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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已经伤透了他的心,已经无法再弥补了。慢慢撑起自己的身体,我按着自己疼的已经麻木的脸,穿过走廊上站着的人们,挪着沉重的腿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的带上自己的东西,包括那把生锈的短剑,准备离开这个已经无法容纳我的地方。
余飞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我,在我转身要走的时候,死死扯住我的胳膊:“余风……余飞听话,余飞不添麻烦给你,带余飞走……余飞不要离开你!”
鼻子一酸,我抱住他,泪水无声的滑落。
余岭,余飞,义,我欠你们的,来生再还吧……
抬手点了余飞的睡穴,将他沉重的身子放躺到地上,咬咬牙,我离开了余岭的家。出了北京城,我一路南下,想的是回老家守着我的晓怜的坟,等待着第二十个年头的到来。孤身出行的我,好似一只落单的燕子,已经失去了飞翔的目的。无助,孤独,伤心,不断的向我袭来,很快就将我的身体击垮。
已经连续多日的高烧,几乎让我难以行动。一个眩晕,我差点摔倒,幸亏身后的马儿顶住了我,让我得以勉强支撑住身体。摸摸那匹善解人意的白马的脸,我强打起精神寻找着药铺。
终于在小镇子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一家不大的药铺,招牌上是行楷字体的“天欣号”。将马拴在门口,我扶着门框跨进去。迎面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儒雅男子迎面招呼着我,刚想张嘴问他有没有解热的药,我的眼前就已经天旋地转起来。
他快步奔到我的身前,同时伸手接住了已经支持不住栽向地面的我的身体。失去意识之前,我朦胧的记得那双接住我的手的腕子上,各有一条扎眼的疤。朦胧之中,听见一个祥和的声音:“天明,把这个药给他喂下去。”
然后,一股苦涩的药汁灌进我的嘴里,在我勉强咽下之后,一方丝巾擦上我的嘴边。周身滚烫,烧的我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呼出的气息也是炽热的,烧着我自己的鼻腔,痛苦难耐。
“喝完了药,睡一觉,就会好。”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劝我继续喝下那苦涩的药汁。
一碗药汁下肚,身体竟然觉得有了些许的舒爽怕是心理作用吧,中药哪有这样快见效呢?放松了身体,我缓缓睡去。
睡梦之中,恍然感觉到那一幼小的身子蜷缩在我的怀中,余岭,在身旁笑的无比欣慰。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却无力抬手将它擦去。心酸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无奈。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在我的脸旁边,还一眨一眨的。
我翻身坐起,却惊到了那双大眼睛的主人,一个如娃娃般可爱的孩子。那小娃娃约莫4、5岁大小,一头服帖的短发,泛着乌黑的光泽,和那对黑色的眸子,形成和谐的搭配活脱脱一个小美人坯子,再过个十年,定会是个招风引蝶的小祖宗。
晓怜如果能活着长这么大的话,会不会也这么可爱?
一想起女儿,我的心就忍不住的抽痛。环视四周,我看见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素洁的布置,映出这房间主人清雅的气质。
“小娃娃,这是什么地方?”依稀记得的,只有那双带着疤痕的手。
小东西茫然的看着我,摇摇头,也不说话。
“那……你家大人呢?”我不想吓到这个孩子,所以尽量温柔。
小娃娃听我说完,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拉进一个清秀的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正是我昏到之前扶住我的那个人。见我坐起,他忙将沾了棕色粉末的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擦,然后抚上我的额头,一条疤趴在他的腕子上,非常显眼。许是年头久了,那疤已经泛白。
“嗯,还好,已经退烧了。饿么?要吃些什么?”一股子药香飘过,我估计他刚才擦去的应该是一些中草药的粉末。
“请问……这里……”茫然的看着他,我虽然已经退烧,却全身没有半点力气。我没有可以自保的力气……对了,我的剑!我的那把短剑呢?!
见我神情慌张,男子亲切的问:“你在找你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呢。”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见自己随身的包裹和那把破烂的短剑正静静的趴在窗边的方桌上。放下了心,我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躺下,你才刚退烧,身体太弱。”他将我裹进被子里,就好像我以前照顾余飞一样。转身吩咐那个小娃娃,“去,跟你师傅要些点心过来。”
小娃娃笑盈盈地跑出去,很快就抱回一大盒点心。那个男子掏出一块看起来松软可口的桃花酥给我,温柔道:“吃点东西,身体才会好的更快。”
“谢谢……”照顾别人惯了,猛然一换位置,还真不习惯。
“别客气,出门在外的,谁还没个需要照顾的时候啊!”
