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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幽梦恶狠狠地闩上门栓,咬牙切齿地一步步逼近不住倒退的紫冥:“告诉你,这辈子我跟你卯上了,你别以为可以甩掉我……”
这两人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阮烟罗好奇心更盛,正打算走近点看个清楚,听到宁儿房内突然传出阵梦呓呢喃!
宁儿又在做梦了,改天得叫紫冥给她开副孕妇安神的汤药才行!他担忧地蹙眉,飘身拣回房内,替宁儿擦拭着满脸虚汗。
“……”手心被男人握着轻柔拍打,宁儿慢慢地放松下来,侧了个身继续睡。
阮烟罗待她睡熟,才侧耳聆听,只听隔壁噗一声,吹灭了蜡烛再无声息。
翌日,雀儿和黑鹰大清早就在竹楼屋檐上啾鸣追逐。
紫冥半躺半靠在栏杆边,托着腮帮子不停傻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让你从起床就一直笑到现在?”阮烟罗坐在紫冥对面的小凳上,帮紫冥剪着长得老长的脚趾甲,忍不住摇头——
“你不是要赶他走的么?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他望了望紫冥紧闭的房门,余幽梦还没出来,只有轻微的鼾声透过门缝传出,显然男人睡得极沉。
“我乐意!”紫冥心情好得一塌糊涂,说完三个字又开始笑,居然还吹起了口哨。
阮烟罗挑了挑眉:“你昨天还一个劲地想把他撵走,今天就全变卦了。呵呵,他到底用了什么奇招,让你原谅他的?”他实在快被好奇心杀死了。
“嘿嘿,那是秘密,佛曰,不可说。”紫冥卖着关子,笑得贼忒嘻嘻。
阮烟罗心痒难搔,不过看紫冥守口如瓶的样子,知道紫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他微微一笑,终于放弃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专心致志替紫冥剪好趾甲,才起身掸干净衣服,凝望紫冥:“幽梦孤独了半生,但愿从今往后,你能让他真正露出笑容……”
“……当然……”紫冥收敛起嬉笑:“如果我做不到,我也不会答应他留下来。”
阮烟罗欣慰地吐出口长气:“他总算没有再识错人,好!好!”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负手而去。
朝阳下,阮烟罗的脊梁,仿佛骤然卸掉了数十年的重负,比从前挺得更直——
紫冥微微眯着眸子,身后忽地响起开门声,余幽梦的声音紧随而至,慵懒又带点惹人心跳的沙哑。
“……在想什么?”
余幽梦两条胳膊从背后箍住了紫冥喉咙,长长的头发柔滑如乌绸,掠过紫冥脸庞,遮住了他的视野。
“没什么!”紫冥笑眯眯地用指尖卷起一簇长发缠绕把玩。
“哼,想骗我?”余幽梦任性地抓住紫冥下巴,硬逼他转过头来:“不许盯着别人看!”
微青眼圈还残留疲倦,可余幽梦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敏锐霸气,打量着紫冥,充满浓浓威胁和警告:“还有,你我之间的约定,绝对不准对外人乱说!”
他的样子就那么八卦碎嘴么?紫冥很不服气地瞪着余幽梦,眼珠一转又活络起来,揽下余幽梦脖子,指尖轻刷过男人红润微肿的嘴唇。
“说不说,就全看你今后的表现了。”
他的手指慢慢伸进余幽梦敞开的衣领,故意在那些尚未消褪的印记上揉转摩挲,坏笑着欣赏余幽梦一脸窘迫和火红。
纵然搜肠刮肚,用尽天下华丽辞藻,他也想不出世间还有哪个词能形容余幽梦此刻的眸光迷离!惊人魅惑!一如昨夜他在他身下颤栗绽放的绝世风情……
发现紫冥的呼吸渐转粗重,余幽梦当然知道他脑子里在动什么脑筋,红着脸送上一拳头:“少得寸进尺,信不信我——”
“你又想割我的舌头还是想杀我?嘻!”
紫冥嬉皮笑脸地顺势抱住余幽梦,咬着他耳垂呢喃:“昨晚你就已经差点杀了我了。呵,那么紧……就算被你勒死在里面,我也甘愿……”
“……臭、小、子……”
咒骂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余幽梦像看着旷世怪兽般死盯笑容满面的厚颜家伙,蓦然爆出声足以令竹楼坍塌的大吼。
“不许再提昨天晚上,不然我真的对你不客气!”
