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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所有英国军人为之震动,掌声四起。
中国装甲兵的出色表现为祖国赢得了荣誉,也赢得了尊敬。在中国代表团临行前的告别宴会上,柯华热情洋溢地致辞:“今天,我们在这里荣幸地欢送中国的同行们,他们在访问英国期间使我们重新认识了中国军人。今天,我们的英军装甲兵令人尊敬的老将军,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英雄福斯特少将亲自光临我们的午宴,他将为中国的神炮手颁发纪念品。”
福斯特少将起身,拿起英军装甲兵的红臂章、作战服、带有装甲兵徽记的战斗帽和英军装甲兵学校的毕业证书,郑重地发给了苗岩峰和李安民,然后说道:“我认为你们完全…以称之为英国装甲兵学校的优秀毕业生,你们再到英国,可以作为逊丘伦骑士尽情
打炮,随时来随时打。“掌声和笑声响成一片。
“朝鲜战争,你们一定知道吧?那是一段令人不愉快的回忆。”福斯特少将呷了一口酒,继续说道:“非常遗憾,当时我作为英国皇家装甲旅的旅长,参加了美国发起的这场战争。见到你们,我在想如果当时的炮手若是苗先生和李先生的话,我就回不到英国了。你们看……”他提起裤腿,露出腿肚上一块被弹皮划上的大疤,幽默地笑着说,“炮弹偏了一点,否则我就不会来为你们颁发这些纪念品了。”
“将军,你应该庆幸,当时我们的苗先生和李先生还没有当兵。”魏可凡不失时机风趣地说。
柯华微笑着说:“苗先生和李先生如今不会向你开炮了,今天的宴会气氛足可证明,英中两国的关系很友好。”
“我们中国现在流行一句话,叫做‘一切向前看’。让我们忘记过去的不愉快,放眼美好的未来。我提议为我们的友谊,为和平友好的中英关系,干杯!”苗岩峰高高举杯。
“为你们成功地访问英国,干杯!”
代表团出访英国的卓越表现受到了杜延信的高度赞扬,接风洗尘的庆功会上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苗岩峰按捺不住兴奋谈起自己的一些想法,在他看来,这次出访更主要的是开阔了眼界,看到了自己国家和发达国家的差距,了解了他们的先进技术。随后他大胆地提出,应该把眼光放得更远一些,尽快去世界坦克强国德国、美国看看,尽快改变我国目前在落后的科研和生产中转圈子的状况。
苗岩峰充满理想色彩和热情洋溢的提议赢得了在场的所有人,特别是孙明建为首的一批年轻人的掌声。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以往总是对苗岩峰赞赏有嘉的杜延信,在听到这番话后,却表现出强烈的反对态度。
“既然苗岩峰同志开了头,我也讲两句。首先我跟大家说一句,苗岩峰同志刚才说到美国、德国的事情,党委还没有研究,我们也没有这个计划。苗岩峰同志在汇报中有一句话我是很欣赏的——我们军队的现代化是买不来的——国家现在正在搞经济建设,很多地方都需要钱,国家拿出宝贵的外汇让我们出国考察,目的还是要我们自力更生,奋发图强,我们千万不能出去看看就眼花,崇洋媚外的思想什么时候都要警惕。总之一句话,我们还是要走我们自己的路,这是一条老路,也是一条新路。”杜延信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原本轻松欢快的气氛一下变得沉闷起来,会餐也不欢而散。
等到人们离开,杜延信和苗岩峰单独进行了一次谈话。
“岩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是支持你的,你想想我为什么要当着大家的面批评你?因为我看到了一种思想苗头,我不能让这种思想苗头蔓延。你是从苏联学习回来的,是吃了洋面包的,过去批判你们崇洋媚外我是不同意的,但是在新的形势下,我们过去那种没有条件也要上的精神不能丢啊。”
苗岩峰并没有被杜延信说服,反驳说:“如果您指的是那种凑合干的状态,我认为不能再这么干下去了,这么干是永远也赶不上世界先进水平的。”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总是看着外国好,根据我国现有的国情要花小钱办大事,不花钱也办事。”
