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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我原也没存着争宠之心,父亲为了家族不顾我的意愿将我送到这不得见人的去处,我只想着每日读书作画,弹琴烹茶,躲开一切是非,清净度日便是了。”
“读书作画,弹琴烹茶,躲开一切是非,清净度日。”这样的生活也正裴嫊心中所想所求,只可惜,以她们的身份地位,又处在宫中这样的境地,这个心愿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怕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妹妹不想争宠,圣上却偏偏对妹妹另眼相看呢?我们也不用再辩了,等再过些时日,一切自有定数。”
郑蕴秀见她想到此打住,又想起一事来,便换了个话题,“早上我去太后处请安谢赐药之恩,没见着姐姐,姐姐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恩,那倒不是,只是我要忙些别的事情,太后便免了我的请安。”
郑蕴秀虽疑惑她究竟要忙何事,但也不好再问下去,又说笑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不过,没过几日,合宫便都知道了裴婕妤为何每隔五日才去给太后请安的缘由。
☆、第11章 拟将一舞邀帝宠
郑蕴秀是帝都首屈一指的才女,而大凡才女多少总是有些孤芳自赏的,是以她平素极少与人来往,因此当她得到消息时,后宫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来那位扶兰院的裴婕妤这阵子之所以不那么勤快地去给她的太后姑母请安,是因为人家要更勤快地往宜春院跑,跑去干嘛,练舞。
宫中教坊宜春院里最好的一处院落玲珑阁里,如今住着大夏朝最负盛名的舞者——舞娘子。据说这位舞娘子可是裴太后特地从江南一掷万金给请回来的。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呢?”有人故做不解,虚心求教。
“这还不简单,特特的请了这位舞娘子来教那位跳舞呗,肯定是想捡个日子跳给圣上看呗!”有那脑子好使的,自是不吝出言指点。
“真是大手笔啊,居然能请来舞娘子,我听说她在江南可是一舞值千金哪!别说请她来教舞,便是一般的官宦子弟想要见她一面都难啊!”
“河东裴家可不是一般官宦人家能比的了的。”
“要不了多久就是中秋节了呢,这可是献艺的好机会啊。”这话一出来,众妃都默了,开始琢磨起自已到时候有什么拿手绝活好献出来。
“娘子,”添香在私下无人的时候,还是习惯喊她家才人在家中时的称呼,“如今宫里的娘娘们都在想着到了中秋节那天该献上些什么好为圣上助兴,娘子您要不要也……”看到她家才人阴沉下来的脸色,添香聪明的闭嘴了。
“我自幼苦练琴棋书画,难道便是为了在圣上面前献媚邀宠的吗?她们爱吹笛子便吹笛子,爱跳舞便跳舞,与我何干,咱们只要清清净净过日子便好。”
郑蕴秀说完便坐到书案旁捡了一本书来看,却有些不明白裴嫊为什么这么早的便大张旗鼓的把她跟舞娘子习舞这件事给张扬开了,她就不怕她这样高调的惹人眼,别人不会给她暗中使绊子吗?
裴嫊却是生怕她的举动还不够惹人眼。这日给裴太后请完安,听有宫妃说起见到卢德妃在御花园里散步,眼珠一转,没像往常那样直奔宜春院而去,而是绕道去了御花园。
她知道卢德妃一向喜欢芳菲小径处漫步,便径直朝御花园东南行去,果然在左近处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卢德妃。
”嫔妾见过德妃娘娘。”按规矩她一个三品婕妤见了位列四妃正一品的德妃,身子是要蹲俯到地的,她却只是意思意思的屈了屈膝,行了个半蹲之礼,这是完全没把德妃当四妃而是拿她当九嫔的明晃晃的蔑视啊!更过分的是德妃还没叫她免礼,她就自个儿直起身子,还故意做出一副骄矜一态来,真是让人恨不得上去给她两耳光。
德妃卢珍要不是顾忌自己正怀着孩子,真想冲上去亲自动手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那一脸的张狂样儿让人看了就火冒三丈。
德妃黑着一张俏脸,冷笑道,”没想到裴婕妤进宫这么久了,连宫规都没学会!不会请安行礼不说,居然还没叫起就自个儿平身了,哼!裴家真是教的好女儿?”
