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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上都点头道:“是,是,快去,过会子,咱们也要去看看凝儿。洛长燕,司马越你们上泽快去给我准备,一个月以后的大礼可要给我办得风风光光的,我那好璧儿泉下有知,也要乐坏了。”
玉龙吟抱着两个孙子,和侍卫一起出殿,边走边担心凝儿。凝儿大清早冒雪来求情,回去又发烧了,几个丫头用被子捂着他,不料他钻到被子里头不出来了。午饭没吃,药也不吃,眼见晚饭又不吃了。这如何成?问他什么事,他不肯说,只是呜呜的哭。玉龙吟心疼得想起凝儿的小脸,生气自己有了孙儿便忘记儿子。这些个丫头是如何服侍的,早就当来报了。
玉龙吟进了涵凝轩,几个丫头正在急呢,见主上来了就松了气了。玉龙吟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别看儿子平常脸皮好像很厚,实在是薄得很。与羽儿缔结夫妇,不惜为羽儿当众戳穿真相,他既怕母亲责怪,又怕众人笑话他不要脸,便将自己遮起来不见人了。
玉龙吟从丫头手中接过了粥道:“凝儿听话,起来用了膳,再让晴轩切切脉,莫要将身子闷坏了。”
风凝已经在被子里头胡思乱想了半天了,担心东,担心西,最怕就是听到母亲的爱语。在被子里头就哭开了:“娘亲孩儿不知廉耻,败坏家声。理当弃逐,您就让孩儿自生自灭吧!”
玉龙吟听了又是酸又是气:“你是该死,真的要打烂你的屁股。”
风凝一听这话,心中乱颤,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娘亲冰雪般的性子果然容不得这种污垢之事。这些年娘亲对自己疼爱有加,自己做下了这等事,没有勇气在娘亲面前说出来,只怕娘亲伤心失望,从此再也不爱见自己。他不怕流落江湖,却怕失去了母亲的爱,还使龙泽沦为江湖的笑柄。如今如今,自己乍闻娘亲可能要处死了羽儿,惊惶失措便失了分寸,透露了真相,叫娘亲在龙泽诸君面前失尽了颜面。从此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亲情便在倾刻间化为乌有。他本来想坚强一些来面对,却真真是心痛欲死,咬着被角呜呜地哭,不再作声,只等着娘亲将要来的狂风暴雨。
玉龙吟见他如此大摇其头道:“你知道你该死在哪里么?”
“孩儿知道,如孩儿这等不顾廉耻的儿子,母亲不必再可惜。”
“你还在说廉耻,就更该死。你该死者有四:你是娘亲身上的肉,你做下如此大事,却不告知娘亲,这是一该死;你以身相救,使羽儿死而复生,却而转眼将他父子弃之不顾,这是二该死;你向娘亲隐瞒真相,对孩子不闻不问,使玉家骨血流落在外,一双孩儿失去母亲爱抚,也让娘亲少了含饴弄孙之乐,这是三该死;事后不吃不喝,刻意作贱自己,让娘亲心体育事业,还在娘亲的一对小孙子面前不做好娘亲的榜样,这是四该死。你还不快来吃饭、吃药,你在娘亲面前胡闹倒也罢了,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使小性子,你这娘亲倒是做得好光彩?”
“儿子!”风凝回过神来了,便是黑暗中打了一个亮闪,他甚至有眼前发光的感觉,掀开被子,惶乱的找寻道:“儿子在哪里,我的儿子在哪里?”
真个是母子天性啊,两个小小人儿见到画像上自己已经叫成千上万次的娘亲,再不迟疑双双扑向了母亲,风凝摸索着将他们搂进了怀里,用手指小心的抚摸着他们的小脸儿,企图将两个孩子的样子摸出来,可是心里却是一团乱烘烘的热流。最后母子三人紧紧抱在一起痛哭。玉龙吟将他们三个都搂在怀里,一家四口享受着劫后余生的重逢和喜悦。
金辰鹰也是跟着师傅偷偷进来了,见凝儿与一对孩儿相拥而泣,只见他脸上、脖子上全是青紫,恨不能上去摸摸。他悄悄地踱到了床边,想要趁着大家不备之际,偷偷地亲亲凝儿。风凝的侍女早就知道他,心里厌他,但在泽主面前不敢造次。金辰鹰抖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了不知是温柔还是乞求的奇怪声音来道:“凝儿,凝儿,你身子不好,莫再哭了好么?”