“我不完全同意您的意见,艰苦奋斗和花钱办事不是一回事儿,我觉得在现在高科技大生产的时代,花大钱才能办大事儿,大事儿就是要高起点,有大效益。”
“岩峰啊,谈理论,我说不过你,我的意思你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了,咱们以后再谈。眼下,你还要抓好样车的测试,除了你们要记录炮膛曲线变化之外,别的项目进度也要加快呀。”
“工作我是不会含糊的,测试的几个项目一直在同时进行,过两天就开始测试动力和操纵部分。”岩峰保证道。
两人站起身,边说边向食堂外走去。
十三
研究院的篮球场上,一群干部战士在举行篮球比赛。作为裁判的李安民兴奋地跑来跑去,不时吹响日中的哨子,脖子上的秒表似乎也别有情绪地随着他的跑动而飞舞。
苗岩峰路过球场,被场内场外的热烈气氛吸引住,不由得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观看起来,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正有一双火辣而深情的目光注视着他,那是薛丽。
球场上忽然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乱,原来是裁判李安民被一个球员意外地撞倒,倒地的刹那,依然紧紧地护着他怀里的秒表,起身的第一件事情也是看了看秒表有没有出问题。他抬眼看见了苗岩峰,就小心翼翼把秒表递过去:“苗工,还有5 分多钟,你给看看表。”
苗岩峰刚要接过表,“我来,”一只手从他背后伸过来,把秒表接了过去,他这才注意到一直紧挨他身后站的薛丽,不由得稍稍一愣。
李安民不放心地叮嘱薛丽:“你可要给我拿好了啊。”
“不就是个秒表嘛?”薛丽撅了一下嘴巴,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球赛继续进行,薛丽认真地盯着手里的秒表。“时间到。”随着话音,李安民吹响了口哨。球赛结束,大家陆续散去,李安民跑到薛丽面前,问道:“薛工,表没事儿吧?”
薛丽用带点孩子气的声音说:“别叫我薛工,叫我薛丽,或者小薛。”
“嗅,小薛,表没事儿吧?”
听薛丽说没事儿,他松了一口气似的说:“没事就好,明天这秒表还要派大用场呢。”
“什么大用场?”薛丽睁大眼睛,盯着李安民问。
李安民挠了挠头,没有回答。苗岩峰赶紧把话题岔开:“安民,竹竿准备好了吗?”
李安民拍拍胸脯:“没问题,我已经送到试验场去了。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苗工,就凭咱这秒表加竹竿,哪天才能实现现代化呀?”
听到李安民的话,苗岩峰心里也不是滋味。
是啊,虽然大家干劲足,但是硬件却如此落后,这对大伙的积极性也是个挫伤。尽管如此,依然只能坚持、执著地做好现在能做的事情。
“怎么,没信心了?”苗岩峰问。
李安民嘟哝道:“现代化不是这么瞎凑合就能实现的……”
“把秒表给我拿好了。安民,以后不许你在别人面前再提起这事儿。”说完转身离去。
他们的对话,在薛丽的心里激起了波澜,别看苗岩峰年纪也不小了,却依然没有改变理想主义的心态。这是纯真的,也是越来越难能可贵的。
实验场上弥散着一股黄沙味,这是北方春天标准的“扬沙天气”。从远处望去,只见几个模糊的身影在晃动。
苗岩峰正拿着一面小红旗指挥坦克前行,李安民站在一旁,不时地看一眼手里攥着的秒表。
坦克在一根竹竿前停下,孙明建从远处跑了过来,报告道:“苗工,韩总叫你过去一趟。”
“他在哪儿?”
“在修理厂,说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苗岩峰转身叮嘱道:“安民,你看见了,每根竹竿相距200 米,要测一下车辆加速度的时间。测完平地,再测上坡和下坡。”
李安民冲苗岩峰一笑示意:这活儿,我可不是第一次干了。
苗岩峰还在继续嘱咐:“今天风沙大,视线不好,多留点神。另外,到了钟点,你和小薛别忘了记录火炮数据。”说着把小红旗递给了李安民。
“大林啊,今天风大,看不太清楚,你可千万不要跑偏。”苗岩峰再三叮嘱了一遍驾驶员,有些不放心地离开了。
苗岩峰走了,李安民和孙明建用尺子量竹竿距离。孙明建注意到李安民的手套,说:“李技术员,手套挺漂亮呀。”
“媳妇织的。”
孙明建打趣道:“这就叫戴在手上,暖在心里,是不?”
