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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袋里有十几两的碎银,还有零散的十几文通宝,算是一笔不少的钱财了。虽然和徐明远的预期有些落差,他却也没有多少沮丧。
在他看来,以唐七这种唐门子弟的身份来说,身上少说也得有个百八十两银子才配得上这钱袋吧。不过这二十几两银子,再加上齐浩波那十两,三十两银子对于徐明远来说,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驴车走了许久,天蒙蒙亮了,一夜未眠的徐明远在驴车经过一处蜿蜒小河时,停下将驴车清洗了一遍,将上面沾染上的鲜血全部清洗干净,把马车里面和草席也是洗了一遍。
然后徐明远将自己脱了个精光,跳到了河里,洗了许久,将身体搓得通红才是上了岸。
把那两件染了血的衣裳洗了,拧干挂在了车辕上,徐明远穿了件薄衫,躺在了河边的一块平整的大青石上,嘴里叼着一根已经枯黄的野草,眯着眼睛看着慢慢升起的秋日。
他没对齐浩波承诺为他报仇,齐浩波也只是嘱托他帮他把东西带去长安。
这和游侠小说中记载的江湖似乎有些不同,却是更加的真实,更加的残酷。
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一般不太会做傻事。当然,若是有一天,徐明远接近了这件事的真相,有了惩治这些隐藏在背后的人的办法和能力,想来他一定是很愿意把他们拎出来。
告诉他们对付自己人,不把别人的性命当一回事的那些人,这样做是不对的,结果自然逃不过拿自己的命去偿还。
半个时辰后,徐明远起身,灌满了几个水壶,给老黄清洗了一下,回望了一眼来时路,上了路车,轻声念叨了一句,驴车沿着驿道向着东北方向继续前行。
洗干净的驴车散着新生的味道,坐在车辕上,倚靠着车厢的徐明远湿漉漉的头披散着,穿着一身干净的淡蓝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本古籍,就像一个去长安赶考的寻常书生。
他不就是个书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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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有间客栈
二十几日后驴车已是出了剑州,度过嘉陵江,由利州北沿金牛道直入梁州境内。
入了山南西道,天气已是渐渐冷了下来。徐明远将竹箱里厚实一些的衣服翻出来套在了外面,把帘子拉上,躲在马车里倒也不觉得有多冷。
这数百里路途,除了一些从剑南道败兴而回的江湖人,徐明远没有再见到什么追兵。
而徐明远从一些江湖人的口中,也是旁敲侧击出了一些关于此事的消息。
据说那日在大剑镇齐浩波一人独对上百江湖人,在杀了三十几人后飘然离去,尔后又入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了大剑镇,一把大火将那喜来客栈化为了焦土,连着掌柜、伙计烧死了七八个人。
齐浩波这可就惹了众怒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不往剑南道外跑了,第二天又在剑门关附近杀了五六个江湖人,飘然离去,不知所踪。
就这样,齐浩波神出鬼没一般一路杀到了成都府,路上死在他手里的江湖人不少于一百之数,其中又以青城剑派的弟子最多。
最后在一个夜里,齐浩波被上百江湖人围住,直接被砍的死无全尸,除了青城剑派找回了青城剑谱,云机令却是不知所踪。
好在青城剑谱称倚仗诸位江湖人才夺回剑谱,在青城山上宴请了众人三天,又给每一位江湖人一份路费,才是让众人舒服一些。
齐浩波虽然死了,不过经此一役,魔头之名已然传遍江湖,甚至连那日太华剑使和玉虚玄女的第一次交锋的风头都被盖过去。
齐浩波用他的死给徐明远铺平了去长安的路,只要不出意外,他这一路去长安应该会平淡下来了。
这二十几天下来,徐明远住了几次客栈,也在路边的酒楼里吃了几顿,已经花了几两银子了。
倒不是他奢侈,这一路舟车劳顿,着实有些辛苦,总是想着能找个客栈好好泡个热水澡。以前和师父出门经常借宿在乡绅富商之家,吃住不多说,便是走时还能捞个分量不小的红包。
所以徐明远虽跟着师父云游天下,其实一路上还是享福的多,比起自己这一路下来省吃俭用,过的可谓是神仙般的日子。