“请问,您……”
“我叫曲天明,这里的娃娃们一般都叫我小师傅,你也可以这样叫。”温和的笑脸,温暖着我那颗冰冷的心,“你身体那么弱,先在这里休息一阵子吧,把身子调养好了,再去你想去的地方好么?”
“嗯……谢谢曲……谢谢小师傅。我叫齐……齐飞……”手里的桃花酥,浸了我的泪,入口之时,已是咸咸的味道。虽然不想欺瞒他,但是我还是下意识的报上了一个假名字。
“每个人,总是要经历一些苦难才能成长。如果一下子就被痛苦击倒,那么就没有机会品味日后的美好人生。”摸摸我的头,他好像在教育自己的孩子。那鼓出皮肤的疤,应该是命运在他身上留下的无法磨灭的痕迹。
这里是药铺,也是学堂,还是个孤儿院。那个叫做肖欣宝的,是这里的主人。我经常会听见曲天明叫他少爷他那张脸,美的不像真的,分明的棱角和完美的线条,似乎是天工雕琢一般。
他虽然也很和善,但是我看的出来,他的温柔,是建立在非常理性的基础上,对于那些不懂事的娃娃们,他的疼爱,可以说的上是无边的溺爱。但对于我这个身世不明又带着武器的家伙,他的笑里,总是隐藏着一丝丝的不信任。
那个大眼睛的小娃娃的竟然是个小哑巴,她不会说话,但听的见别人的声音。听小师傅说,她在亲生父亲死后,被狠心的继母剪了舌头又扔到大街上等死,后来被师傅也就是肖欣宝拾回了这里。那个她曾经的家,在不久之后的一个夜晚,被烧的面目全非。她的继母,死在了那场复仇般的大火之中。
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么?
格外的疼爱那个大眼睛的娃娃,还有另外的一个理由,她的名字,叫做曲小莲。名字是小师傅给她取的,虽然同音不同字,可我觉得,这就是缘分。
在这里一呆就是二十几天,身体养好了,我想走。虽然有些舍不得那可爱的娃娃,但是,我终归是要离开的人。
整理好自己的行李,正想向小师傅他们辞行,拉开房门,却看见肖欣宝站在门口。目光里透着的,是冷冷的寒气。
“师傅……我……”被他的气势压的有些不自在,我艰难的挤出一个笑。
“你不叫齐飞,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武凌剑会在你的手上?!”
“你,说什么?”我瞪大了眼睛武凌剑?当初那些害死我女儿的家伙想要的两样东西中的一件么?竟是这把残破的短剑?!
一张告示被举到我的眼前,上面是与我七分相似的画像,下面盖的是西厂那红色的官印,还有余岭那龙飞凤舞的签名。摸着那熟悉的字体,我的心一阵狂跳。
“这种东西贴的到处都是,你敢说这个不是你?!”他的眼睛里,寒光四射,那股子魄力压的我不敢大声说话。
“我……”谎话始终会被揭穿,我又何苦继续欺骗下去?
“我叫齐余飞,是这张告示上要找的人。”
贴的到处都是?这里离京城何止千里,余岭究竟发了多少张通告?每一张,都是他亲手把自己的名字签上去的么?既然已经狠心把我赶出来,为什么还要找我……
“那这个人跟你什么关系?”另一张布告举到眼前。
看到那布告的画像我一惊是余飞!余飞竟然也跑出来了?!是因为我么?
“是……是我大哥,他是个傻子。”
心在颤抖,为了下落不明的余飞。他没有自理能力,就这样跑到人群之中,一定会吃不少苦。
“你是东西厂的人?”肖欣宝眯起眼睛,脸上的肌肉有些微微抽搐,显然是在咬牙切齿。
“不是!”我不知道他跟朝廷有什么过节,所以立刻否认。
“那为什么西厂的官员出重金要寻找你?”从来就没信任过我的他,一定不会轻易的相信我。
“……我……我……”嗫嚅着,我一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搪塞他。眼角扫过躺在行李上那残破的武凌剑,让我灵光突现,我忙解释:“为了剑!为了武凌剑……”
怀疑的眼神扫过,我紧张得手心冒汗,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闪了闪,却被他赶上一步攥住手腕好疼!他好大的力气!
