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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班长,这就是你们吃的……”苗岩峰的喉咙一下哽咽住,说不下去了。
“苗组长,你可别乱说去。大家没油水,一大一斤粮食怎么能添饱肚子呢。看着大家饿着肚子搞试验,我这当炊事班长的心里不是滋味。”
“老班长,以后我和你一起吃野菜。”
钱师傅连连摆手说:“不行。我年纪是比你大,可你的工作比我重要,累着呢,哪扛得住这么饿着!试验组上上下下还指着你哩!”
“可你也不能就这么饿着。”
“我自己有数,旧社会不是说,饿死种粮的,饿不着做饭的。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等着看你们造的新坦克呢!”
老班长爽朗的话语却变成了苗岩峰的催泪剂,他再也忍不住辛酸,眼泪一下子模糊了视线。
“老班长…”
钱师傅着了慌:“你哭啥,可别让大伙看见了,你现在是领导,不能动摇军心……”
“我没哭,我没哭……”苗岩峰用力去擦眼睛,眼泪却流得更急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此刻的苗岩峰终于深深体味到这句话里蕴涵的痛苦,那决不是流汗流血可以相比的。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到了自己力量的渺小,在严峻残酷的现实面前,在连最基本的生存都要讨价还价才能维持的窘迫里,人的尊严被压迫到了最底层,也被自身的高贵抬上了真正的崇高之位。这就是我们的人民,他们普通平凡,却创造了让历史赞美的伟大。苗岩峰越发觉得肩上的担子沉得压人。
尽管条件艰苦,但在试验组的共同努力下,无人坦克试验终于顺利通过。苗岩峰首当其冲,再次坐进坦克里,他指挥着大家,成功地发射了第一枚实战炮弹,使坦克的稳定性和安全性初步得到了验证。胜利的喜悦鼓舞着每个人,试验场快乐得犹如过节。
可美中不足,本该最开心的苗岩峰却因为一叠唐医生的情书而与韩玉娟再次隔阂,本来开始和谐的关系又陷人了僵局。
“大清早的,发什么愣啊?”徐秋萍端着脸盆,从后面推了一下正在发呆的韩玉娟。
“没什么。”韩玉娟回过神来,忙掩饰地拿毛巾去擦水痕全无的脸。
徐秋萍看看远去的苗岩峰,笑了笑,谈起了明天给魏可凡过生日的打算。
“咱们为可凡开个生日晚会怎么样?”
“是啊,这可是你对可凡表示心意的时候。”玉娟看了看她说。
“我让小金把电唱机带来了,晚上开个舞会。这些日子大家够累的,实验成功了,也该放松一下了。另外,也是给你和苗岩峰创造个机会啊。”
“你给魏可凡过生日,往我身上扯什么。你忘了,你跟我说什么来的?你说的,要让苗岩峰先认错,否则就神着他。”
徐秋萍忍不住好笑,这个傻“丫头再这么下去,非得患上相思病。搞不懂她和苗岩峰,明明相爱了,却又总是弄得风霜雪雨,愁云惨淡。也许他们还真是一对。看来月老是够老了,整天糊里糊涂的,手里的红线牵来牵去,兜上一大圈才把人挂对,还弄得一点也不爽快,拖泥带水的,让人受煎熬。
“我看得出来,这些日子,你在想他。”
“天天见到他,还想他干什么?”