他恼羞成怒地一甩肩挣开紫冥拥抱,却听紫冥发出声惊叫,竟从栏杆上滚翻落楼。
余幽梦不由大吃一惊,一按栏杆急跃下楼,半空中抓住紫冥腰带,两人重量叠在一起,坠得更快,将近地面的电光火石间,他凌空翻身,当了紫冥的肉垫。
“唔……”虽然背后是草地,但肚子上压了百来斤的大活人,滋味绝不好受。余幽梦的脸也有点走形。
“你怎么突然就摔下来了?”刚才那一甩根本没用多大力气,肯定是紫冥这小子自己搞鬼来吓唬他……
余幽梦喘口气坐了起来,对还趴在他身上不肯动的紫冥气也不是,打当然就更不舍得。
紫冥看着余幽梦一脸了然,知道自己的伎俩已被识穿,摸着鼻子委委屈屈地道:“谁让你那么大声对我吼?我胆子小,可受不起惊吓。”
“受不起惊吓的人应该是我吧?”
余幽梦危险地眯起眼,觉得自己日后真该多锻炼一下心脏。要不然紫冥时不时玩上几招惊险动作,非把他吓出病不可。
“咳咳——”
一阵干咳在身边响起,两人不约而同抬头,齐齐朝那个不识时宜的家伙瞪了一眼。
好凶悍的眼神!阮烟罗苦笑,一指远远站在草地边恭敬等候的一个苗人:“紫冥,寨子里有人来看病了。”
瞧紫冥和幽梦的亲热劲,他终于可以放心了。不过,恐怕他也得想法子另找地方住,否则早晚会被紫冥和幽梦当成碍眼的东西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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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节气已至,苗疆天气却依旧带着几份湿热,很长时间未曾下过雨水,寨子里头痛咳嗽、目赤发热的病又多了。
像往常一样,紫冥抓完草药,打发走了两个病人,看看天时,已近正午,难怪肚子开始大唱空城计了。他伸个懒腰,打着呵欠慢吞吞上楼。
刚走到楼梯口,黑鹰就飞上他肩头,毛茸茸的脑袋直往他脸上蹭,紧跟着双脚离地给余幽梦一把抱了起来。
“以后别这么早起给人看病了,你自己的身体还没完全调理好,要是太辛苦累着了,旧病复发可怎么办?”余幽梦抱着紫冥坐到栏杆边晒太阳,刚才看见紫冥上楼时连打好几个呵欠,叫他心疼得紧。
紫冥噗嗤一笑:“我又不是纸糊的,哪那么容易就累垮?嘿嘿……”
他凑在余幽梦耳边坏笑两声:“我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你晚上不是最清楚的嘛?”
“少跟我耍嘴皮子!”听紫冥哪壶不开提哪壶,余幽梦登时黑了脸,捏着紫冥下巴没好气地道:“你还好意思说?每次才进去一半,你就说不舒服,哼……”
害得他次次都要半途而废,那滋味,真不是常人捱的。
要不是怜惜紫冥有伤在身,他才不会轻易让紫冥过关。
“哈哈,你不高兴了?”
看到余幽梦一脸欲求不满憋到内伤的表情,紫冥得意对自己做了个鬼脸——谁让余幽梦之前叫他身心俱伤?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就是要让余幽梦尝点苦头,不然真以为他紫冥是那么好说话的么?不过——
紫冥望望余幽梦明显转阴的面色,吐了吐舌头。真要惹毛了余幽梦,最后吃不了兜着走的一定还是他——他打不过余幽梦啊……
“我的伤倒是小事,不给寨子里的人看病就麻烦大了。我们四个人住的,穿的,吃的,哪一样不是靠我看病换来的?唉,为了养活你们,我也只好辛苦点了。”他装模做样地长叹口气,成功看到余幽梦额头起了竖纹,心头窃笑。
被视作米虫,余幽梦当然开心不起来,板起脸道:“你只要盘算我们俩的生计就够了,那两个人凭什么在这里白吃白住?我等下就去找烟罗,叫他俩搬出去自立门户。”
呵,幽梦终于忍不住了啊!紫冥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男人满脸不快。就是嘛,看着痴恋了多年的人居然另娶他人,还整天在眼前卿卿我我,他才不信余幽梦有那么好气量。
忍了个把月,已经到极限了吧……他突然心头有点微微刺痛,抬手抚平余幽梦眉心皱纹,微笑道:“我是无所谓,如果你一定要他们搬走,那就等宁儿生完孩子之后吧。她现在挺着大肚子,赶她走也太说不过去了。”
宁儿毕竟是幽梦的亲骨肉啊……虽然自从余幽梦来后,他和阮烟罗私底下已约定,务必严守这秘密,免得平地再起风波,害宁儿伤了胎气。
最主要的,是避免大家见面时的尴尬。
都怪阮烟罗,娶谁不好,非要娶幽梦的女儿,这辈分可乱了套,还是让宁儿和余幽梦继续蒙在鼓里算了。
至于将来,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居然不介意和他们住一起?”