风凝听到这声音如同受了雷击,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一张脸惨白,也不理他,便倒下去睡了。金辰鹰原来还等着凝儿疾风暴雨的发作,却不料等来了的是不理不睬。金辰鹰还想死赖,侍女们已经道:“爷您请出去,小主儿还要吃粥了。您在里边,他便什么都不吃。”金辰鹰无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来。两个儿子见老爹如此无能,都在他背后啧啧声大作。
玉蓝烟老两口都进来了,见他这等样子,都叹气摇头。风萧然接过碗道:“珠儿,爷爷有话跟你说,让我来喂把。”
玉龙吟是多聪明的人,见到爷爷为难的样子,心里已经料到了八九分,心中连连冷笑,却不带出来。
祖孙两进了龙泽中宫的书房,宁筝她们服侍好了茶水便退出去。玉蓝烟抹不开老脸道:“珠儿,爷爷真的是想不出其他法子了。本来咱们重建龙燕,夺回皇权,第一件事,便是要大修咱们龙泽的家谱。当年非巧始祖有遗言,如果玉家后人不能重光玉家,玉家便不修家谱。可是如今玉家重光,这家谱还是修不得。照理你和风涵兄弟是玉家重光的首功之臣,可是按照祖宗的老规矩,他们兄弟是进不得宗祠的,理由你也是知道的。不是爷爷死心眼,可是这规矩是不可变的。爷爷本来觉得玉家无后,这修不修家谱也无所谓了,省得你大委屈。可是如今,如今,唉爷爷为难啊!”
玉龙吟没有说话,低着头也不看爷爷。他的心在流血,爷爷如此不体谅自己,我已经为龙泽牺牲了许多,却还要我公然向外界承认和风净尘复合,唯有如此,风涵兄弟才能成为风玉两家的正宗。不,这个头我不低,我不能跟一个心如蛇蝎,如此欺骗我的人在一起。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就算下半辈子孤终老,也不再回头。至于风涵兄弟,谁叫他们是我的儿子,难道他们想要逼我么?
玉蓝烟过了一会儿,抹着泪道:“爷爷以前也不想委屈你,他们兄弟是你的儿子,你自己都不心疼,爷爷来着什么急。可是眼下不同了,两个玄孙儿是要过继给璧儿的,他们凭什么给璧儿?是因为凝儿也要跟着改姓,这样他们才因为母亲招赘而继承龙泽玉姓。可是按祖制,如果凝儿是私生子,便不得过继给璧儿,这两个孩子也就是没有名份的,入不了玉家的宗祠。”
这一层,玉龙吟今天只顾着欢喜,却是没有想及的,如今听爷爷一说,这心便在一根线上跳来跳去,想跳到不理睬这边,哥哥的临终的笑脸始终在看着自己,想跳到那边,那种令自己恶心的滋味冲得自己活不下去。不,我不妥协,我是我自己,凭什么要为了所谓的荒唐祖制而再次扭曲自己的意志。不行,如果不妥协,这两个孙子便是没有名份的黑人,风涵兄弟为龙泽立了大功,大家没有话说,可是对晨旭和宝珠兄弟一定会有居心恶毒者利用他们三人身份不正来大做文章的。到时候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就拱手让出去了。即便不让,也必定再生事端。
玉蓝烟的眼睛却是落不完了:“珠儿,你如果想到这一节,开始时不让十二长老来请我,也不要当众允准羽儿也没有什么事。可是现在整个龙泽都在为这件事欢庆,尤其是受过璧儿大恩的泽民们,都为璧儿有后喜极而泣,爷爷一路来的时候,看到许多人家在家外焚香告祭璧儿的英魂呢?要是大家知道这入宗仪式办不了,不知道有多失望。”
他们失望关我屁事,我已经为他们牺牲了所有的幸福,受尽了苦,难道为了他们的如意,我还要再牺牲么?不,我是龙泽主,我,不能不把泽民的民意放在心上,他们为哥高兴是理所应当的,我不是开始的时候也高兴得忘记了所有的难题,冲动起来就答应了么!
“珠儿啊,其实大家怎么看爷爷也不在乎,可是你哥哥、好不容易有了后,又绝了后,他在地下,心里也疼啊。不过他生前最疼爱你,为了你无所不可,所以想来你要是真不愿意,真受了极大的委屈,他也不会难为你。璧儿生前就是个最体谅人的孩子,你是他的最心爱的人,他怎么会不依你。璧儿啊,你就看在兄弟之情上,别为难你弟弟。”
这话是杀手锏啊!玉龙吟最想不得的就是哥哥,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这个世上其他人都欠我,可只有我欠了哥哥,欠了他从小的爱护,欠了他的半颗心,欠了他的一条命,欠了他一世的情。他没有后,是我的错,我再让他失去两个孙子,我将来怎么去地下见他。罢了,就当是还了哥哥所有的悌弟之情罢!