“就是这样天天相见,又不能倾心交谈,才更难受,这叫做咫尺天涯……好了,你们的事儿就交给我和可凡吧!”不容玉娟反驳,徐秋萍扬长而去。
徐秋萍可是说到做到。第二天晚上,熊熊的篝火就在空场地上燃烧起来,年轻人聚集起来,享受数日劳累后难得的悠闲。
“野外篝火晚会!这个生日,我终生都会记住!”跳跃的火光照耀在魏可凡的脸上,映照出他惊喜的笑容。
“这可是秋萍对你的一片心意。”韩玉娟不失时机地敲起了边鼓。
“秋萍,谢谢你!”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但这对于魏可凡和徐秋萍来说,却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他们曾经在爱情的方向上背道而驰,也曾目睹彼此感情的选择和波动,能够走到一起,除了性情使然,可能更多源于人生观念和方向的一致。在感情的长途跋涉中,你选择了怎样一个人,往往就意味着选择了怎样的生活。这个生日篝火晚会,似乎要成为公开他们两人感情的宣言。
“可惜除了白开水,什么都没有。”徐秋萍不无遗憾地说。
这时钱班长乐呵呵地端着盘子走过来:“谁说什么也没有?今天优待大家——炒豆子!上周伙食费有点节余,买了二斤豆子,我炒了炒,还真香,大家跳累了,尝尝。”
“老班长,该怎么谢你啊!”徐秋萍高兴得跳起来。要知道,这种困难时期,没有什么礼物比粮食更珍贵。
“谢什么,来,放曲子呀,你们年轻人乐吧。”
伴随着钱班长开朗的笑语,一支三步舞曲悠扬地飘出。小金自得其乐地摇着老式唱机,看着大家翩翩起舞。而苗岩峰却仍未出现。
“你告诉岩峰了吗?”徐秋萍一边跳舞一边问魏可凡。
“告诉他了,他说一会儿就来。要不我再去看看。”
“还是我去吧。玉娟,你陪可凡跳一会儿。”徐秋萍把没精打采的韩玉娟硬拽到魏可凡身边,风风火火地向宿舍跑去。
韩玉娟心不在焉地随着舞曲跳着,不时踏错节拍。
“玉娟,我知道你的心在岩峰身上。”魏可凡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是该谈谈了,他们两个老这么别扭着,连带着我和秋萍都不自在。有心帮忙做个和事老,偏偏两人都是倔脾气,谁也不肯让一步,难坏了我们这牵绳人。爱情呀,你为什么一定要如此折磨人,莫非你的名字叫做曲折?
可凡迂回地给韩玉娟做工作:“上次是我乱传话,才惹得岩峰和你误会了。”
“这不怪你。”
‘不过现在岩峰的工作压力很大,你要多帮帮他。“
“我主动要求来试验组,不就是来帮助他的嘛。”
“我是说,要……”
“要什么?”
“要从感情上……你知道,这是别人无法做到的。我看得出来,岩峰内心里是很难受的。”
“明明是他做错了,可他就是不开口承认。”
“他这个人有些清高,固执,话说回来,知识分干嘛,总得坚持一点自己的东西啊。”
“知识分子怎么啦,就该别人让着他?”
“出了气就行了,玉娟。”
宿舍里,徐秋萍也正在和苗岩峰聊着。
“岩峰,当组长,架子大了,请部请不动了。”
“我这不是正要去那儿嘛,走!”
“我还真当是你摆谱了呢。”
“你记着,我苗岩峰在魏可凡23岁生日这天说的话:我最厌恶更是永远学不会的就是摆谱。”
“还说呢,你就不能对玉娟好点?就几封信,瞧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不是我说你,玉娟千方百计地要求到试验组来憋了为在工作上帮你,还有她别的心思,你这么聪明的人就真的看不出来?她……”
“求你别说了。”他忙打断徐秋萍的话,“我苗岩峰再笨也看得出来,可是……
“可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说什么?难道直言不讳地告诉她,也告诉玉娟,我还爱着玛莎,我的心里还藏着玛莎的影子,挥之不去,思之即来?或者说,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自拔地爱上了玉娟,就像一个喜新厌旧的男人那样,再度深深地陷人感情的旋流当中?还是对她说,初恋的伤痕让我变得畏惧和胆怯,人力不能掌握的结局让我惟恐重新面对撕心裂肺的别离?我承认自己的懦弱和自私,让我没有勇气像可凡那样大胆地追求和倾诉,也让心爱的人受到了伤害,但是,这道疤痕总是提醒着我不要轻易坠入情网,以免正在愈合的伤口再次进裂。
苗岩峰无言地仁立在门前,幽幽的夜色里传来悠扬的音乐,漫过他眼中那熟悉的忧伤。
他们来到簧火场地时,魏可凡和韩玉娟还在跳舞。
“哟,我忘了,我还有点事。”苗岩峰突然掉头就走。不知为什么,看见韩玉娟和别人在一起,即使是魏可凡,他还是感到I 强烈的忌妒。对,是忌妒,无法掩饰也难以克制的忌妒。这时他听见徐秋萍在身后喊:“你这是干什么!”
“是呀,我这是干什么?我这是怎么了?”他问自己,可双脚像有着独立的意志般,已经快速地将他带离了那个场景。
苗岩峰走到伙房外,忽然听见里面有动静发出,心里咯噔一下。炊事班的人都在参加可凡的生日黄火,会是谁?来不及多想,他急忙走了进去。
顺着手电筒的光柱望去,一只木凳倒在地上,上方吊着的馒头还在晃荡。
“谁?出来!”