余幽梦诧异地盯着紫冥眼睛直看。每天和阮烟罗抬头不见低头见,尴尬自然少不了,但真正动念头想要阮烟罗两人搬离,却是为了紫冥。
他算是领教过紫冥的醋劲,以前他说多几遍烟罗的名字,就把紫冥气得拂袖而去。他可不想成天和阮烟罗同在一个屋檐下,万一哪天紫冥心血来潮又吃起醋来,他可招架不住。不如快刀斩乱麻,现在就让烟罗离开,省得紫冥胡思乱想。
“我是怕你整天看着我和烟罗走得那么近,心里不舒坦……”余幽梦微微苦笑着抵上紫冥脑门厮磨:“你要是再生一次气,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把你追回来……紫冥,我不想再尝那种被你拒绝抛弃的滋味……”
男人忧伤低柔的声音在方寸间荡气回肠,紫冥心神俱乱,闭了闭眼睛,深深吸口长气,方平定自己心口悸动,凝视余幽梦,绽开个淡淡笑容:“我才没有那么小心眼。再说阮店主要是走了,谁替我们做饭洗衣服打扫屋子呢?嘻嘻。”
敢情紫冥是把烟罗当成不用给工钱的长工使唤啊!余幽梦神色古怪地闭了嘴,做声不得。
楼梯脚步声响,香味飘近。
紫冥朝空气里嗅了嗅,喜洋洋道:“好香的蜜汁烤狸掌!还有樟茶桂皮鸭子……”
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他盯住阮烟罗手里食盘,两眼发光。
“我看你替人医了半天病,一定饿坏了,快吃吧。”
阮烟罗放下食盘,笑着看紫冥举箸如风,三两下已扒开鸭子,擦了块腿肉吃得眉开眼笑。
他一转眼,见余幽梦脸上表情怪异,不由一怔:“幽梦,你怎么了?你们刚才闹别扭了?“
“我——”余幽梦刚说了一个字,紫冥怕他要开腔赶人,忙塞了一筷子鸭肉到余幽梦嘴里,对阮烟罗笑眯眯道:“我们在猜你老婆会生男还是生女呢。”
阮烟罗怔了怔,随即笑道:“真巧,咱们居然想到一块去了,我刚才还跟宁儿说这事呢!呵呵。”
他往两人对面一坐,缓缓道:“我同宁儿商量过了,这孩子生下来,不论是男是女,都过继给幽梦和你当螟蛉,等你们年事高了,膝下也有人伺候……”
“啊?”紫冥跟余幽梦愕然地对望一眼,看到阮烟罗点头,确信自己的耳朵并没听错。
紫冥脑筋一转,顿时明白了阮烟罗是不忍心见余幽梦毕生都享受不到天伦之乐,才想出这法子送回个外孙给余幽梦。
“那、那宁儿她愿意?这个,你们没了孩子,怎么办?”
哪个为人娘亲的舍得把亲骨肉送给别人?阮烟罗要说服宁儿,恐怕费了不少唇舌吧?
阮烟罗一哂:“你怕我夫妇离开苗疆后生不了第二、第三个么?”
“你们要走?”紫冥和余幽梦都是一愣。想不到阮烟罗竟然先萌了去意。
“对,等宁儿生产完,休养段时日恢复了身子就回中原去。”阮烟罗站起身,笑道:“宁儿她始终还是想念家乡的水土,我打算带她回去,重新经营‘客来顺’。你们日后如果经过,尽管来我店里,吃住分文不收。”
紫冥见他去意坚决,知道挽留不住,只笑嘻嘻道:“好,有得白吃白住,我一定去。”
余幽梦却没有笑,看着阮烟罗背影向楼梯走落,忍不住唤了一声“烟罗……”
阮烟罗应声回头,两双眼眸相对凝望,记忆与三十年前分离的那一天重叠了——
良久、良久,一声嘹亮的鹰啸,终于将两人唤回现实。
“……”余幽梦百感交集,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最终只是一颔首:“保重。”
“你也是……”阮烟罗也让儿时回忆勾起了愁绪,强自一笑,故作轻松:“我现在还不走呢!怎么就说起送行的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