裴嫊眉眼含笑,好脾气地又屈膝行了个半礼,“德妃娘娘教训的是,嫔妾确是行止不当。只是嫔妾却并非有意如此,实在是这几日来连日练舞,腰酸腿痛,实是蹲不下去啊,只膝盖弯的厉害些,双腿便疼痛难忍,无法立住。若是一个站不住跌倒了,娘娘驾前失仪是小,万一不小心冲撞到了娘娘,那妾岂不是罪该万死。
更何况,妾自入宫以来,宫中上下无人不称颂娘娘为人宽和大度,待一众姐妹最是柔善体恤,便想先起身缓了腿上的疼痛,再来跟娘娘请罪解释,娘娘宽仁慈和,必不会怪罪于我的。”
德妃被她这一长串理直气壮又巧言令色的说辞给堵的一口气憋在咽喉,吐又吐不出,就这样咽下去又不甘心。正在气恼,却听边上一道娇娇柔柔的嗓音道:“哟,婕妤娘娘可真是会说话啊,瞧这伶俐利齿的,真是让妾好生羡慕啊,婕妤娘娘若是得了闲,不妨也教教我怎么说话呗,我也好学学怎么将这黑的给说成是白的!”
说话的是吴美人,乃是德妃的一个远房表妹,因为沾了德妃的光,入宫没两年,便从一个八品的少使升为了四品的美人。吴氏深知自已的一切皆是德妃所赐,因此一向对德妃忠心耿耿,奉承有加,德妃让她往东她决不敢往西。
裴嫊想到每次她堂姐裴昭仪跟她闲话宫妃时,一提到这一位都极其轻蔑的称她为卢氏贱婢边上的那个“狗腿子”。不由在心中暗笑,她堂姐给这位封的狗腿子这个称呼可真是妙啊!瞧瞧,她这不就已经急着向主子表忠心的跳出来要护主了吗?本来她站在德妃后面,自已还真没瞧见她。
“吴美人你可别急着谦虚呀,我瞧你这小嘴也是极伶俐的呀?想是跟着德妃娘娘久了才这么会说话,怪道是跟在德妃娘娘身边的红人,等闲不离娘娘左右的,就算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也要陪着德妃娘娘散步。德妃娘娘是得了太后、圣上的恩准免了每日的请安,不知吴美人又是得了上面哪一位的恩准呀?”
被扣了不敬太后这么一顶大帽子,吴美人也不慌张,挺了挺胸,有些得意地道,“自然也是太后和圣上金口同意了的,前两日婕妤娘娘没去给太后请安,所以也难怪你不知道,圣上特意跟太后娘娘说了,德妃娘娘这几日心情不好,让我这几日好生陪侍在德妃娘娘身边,太后便免了我这几日的请安。在此之前,我可是一日不落的去永寿宫请安的,倒是这些时日,婕妤娘娘去的有些少啊。”
裴嫊有些做作地叹一口气,揉了揉腰,“还不是为了练那支舞,太后怜我每日练舞辛苦,又怕耽搁了练舞的时辰,便让我五日去请一次安。不过我虽然早上去不了,每日晚间定要去给太后请安的,再侍候太后用晚膳的。”
“能得到太后的庇护,自然是婕妤你的福气。不过啊,对咱们这些后宫的女人来说,最最要紧的还是圣上的恩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呀,婕妤妹妹?我可是听说某人献了快两个月的殷勤,至今还没见上圣上一面呢!”德妃终于缓了过来,直戳裴嫊的痛脚,吴才人在一边很配合地捂着樱桃小嘴,咯咯直笑。
裴嫊怒了,面色一沉,“吴美人,好像咱们聊了这么久,你还没跟我见礼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好歹裴嫊也是三品的婕妤,吴美人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得屈膝行礼,口中道一句,“嫔妾见过婕妤娘娘。”
裴嫊这才满意了,“起来吧,圣上不见臣妾,那是因为圣上正忙于国事,自然是不能分心的。更何况,我本就只是奉太后之命去给圣上送些补品吃食,为的只是圣上的龙体,可不是为着得见圣颜才去的。”
裴嫊这一番义正辞言说得那真是冠冕堂皇,话锋一转,又对着德妃道,“说起来,还是德妃娘娘好福气啊,圣上心里最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娘娘可再没旁的人了,即使娘娘身子不便,也从不召别的宫人侍寝,还是守在娘娘的章华宫里。”
德妃对于弘昌帝的此等行为自然是心中甜如蜜糖,得意非凡,却也知道在这份荣宠的背后那些来自后宫女人的嫉妒怨恨是多么的波涛汹涌。就连太后都跟她明示暗示了两三回,说什么这宫里要雨露均沾,方是天子之福。
