高龄、几乎从来不下山一步的无病大师,眼前的无疗,又是如何习得的玄狐请命呢?
第七回 玄狐请命
花在枝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环,那玉环雕琢精细,色泽莹润,环上垂挂一撮白色狐尾。白狐立刻站了起来,尾巴一甩,看向了无疗大师。
无疗嘴角一勾,笑道:“罢了,随我来吧。”
我们随着无疗下了高台,绕道山泉之后,便见一条毛竹搭造的山间窄道蜿蜒而上,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一处石台出现在我们眼前。紧跟而来的金子银子端着一个直径约半米的青铜圆盘,将其摆放道石台中央一块六角星形状的石块上。那圆盘前面约是有个相同形状的凹槽,待圆盘被完全扣上,两人便逆时针抱着圆盘转了三圈。只听得机括运作,本来光秃秃的石台边缘竖起六面一人多高的长椭圆形铜镜。
铜镜之下,形成一条环绕石台的圆形小沟槽,潺潺的山泉在其中流过,我有些看呆了,花在枝拉着我走到青铜圆盘旁边,这时,金子和银子又合力抱着圆盘顺时针转了三圈。
水槽内又出现一圈凹槽,这一次依然有透明的液体流过,无疗抚掌说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和白狐一起跨了进来,站在我们对面。他嘴里念念有词,絮絮叨叨尽是些我怎么也听不懂的语句。
花在枝将玉环扣在青铜圆盘中心的凹口上,立时不知哪里来的火星,点燃了内圈的液体,我吸了吸鼻子,惊叹道:“是油?”
火苗围绕着石台燃烧着,跳跃着,站在火光中我扭头看那些铜镜,仿佛在一片如梦似幻中看见了一个又一个的自己。
无疗一脸从容地席地而坐,口中念诵不断。白狐却依旧站立着,乌黑的眸子盯着我看。
花在枝负着手,下巴一扬,让我坐到无疗身边去。
我乖乖坐下,略有些紧张。
白狐优雅地走了几步,脑袋凑到了我面前,我望着那一对乌溜溜的狐狸眼睛,很快就忘了自己身在水火圈的中心,也忘记了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身世和回忆。有人说,我们之所以不能够飞翔,全因为背负得太多太重。我望着那对眼睛出了神,一切执念都抽了空,徒留下耳边呢喃一般的念诵,以及迷迷蒙蒙摸索不清的茫然。
那一团团白茫茫的云雾再现,我伸出手,摸到了一片湿凉。这里似曾相识,好像是坠落在这个世界之前来过,又好像是在某个危急关头见过,我不顾一切地往前走,但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忘了从哪里开始,又在哪里转身。
“你不属于这里。”一道亦男亦女的声音响起,我惊慌地抬起头,转了一个圈,却依旧是满眼的苍白。
“那……你能送我回去吗?”我皱着眉,小心地问道。
那声音笑了一下,“怎么?你想回去?”
“我……”我略有些迟疑,脑海里瞬间想起花在枝,想起语晨,缓慢地摇了摇头。
“有人为你开启了玄狐请命,在开始之前我且问你,是否真的愿意改变命数?”那声音多了一丝玩味,语调微微有些上扬。
哇,这个玄狐请命看来是个了不得的金手指啊,我就说嘛,像我这样穿越成废柴的不多,怎么也得拣个便宜才对!这么人性化的服务想要拒绝很难啊!
正要点头,忽然心头划过一丝异样,我自己的人生,真的要改变吗?虽然多数是凄惨收场,可是如果连我自己都摈弃它,偷梁换柱变成崭新的闪亮人生,这样,岂不是辜负来这世间穿越一场?如果我回不去,我便只想要一个平淡自在,即使前路满是荆棘都要自己努力跨过去。如果改变了自己的命数,胆小地回避所有坎坷,这样自欺欺人的人生,到底有何滋味呢?
如果让语晨知道我在关键时刻思考这些,必定要遭受她的叉腰嘲笑,人家无偿替你换人生,你不偷着乐就已经很逆天了,竟然还打算放弃?要是真的放弃,那跟脑袋进水有什么区别?
“你想太久了。”那声音忍着笑,轻声提醒道。
我浑身一振,站直了身子大声道:“我不换。”
“什么?”
呃,有那么不可思议么?
我眨了眨眼,心想着,现在反悔来得及么?