黑暗里慢慢蹭出一个人,原来是郭红义。
“我饿了。”
“难道只有你的肚子饿?明天早上,你就给我回去,我的试验组不要你这号人!”苗岩峰气得声音都颤抖起来。
炊事班为了省下口粮给试验组,宁可用野菜树叶当饭吃,而郭红义居然不知羞耻地来偷大家的伙食。如果今天没有被他撞见,那么炊事班的这个黑锅可就背定了!他当然知道饥饿的滋味不好受,但是,牺牲别人的温饱来满足自己一时的口腹之欲,这种行为无论如何都是可耻可憎的。
“走就走,你当我爱吃这一口呢。”郭红义却不觉得有什么可羞愧的。在他看来,肚子饿了要吃饭,这是天经地义。至于用什么方式喂饱它,那可就顾不上太多了。军人?军人又怎么样?军人一样要吃要喝!今天不过是运气不好,被逮个正着。这个苗岩峰,真是多事,好好的舞会不参加,跑到外面瞎溜达什么!他恨恨地想着,悻悻地晃出伙房。这一切也被追赶上来的魏可凡看在了眼里。
“这种人真可恨!”苗岩峰余怒未消。
“你做得对。明天我和赵协理员谈谈,让他先回去。岩峰,你刚才……我是说刚才的聚会,你怎么突然走了?你难道连我也不相信吗?”
“你这说到哪儿去了,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苗岩峰顿时不自在起来。但是他拙劣的掩饰又怎么可能瞒过魏可凡的眼睛。
“我真没想到你这个人会这样!你说说,人家韩玉娟怎么着你了?你死撑着,不就是那点面子吗?我要知道你这样,当时我怎么也不会就那么痛快地败下阵来。”
“你骂吧,这说明你还是把我苗岩峰当朋友。”
“我不想听你这些废话,你跟我说,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可凡,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别说这些好不好?”
“你还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呀?你要还把我当朋友,现在就跟我把话说明白了。”
“其实你应该清楚,在我的心里有个人总是挥之不去。我也清楚,那份感情是不现实的。可是一遇到风风雨雨,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她,使我对其他的感情都心灰意懒……”
“我猜也能猜到这一点,可是你就没想到韩玉娟的感受吗?我不想教训你。你就看不出来,因为你,她现在也很痛苦吗?你以为沉溺在试验里,就可以忘记和摆脱凡世的情感和烦恼吗?不要自己再欺骗自己了——”
远处,随后赶到的韩玉娟和徐秋萍望着他们,各怀一腔纷乱心绪,异常安静地站在黑暗中。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谁也没有料到,竟然是那位唐医生的意外造访,阴差阳错地把两个有情人黏合到了一处。
这个结局恐怕是他不曾预料也不愿看到的,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人,在我们的生活中从来都不会匮乏。
第二天,苗岩峰和魏可凡、李安民在坦克下进行维修,玉娟和徐秋萍在一旁帮忙。
“韩玉娟同志。”
韩玉娟抬头一看,原来是给自己惹来了许多麻烦的唐医生,马上气不打一处来,背过身,没有理睬。倒是徐秋萍似笑非笑地开了腔:“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苗岩峰闻声从坦克底下看向唐医生。
“听说厂里的同志要来试验组,我请了几天假,来看看玉娟。”他毫不介意地应着徐秋萍的讥讽,眼睛却一直盯着韩玉娟。
“谁要你看!”韩玉娟还是忍不住冷漠地噎了他一句。
听韩玉娟开口,唐医生立刻来了精神,才不管她给的是钉子还是冰块,照样甜腻着嗓子表露关怀:“玉娟,我的信你都收到了吧?你妈说,这地方偏僻,我想一定是回信不方便……”
“别自作多情了,你的信都在我那儿,原封没动。”徐秋萍冷眼脱视,把唐医生的情书掷到他怀里。
“这”
“这你还不明白?早点回去吧。”
唐医生不再搭腔,转头劝说韩玉娟:“玉娟,不是我说你,你不适合干这个,整天荒郊野外,油渍麻花的,这也不是姑娘家干的事呀!”
“谁在这儿胡说八道?”脏兮兮的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