看着德妃明丽的容颜上那一抹隐隐的郁色,裴嫊见好就收,”嫔妾还要去宜春院跟舞娘子求教练舞,先跟德妃娘娘告退了。”
德妃目光微闪,”不知婕妤妹妹练的是什么舞,每日要这么辛苦。”
裴婕故作神秘地一笑,“是师傅亲自帮我编排的一支新舞,师傅说此舞若舞的好了,‘艳惊四座、一舞倾城’那是不在话下。我若能学到师傅的六分舞艺,便尽够看了。只是要在短短时日内要练得纯熟,本就不易,况我又是个笨的,只好勤能补拙了。”说完笑吟吟地看了两人一眼,欠了欠身子,转身而去。
德妃看着裴嫊远去的袅娜背影,想着她那如初升朝霞般灿烂夺目的容貌,心中忽然涌岀来一股莫名的担心,不由攥紧了衣袖。
一次两次,弘昌帝可以顾着和自己的情分对裴嫊的献媚讨好无动于衷。可天下哪有一个男人是守身如玉只守着一个女人过的,男人就像那馋嘴的猫儿,见了漂亮女人哪有不偷腥的,何况还是面对裴嫊这个过分漂亮女人的有意勾引。
德妃可不信弘昌帝能把持的住,那位可是个好色的主儿,不然也不会隔三岔五的往平康坊那种烟花之地跑了。
一想到要不了多久,裴嫊就会盛装丽服,在弘昌帝面前翩翩起舞,用从舞娘子那里学来的什么“倾城之舞”去媚惑她腹中孩子的父亲,她就觉得恐慌而又愤恨。
不行,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看来她得想个法子,一击必中,让这位裴婕妤以后都一劳永逸的不需要她再去为她烦心。
☆、第12章 映月荷花别样红
邀月台高数十丈,建在北面映月湖之畔。天边一轮明月,水中亦是一轮明月,两相辉映,乃是宫中最佳的赏月之地,是以每年中秋节的宫中晚宴便设在此处。
是夜,但见邀月台上张灯结彩,鼓乐齐备。正中的望月亭中设着三张席位,其中两张不用说是太后与圣上的,另一张稍偏下首的想是设给德妃的,其余众妃的席位在亭外两侧依次排开。
食案上早摆放好时新的各色果品,蜀中荔枝、西州葡萄、康国金桃、张公酥梨、洛阳石榴。还有各种口味、各色形状的蒸饼、胡饼、月团饼,琳琅满目,看的人眼花缭乱。
等到开了席,更有那一道道御厨精心烹制的美味佳肴、水陆珍羞,流水般地呈上来,南之蝤蛑,北之红羊,东之虾鱼,西之嘉栗,甖碗杯盘,金质玉镶,真真是丰盛至极。
只可惜,这所谓的丰盛是对高位的妃嫔而言。宫中素来讲究等级之分,弘昌帝即位后为着国库空虚下令减了后宫一半用度,各妃子的一应待遇直接和品级挂钩,便是像今日这般合家团圆的酒宴,那也是看人下菜,太后和圣上自然享用最好的。德妃四妃之一,又怀着皇子,也得紧着好的先给她上,便是裴氏姐俩这样没什么帝宠的,因为身份特别,像蜀中千里加急送过来的荔枝那也是能分上几颗的,西州贡上的水晶葡萄是管饱的。至于低位的宝林、采女之流,葡萄是普通的,螃蟹是小了一圈的,金碗玉盘是用不起的,只能用银碗瓷盘来凑数。
吴才人看看摆在自己跟前的鸿雁纹尖莲瓣银脚杯中的梨花春,再瞅一眼左边席上被裴嫊搞在最靠边的葡萄卷草叶形环柄金杯中的玉露春。那酒澄澈透亮,光是色泽便胜过自己的许多,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直到吴才人瞧见坐在她对面的郑才人微尝一口后也是皱起了眉头,心里这才好受些。
裴嫊倒是对这些不大在意,她自四年前落水生了场大病之后,便滴酒不沾,就算现下把太后喝的凉州贡上的紫玉葡萄酒摆在她面前,她还是坚定的选择喝她的甘蔗浆。
酒过三巡,不知亭中的德妃和元康帝说了什么,弘昌帝忽然哈哈大笑,听着极为开心。弘昌帝本就生得俊美无匹,龙章风姿,这么灿然一笑,真如春回大地,阳光普照,看花了一票女人们的眼。
众女正在陶醉,就听弘昌帝笑道:”方才要不是卢爱妃告诉朕,朕还不知道原来众卿这些日子个个都勤学苦练,于音律歌舞之艺上更上层楼,好让朕一饱眼福哪!”
”圣上每日操劳国事,我们姐妹们能做的也只有唱支曲儿,跳个舞儿,吹箫抚琴,博圣上一笑罢了。”德妃这一句话说的是情意绵绵,又娇声道,”圣上可不知道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