显然是来不及了,那声音略有些轻快道:“你不换?那好吧。”
眼前云雾渐渐散开,我晃了晃脑袋,很快又看见了白狐的一对乌黑眼珠,身边依旧燃着火圈,六面铜镜里一片混沌。我转过头,见无疗大师一脸的讳莫若深,而花在枝则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你不换?嗯?”花在枝眯了眯眼,眉头微蹙。
周围的火苗突地熄灭了,燃尽油液的凹槽里一片白色烟气袅袅上升,水声越来越小,很快,青铜圆盘不用人动,便自己逆时针转了三圈又顺时针三圈,铜镜降了下去,凹槽也不见了,这石台又变得光秃秃的,仿佛刚才一切只是一个玄幻的梦境,不曾成真。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即使我说了我的想法,花在枝能明白,能接受么?人家用了唯一的机会换我一场美好人生,我竟然给白白浪费了!换成是我一定给气死了,花在枝一定在心里埋怨我不知好歹吧?
我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赶紧又低下头去,平日里的倔强别扭都无影无踪,自知愧对他一片好意,乖乖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心头凄凄艾艾。完了完了,才牵手就分手的惨剧眼看着就要上演啊,早知道就换了嘛,无论什么人生,我都想和你在一起啊。
花在枝忽然邪魅地一笑,“小红豆,看来‘保护你’任重而道远,我会努力。”
我看着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我可以理解成,即使前路再坎坷,你都愿意守在我身边保护我么?可以么?
无疗嘴角含笑,又叹了一句“阿弥陀佛”,便转身走下石台,悠闲地向窄道走去。金子银子一边捂嘴偷笑,一边紧随其后,三人晃晃悠悠,越行越远。
我眼角瞄到一抹白色,正是那白狐晶晶,昂着头瞧着我。
“呃,大师啊,你忘了你的狐狸!”
我尴尬得手足无措,直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双宽大手掌包容,我抬起头一眼望见花在枝邪魅的笑意,他眨了眨眼,拉着我也往那窄道走,“丢了便是丢了,捡了便是捡了。”
我一愣,才理解他的意思是,既然人家大师丢了狐狸,咱们便勉为其难捡为己有吧!
晶晶跟在我身后,一步一步,走得比我还从容优雅,我扭头又看那石台一眼,青铜圆盘被孤零零遗忘在那里,仿佛是谁欲言又止的一声叹息。我深吸了一口气,仰起了笑脸。
走到高台边想同无疗大师道别,却只有那夸张的高台和潺潺的山泉湍流,连个人影也看不到。穿过灌木,那辆鹤辇还在,我们爬上车再回头看,白狐也没了踪迹。不经意间,仙鹤自顾自扑闪着翅膀原路返回,不知为何,这一路镶金裹玉都提不起我任何兴趣,我心头悸动,毕竟我拒绝了世人大多都拒绝不了的事,这份勇气耗费我太多心力。
靠在花在枝的肩头一路颠簸,在岸边我又见到了白狐。它嘴里叼着一只嫩绿色的小兜,一根同色的兜带垂挂下来,乌黑的眸子闪过异常美丽的华彩,在这仿若仙境的仙芜岛,我有时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梦。
下了鹤辇,白狐把小兜叼放到我脚边,我会意地捡起小兜掂了掂,好沉,莫非是装了几块宝石金条给我?
我笑嘻嘻斜挎着小兜,一边挥手一边上了船,直到船驶出很远很远,仍然能看见岸上那一抹幽异的白,我揉了揉眼睛,此刻月光依旧如洗,一路上河道静谧无声。
我看着船桨一次又一次划开波纹,心中隐隐想着,究竟是我这一场冒险临近尾声,还是另有一番奇遇悄悄拉开帷幕了呢?
番外 花午红妆(一)
鱼亦恒背着长刀站在渡口,手里执了一把金色的油伞,远远望去,雨雾中那墨绿色的长袍背脊挺直,犹如是水墨画中苍劲的一笔,刚毅有力。
他静静地看着渡口边唯一的一叶小舟,微微蹙眉。
船家是位老翁,穿着蓑衣拄着长篙,抬了抬斗笠檐口,露出一张温厚的脸,“客官可是要搭船?”
鱼亦恒眼睛瞟了船舱里安静坐着的少女一眼,没有吭声。
那少女低垂着头,刘海遮住大半张脸孔,白皙的脖颈,素白纤细的双手交叠在腿上,她穿了一条白裙罩淡绿色外衫,雨中看来格外悦目清新。微风穿过舱室,抚起少女轻薄的裙摆,她没有回头,静静地别着脑袋望向远方,这份与世隔绝一般的安静独立,映入了鱼亦恒的视线。
老翁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孙女,嚷着要烟雨游湖,我拗不过她便只得带上她出门。客观可是介意与她同乘?”
鱼亦恒沉默了一下,纵身落在船板上,几步跨入了船舱与那少女对坐,扭头对船家说道:“开船罢,去红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