现在想来,徐明远倒是有些后悔没有把师父那忽悠人的本事学来,随便掐掐指头,帮人看看面向,再来一番玄玄乎乎的福凶祸吉之说,不愁那些肥的流油的富商不双手奉上银钱来。
只是师父从小什么都教他,什么都让他学,却是从不让他碰这占星和看相。说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祸福不可枉断,反正就是明确不肯让他学这上等的骗人把戏了。
入了梁州境内,这官道也是好了许多,一路上徐明远买了一些以前没看过的书,也是花了不少通宝。书多是什么趣闻野史之类的,旅途倒也不觉得寂寞难捱。
这习惯是以前跟着师父被惯出来的,到一个地方便买一堆书给他看,顺便低价把在上一个地方买的书卖给那书店,倒也能折回不少银子来。要真说起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徐明远这活到现在,还真的已经做到了。
夕阳从窗帘的缝隙中钻了进来,一道金光落在了徐明远的脸上,映入了他的眼中。徐明远把手中的泛黄的《大宛官职闲谈》放下,起身出了车厢,看着那西边落日的壮美景象。
看了好一会,徐明远才是打量起四周来,梁州城遥不可见,这里应该是个小镇,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看来得找个地方住下。
徐明远伸了个懒腰,放松一下躺了一天,确实有些懒散的身体,心想,这里该要有间客栈才好。
驴车向前走了一会,停在了一间客栈前,这里倒是真的有间客栈。这客栈周边没什么房屋,倒是有点孑然而立的意味。
太阳已经落下山了,一个青衣小厮正攀着梯子将客栈门前的灯笼点上,见有客人,忙是冲着里头叫唤了一声,小心爬下梯子,迎了上来。
客栈自然不叫有间客栈,徐明远站在车辕上,看着那红光照耀下隐约可见的牌匾,这客栈名为“缘来客栈”。
这客栈倒是颇大,比起那喜来客栈要大了不少,上下两层,应该也是和喜来客栈一般楼上客栈,楼下可以吃饭。
“客官,可是要住店?”那青衣小厮上前问道,神情恭谨,倒是没有因为徐明远衣着简朴而有丝毫怠慢。
徐明远点了点头,转身提了长剑和竹箱,跳下了驴车,从怀里摸了两个通宝丢向那小厮,指着老黄说道:“卸了车,给它喂些草料和水。”
“好嘞,客官您先里边请。”那小厮笑着应道,把通宝揣进怀里,拉着驴车向着后院走去。
徐明远提着箱子进了客栈,一个肩上挂着一条白毛巾的小厮迎了上来,笑着伸手接过徐明远的竹箱刚想说话,一道清脆又不失柔媚的声音已是从后边传来:“哟,这位俊俏小哥,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呢?”
徐明远定眼看去,一个身着紫色抹胸衫裙,身材苗条,柳叶弯眉,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笑盈盈地走上前来。她发间斜插一支凤凰金簪,笑容妩媚又不失自矜,胸前隐约可见的一抹嫩白更是引人侧目,走到徐明远身前站定,直勾勾地看着徐明远。
“掌柜的。”那小厮向旁边退了两步,轻声叫了一声。
“一间普通客房,温一壶老黄酒,两碟小菜,再切一斤酱牛肉,有劳掌柜了。”徐明远笑着说道。
“有什么麻烦的,像你这样的俊俏书生,姐姐可稀罕着呢。”那掌柜给徐明远抛了个媚眼,又是对着一旁的小厮说道:“你先帮公子把箱子送到屋子里去吧,让后边把酒菜赶快上了。”
“好嘞。”那小厮笑着应道,抱着箱子向里快步走去,向后厨报了徐明远要的东西,又是登登登跑上楼去,该是放箱子去了。
“公子看看坐哪里吧,现在还没多少人呢。”掌柜笑着摊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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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银枪青年
徐明远打量了一下这客栈大堂,四周着几盏油灯,虽不算亮堂,却也不觉昏暗。一楼摆了十数张方桌,倒也不小,此时只坐了四桌,确实不算多。
靠里边有个长柜台,后面站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瘦削中年书生,低着头,一手拿着根毛笔,一手打着算盘,应该是个账房先生。柜台后是楼梯,二楼应该就是客房了。
“我坐窗边就好了,劳烦掌柜姐姐了。”徐明远笑着说道,提着长剑走到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了下去,将长剑轻搁在了桌子之上。