“你着急了?着急了就赶快娶媳妇。来,把尺子拉直了。”两人打趣道。
测量开始,李安民指挥着孙明建:“准备好了没有?要开始测量了,你站在一边,听我报数你就记下来。”说着,李安民举起了小红旗。
坦克立刻起动,这时沙尘弥漫得更厉害了,猛烈地打在人的脸上。李安民依然仁立在那里,按住秒表,大声地喊着秒数,接着他又跑向第二根竹竿。
孙明建突然发现坦克跑偏了,他追着李安民大声叫喊:“注意,坦克跑偏了,坦克跑偏了,注意啊!”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风沙烟尘里。
不知什么时间,坦克停了下来,沙尘落了,竹竿被压倒了,李安民也不见了。一个鲜亮的东西静静地躺在坦克一边,是李安民的那只新手套!
“李技术员,李技术员?老李,老李啊!”
薛丽从坦克中钻了出来,苗岩峰也从远处向这边跑来……沙尘渐散的试验场上弥漫着空洞和压抑。
风似乎凝滞了,同时凝滞的还有血,悲痛的感觉。在哭喊中,苗岩峰从地上捡起了那只新手套,他的眼前出现了幻影!李安民走进了坦克,他和坦克融为了一体……突然间他大喊:“安民,李安民,你不能走啊!”
他难以控制自己。李安民就这样默默地离去了,甚至连尸骨都难以……
杜延信、韩天柱等人闻讯赶来,大家默默地举起手,向李安民牺牲的地方致以庄严的军礼。
世界上最揪心的痛苦在这个早晨降临在高萍萍的身上。她失去了爱人,失去了世界上最疼她的那个人。她刚从魏可凡那里领到了盼望多年的随军手续,还正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中:从此她就可以留在他的身边,天天与他做伴。有他就有家,他们还会有孩子……但就在此刻,不幸传来,将她从幸福的想像中推人绝望的深渊。
“安民,安民……让我再看你一眼,让我再看你一眼……”大家上前扶住闻讯奔来的高萍萍,死死地拦住她。
苗岩峰强忍着悲痛劝慰着她:“小高,你冷静一点。”
高萍萍看见了孙明建手里拿着的手套,那是她早上亲手给心爱的丈夫戴上的,她一把抢过来:“安民,安民——你出来,你给我出来……”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昏厥了过去。
目睹高萍萍的强烈悲痛,更让苗岩峰自责。如果当时自己在现场,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也许那个该让坦克轧在下面的是自己,而不是李安民。不管如何,他有一种感觉,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宁静的夜色温柔无边,似乎掩盖了白昼的残酷。
苗岩峰却丝毫没有减退白天的感受,他一头钻进卫生间,注视着镜中的自己,两只发红的眼睛,额头青筋暴突,他不由得对着镜子一拳打了过去:“苗岩峰,你是个王八蛋厂玻璃碎了,鲜血流在了碎片上。身体上的痛感似乎缓解了心灵上的痛楚,心情似乎略微平静了一点。门外,韩玉娟和魏可凡静静地看着岩峰,他们没有搅扰他,让他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刚到研究所,苗岩峰就遇见焦急的孙明建。“苗工,检察院的同志一会儿要来,你是不是回避一下?”
“我是这次试验的负责人,该我负责的,我是不会推卸的。”
不大一会儿,魏可凡带着一个表情严肃的陌生人走进来:“岩峰,这是检察院的同志。”
“你是苗岩峰吗?”
“是,我就是。”
“你因为涉嫌犯有读职罪被拘留审查。这是拘捕证。”
苗岩峰签完字,正要被带走,孙明建一个箭步冲上前说:“我在现场具体操作,我也有责任。”
“我们会找你了解情况的。”检察院的同志面无表情,一副例行公事的腔调。
呼啸的警车从研究所的大门驶出。苗岩峰坐在车里反省自己,沉思良久。他已经无数次地审判过自己了!
仅几天工夫,玉娟就憔悴了很多,担心和焦虑明显在她的脸上表现出来。隔着拘留所的铁栏杆,她的手和丈夫的大手碰触到一起,苗岩峰看见两行泪水正无声无息地从妻子的脸上滑落。
“小高好吗?”
“医生正在给她治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