“你说谎!”凌厉的目光射的我全身发抖这个男人,仿佛能看穿我的心一般。
见我不说话,他竟然放开手,但却回身把门关上。我往后退了退,将身子抵在桌子上,右手按在武凌剑上我不会从外表看出一个人的武功是否高强,但是我知道他绝不是泛泛之辈。
“如果我想杀你,就是给你十把剑你也抵抗不过。”轻蔑的笑闪过,他拈起一根毛笔,凝力,抬手将它射向我擦着我的鬓角,那毛笔的笔尖硬生生地插进了灰白色的墙壁里。
我的心狂乱的跳着,额头沁出了汗珠。没错,他要是想杀我,简直跟撵死一只臭虫没什么区别。
“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为难我?”不管是否有用,我还是紧紧地攥着那把武凌剑。
“无怨无仇?哈哈~哈哈~”他笑的异常痛苦,转眼已是满脸的愤怒,咆哮着:“我父亲跟朝廷也无怨无仇!却为什么会死在那群东厂的狗手中?!我的两个叔叔跟他们无怨无仇,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东厂的那群畜生万剑穿身?!我的母亲悲哀而死,又为的是什么?你告诉我啊!为的是什么?!”
抓住我的肩膀,他的手指几乎嵌进我肩头的肉里,那深红的眼睛里,几乎暴出鲜血。那种亲人被割离的痛楚,我再清楚不过了……
“对不起……”出口的话语惊了我也惑了他为什么我要道歉?我又没做错什么。
“……”沉默过后,放了手,他退后两步,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对不起……我,失态了。”
“我哥哥是西厂的统领,我不是朝廷的人。”实话实说,其实并不难。而且看来他也并没有为难我的打算,只不过是情绪有些不受控制罢了。
“知道么?你很像我娘……”眼神凄然,他的手,拉起我梳在脑后服帖的长发。一种莫明的悲伤,涌上我的心头。
“相传武凌剑和乾坤图记录着前朝开朝世祖忽必烈留下的一笔巨大宝藏的秘密,但是因为年头久远,所以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能认得这把剑的人,也几乎没有了……我也只是在小时听师公提起过才记得。”坐在床边,他耐心的将那葬送了我女儿性命的宝物的来历说给我听,“其实这两件宝物本应在皇宫大内,是开国皇帝朱元璋为了后世子孙应付国力不济之需时而特意留下的,却不想在十八年前的一场骚乱中失去了踪影。”
“不知道是从哪传出是我们无情谷夺了这两样宝物去,于是皇上一道密昭,说要剿灭武林黑道。那东厂的厂卫就好似疯狗一般涌到那里,血洗无情谷,将我的家,毁的支离破碎。”攥紧拳头,青色的血管凸现在他的手背上。
“我爹虽然神功护体,却招架不住那成百上千的敌人,两个叔叔为了护住爹的尸身,被那些杀红了眼的厂卫刺的血肉模糊。”他的话,说的句句滴血。
我默然不语,静静的听他讲述着。原来一个人,可以忍受的痛苦,是无限的。
“待我和师公大师伯赶到的时候,无情谷已经尸横遍野。救出被父亲藏在密道里的娘和弟弟的时候,娘已经哭瞎了眼睛……”言语只中透出无限的懊悔,他重重叹了口气,“唉……我气的发疯,夜闯禁宫,几欲杀了那昏庸的皇帝,却被一个名叫齐勇大内高手所擒。”
齐勇,他不是爹的大哥么?是那个去年除夕之夜身负重伤,拼死也要找到我父亲的男人!看不出,他竟是能匹敌眼前这个深藏不露之人的高手。能把他伤成那个样子的人,也必是拥有高超武艺的神人了。
“他放了我,对我说,有罪的不是皇上,而是皇上身边进谗言的人。那些太监为了一己私利,可以全然不顾天下人的安危。他劝我放下仇恨,不如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以护百姓的清平日子。”脸色微微好转,他将我手中的武凌剑接了过去,翻来覆去的看着。
“那个叫做齐勇的人,已经死了……”他的惊讶,在听完我的话之后闪瞬即逝。
被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