“什么掌柜姐姐,可难听了,要么叫聂姐姐,要不就叫双娘姐,看你这是去长安科举吧,要是能中个状元回来,姐姐也好和人吹嘘一下我也是有个中了状元的好弟弟呢。”掌柜跟着徐明远走到桌边,看了一眼桌上的青霜,随手给徐明远倒了一杯凉茶,放到了他的面前。
徐明远笑了笑,这掌柜的倒是有些意思,能以一介女流之辈拥有这么一个大客栈,自然有其手段。徐明远怎么看都不过是个穷酸书生,没想到她对他这般上心。
“双娘姐说笑了呢,这状元又岂是那么容易中的,能够上榜就是撞大运了。”徐明远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摇了摇头道。
“姐姐看人可准着呢,我说你能中状元,肯定逃不了的。”被徐明远叫姐,这聂双娘显的有些高兴,笑着说道。
“那就借双娘姐的吉言了。”徐明远亦是笑着应道,人家的夸奖虚心接受才是正道嘛。
“好,那你先坐会,姐姐去后边看看,让他们手脚快些。”聂双娘笑着说道,步态婀娜的离去。
客栈四下封闭,倒是不觉寒冷,徐明远看了几眼那边角落里的六个体格健硕,穿着短袄。吆喝着行酒令的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目光微微一凝,便是看向他处。
那几人看打扮应该是入蜀的商旅,身旁还放着长刀。行商要走南行北,所以带着兵刃防身倒也不奇怪。不过看来北边的天气比这边还要冷一些,也不知那北黎草原下雪了没有。
另一边角落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穿着粗布衣裳,容貌普通。那妇人好像还得了风寒,拿着一块黑色手巾咳着,坐他对面的国字脸中年男人给她倒了杯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中间的桌子坐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人,长得颇为威严,正小口地饮着酒,同桌的还有两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精瘦中年人,多半也是入蜀的富商。
让徐明远注意到的是坐在另一边窗边的一个年轻人,那人二十岁上下,容貌只是寻常。鼻子上有几颗俏皮的雀斑,眉毛稀疏而有些黄。
一身青色劲装已是洗的泛白,桌上放着一把用破布裹着剑柄的长剑,一盘花生,一壶清酒,翘着二郎腿,正仰着头接自己丢的花生,浑身上下都散着慵懒的味道,让人不由地多看他两眼。
像是感受到了徐明远的目光,那懒散青年接住了最后一颗花生。回头看了徐明远一眼,冲他笑着点了点头。
徐明远亦是笑着点了点头,看来此人的武功应该不弱,很敏锐。
那小厮下楼把房间告诉了徐明远。在桌上点了盏油灯,酒菜不一会就上来了,一碟花生米,一碟爆炒田螺,一斤酱牛肉切成细片,整齐的码在盘子里。还有一壶温热的老黄酒。
徐明远双手捂着酒壶,待到双手暖和起来,才是拿了个白瓷杯,给自己到了一杯。这酒酒色橙黄,清澈透明,酒香醇香浓厚,未饮便知是上品。没想到在这小镇客栈之中,还能有这等好酒,着实让徐明远有些意外。
师父好酒,徐明远从小耳濡目染,对于酒的品鉴,自然是颇有见地。
徐明远端着酒杯刚送到嘴边还未饮下,门外传来小厮的一声叫唤,话音刚落,门口已是传来了脚步声。
徐明远扭头看去,一个二十岁左右,容貌清朗,双眉如剑,穿着蓝白对襟劲装的魁梧青年,背着一个灰色包裹刚好走进门来。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他手中握着的一杆银色铁枪,一人多高,从枪头到枪身都是纯铁打制,一看便知重量不轻。
只是一眼,徐明远就敢断定这青年出自富贵之家,而且功夫不弱,那杆铁枪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重,不是寻常人能舞的动的。
那魁梧青年目光在这大厅中一扫,先在那懒散青年身上停了一会,又是落在徐明远身上,顿了顿,眼睛一亮,不理会那小厮在耳边说话,大步走到徐明远的桌前,冲着徐明远一搭拳掌朗声道:“这位兄台,在下李牧,这独酌无趣,可否同坐一桌?”
徐明远的酒杯送到嘴边还没喝,见此连忙放又放回桌子上,起身回礼道:“在下徐明远,李兄不必客气,两人对饮,确实好过一人独酌,请坐。”
“你这名字倒是文雅。”李牧闻眼颇为豪爽的一笑,将手中长枪一放,靠着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