玉龙吟站起来跪下决然道:“爷爷,您不必为难,不就是与他复合么?珠儿同意,不过珠儿也有四个条件,也要爷爷同意,否则免谈。”
玉蓝烟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他强自按捺住内心的喜悦道:“爷爷的心肝珠儿,只要能让两个玄孙儿顺利入宗,别说四个,四百个,四千个都答应。你起来说,别跪了,爷爷心疼。”
玉龙吟执意跪着道:“爷爷有四条,第一这喜酒就不办了,只咱们的几个吃个饭就得了,诏告了全泽,泽内也不必庆祝。第二,风涵兄弟公面上叫他什么我管不着,当着我的面,只能叫师伯,这是我容忍的底线。第三,中泽宫他想住时进来,可以,但是凡事都要听我的。第四,还他上泽主的位置,但任何关于泽务的事情,他都只有听的分,另外对他的处置权始终在我手上。”
玉蓝烟心想只要你先答应,生米煮成了熟饭,以后让净尘多多用心,时间长了,怕不回心转意。珠儿哪,你不知道寂寞的可怕,当年爷爷还不是和你一样,死活再也不想理负心人了,可是年纪越大越空虚,少年夫妻老来伴啊!
这个在显贵们意料之中的消息很顺利的传出来,倒是显贵们吃惊不小。其实最初太祖为风净尘求饶,许多深知祖制的显贵们就想到了名份这一节。起先大家以为泽主一定要大闹一番,风净尘还要吃够了苦头才行,没想到泽主爱子爱孙心切,轻轻松松就答应了。虽然诏告天下的诏书后面公然列了四个条件,可是对风净尘这个足以千刀万剐一百次的混蛋来说,已经是天上掉月亮了。
风涵倒也罢了,风凝听到这个消息,便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难怪母亲三天都不来涵凝轩,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他挣开侍女的扶持,晃晃悠悠的摸进了龙泽中宫。玉龙吟真一个人在发呆,看他进来,衣服单薄,也不想理。风凝凭直觉摸到母亲身边,跪下泪珠一粒粒的滚下道:“娘亲,咱们一起闯荡江湖去,不要做泽主了,儿子做的生意足够咱们母子下半辈过好日子了。儿子不要您这样委屈,您这样委屈,儿子心里过不去。咱们不管人家说什么,咱们只管自己开不开心。”
玉龙吟本来以为他是来贺喜的,如果风凝敢开口说出一句,就想动手打他的耳光,没有想到他是来劝自己逃走的。玉龙吟的眼泪也是再忍不住了,这几天来贺喜的人一茬接着一茬,自己都让太爷爷给挡驾。只有凝儿知道自己真正的心事,好个贴心的儿。便不接这个茬,摸着他冰凉的头道:“为什么不多穿些衣服?你总是不听话。”
“娘亲都是儿子作的恶业,给娘亲带了如此大的痛楚,儿子恨不得冻死自己。娘亲,儿子不要您这样牺牲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别操这种碎心。要是以后他们要夺权就让他们夺好了,咱们又不是贪恋这些个位置,这些个皇权,根本就是折磨死人的恶毒绳子。娘亲,您带儿子和孙子们逃走好不好?咱们一起过舒心日子去。”风凝不是在母亲面前假矫情,他是真的体谅母亲的心境悲凉,所以没有丝毫作态的模样,诚挚真切。
玉龙吟从宁筝手中接过袍子,给儿子披上,把他扶抱起来道:“老说傻气话,虽然说你今年又回到了二十一岁的时候,可是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激动起来,便什么也不顾。早这样,咱们母子费那么大的劲打天下做什么?好啦,娘亲不是你,娘亲有雄心壮志是不是?要做龙泽一代明主是不是?要功业超过所有的先祖是不是?娘亲想到自己受点委屈却使咱们龙泽玉家瓜迭延绵,珠玉永灿,也让龙泽能几代太平,照你以前的话说,想着自己如此有担当,如此舍己为人,如此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娘亲便觉得自己很伟大不是。真的可以称是高瞻远瞩了不是?来拍几句马屁来给娘亲听听。”
风凝实在是拍不出来了,投进母亲的怀里。他无声哭泣,直哭得晕了过去。而且因为憋伤了气,便将肺疾里的血都咳在母亲的青衫上。玉龙吟也伤惨,抱着爱儿,垂泪了许久。
这场喜事就在众人侧目中,冷冷清清的办了,只有他们几个人参加,太祖、玉泽川夫妇、风涵三兄弟、司马逸云、金辰鹰、柳涔,连小孩子都一个没份,更别说什么分喜糖、喜果这类了。席间玉龙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