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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昌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爱妃今日这餐饭食确是用足了心意,朕便受了你的谢意,倒是最后这番话说的实是甚得朕心,朕该好生嘉奖一番才是,爱妃若有所求,直言便是。”
裴嫊没想到弘昌帝今天居然如此大方,想到她惦念许久的那件事,便小心翼翼地道:“臣妾确有一件事要求圣上的恩典。”
“爱妃但说无妨。”弘昌帝语气里的慷慨让裴嫊的胆气也壮了壮,“圣上的那张焦尾琴,臣妾很是喜欢,想请圣上能赐给臣妾。”
弘昌帝哑然失笑,“爱妃就只要这么一张琴?”似乎嫌弃她要的太少。
“臣妾心中所念,唯此琴而已。”除了这张琴,裴嫊还真不知道要再跟天子要些什么,便是这张琴也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弘昌帝的心上人,郑蕴秀。在她看来,只有帮弘昌帝讨得了郑修仪的喜欢,她才算是真正偿还了点欠弘昌帝的恩债。
“准了。”弘昌帝说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意思是你可以滚蛋了。
裴嫊才不在乎他怎么突然一下子又变了脸,规规矩矩地行礼告退,她早就习惯这位天子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变脸绝活了。
她现在一心只想快些把那张焦尾琴送去给郑蕴秀,不过她再心急,一想到这样一张好琴从此后便归属她人,自己能再摸到它的机会恐也不多,回到静室后便弹了一整晚的琴,先过足了瘾再说。
第二日早上又抚弄了一会焦尾琴,等和裴嬿一道用过了午膳,才抱了这琴,特意带了橘泉和瑞草,从后门而出,往南熏殿寻郑蕴秀去了。
却不想,她前脚才出门,弘昌帝后脚就到了静室。
春柳和春樱在心里替她们昭容惋惜,却乐坏了起身相迎的裴嬿。她正在这里坐困愁城呢,不想弘昌帝就从天而降一般的立于她的眼前。
弘昌帝看着孤零零跪在他面前的裴嬿,眉头不自禁的皱了起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姐姐呢?”
“姐姐去给郑修仪送宝贝去啦。”裴嬿说完,还撇了撇嘴。
“平身吧,你姐姐送什么宝贝去了?”
裴嬿嘟嘴道:“便是圣上昨儿才赐给姐姐的焦尾琴,姐姐明明喜欢的什么似的,昨儿还弹了一夜,没想到今天转手就要送给别人,虽说那郑修仪善琴,可我姐姐的琴艺也不比她差啊!这么好的宝贝,又是圣上御赐的,不说好生留着,反倒巴巴的送给旁人。”
裴嬿虽然不喜欢琴道,却也见不得自家的肥水流到别人的田里去。何况这么好的机会,不趁机在圣上面前多说几句,给姐姐和那姓郑的上点儿眼药,真是对不起今天的这份好运气。
果然弘昌帝的面色难看起来,“朕本来还想听听这焦尾的琴音呢!却不想——”谁喜欢自己送人的东西转手又被借花献花给了旁的人。
裴嬿察颜观色,忙上前笑道:“若是圣上不嫌弃的话,嬿娘愿为圣上弹一曲琵琶以畅心怀。”
弘昌帝不置可否,转身走了出去,既然没见圣上反对,裴嬿自然当他是默许了,乐颠颠地紧跟在他身后。
等裴嫊回来,春柳忙跟她禀了下午弘昌帝来过的事,还说了裴嬿主动请缨要去给弘昌帝弹琵琶。春柳一气儿说完,见裴嫊听了,反倒面有喜色,忍不住道:“奴婢瞧着下午圣上多半是来看娘娘的,娘娘要不要这会子去前边含章殿给圣上请个安。”
裴嫊自然是不愿去的,“有妹妹在,我去做什么?”拿了卷书坐到窗子下看书去了。
到了晚膳时分,前边有人过来传话说是裴顺媛陪圣上用膳,请昭容不用等她了。裴嫊心中越发开心,想来今晚自家妹子多半便能心想事成了。
哪知到了戌时三刻,裴嬿就被人给送了回来,一身的酒气,早喝得酩酊大醉。
等到第二天裴嬿酒醒了,这才后悔起来,怎么昨天光顾着陪弘昌帝喝酒,倒把正事给忘了,也怪圣上酒量太好,明明喝的比自己还多,怎么就是不醉呢?
裴嬿有些不甘心,眼看到嘴的鸭子愣是没吃着,反倒引得她越发想再试一回。起床梳洗一番,亲自到厨下看着庖人做好了点心,用红木雕花食盒盛了,重又精心描画了妆容,穿戴上华服美饰,看着镜中的盛妆丽人,嘴边浮起一抹自信的微笑,今天她一定会成功的。
裴嫊早知道自家妹子在厨下呆了老半天,此时见她打扮得这么光彩照人,手上还捧着个食盒,自然是要问一声的,裴嬿也不瞒她,直说自己要去含章殿给弘昌帝送点心。
她见裴嫊面上闪过一抹犹豫,忙道:“昨儿圣上便准了我去含章殿伴驾,想来先前那道口谕多半便做不得数儿了,姐姐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裴嫊一想也是,便笑着送她出了门,又叮嘱了她几句,到了含章殿可别乱走动,万一撞见外臣总归不好。含章殿是弘昌帝下朝后处理政事的殿阁,时常也会召了大臣们前来议政。
裴嬿自信满满的到了含章殿,在门口就被打击了一下。守门的内侍拦着她不让她进去,她让那小黄门去通传一声,那小黄门也不答应,不管裴嬿怎么磨他,口里只一个劲的道:“圣上有旨,后宫嫔妃一概不得入内。”
含章殿几时出了这道圣旨,裴嬿不干了,“我昨儿还来过呢,怎么今儿就不成了?定是你这狗奴有意刁难于我,看我不找圣上治你的罪。”说完,推开小黄门,就往里走,她在这门口被堵了半天,正一肚子火呢!
到底是正二品的九嫔顺媛,小黄门哪敢真跟她拉拉扯扯的拦人呢,只能跟在后头意思意思的劝阻一番。
裴嬿熟门熟路径直往宣室而去,昨天她便是在这里给弘昌帝弹了一下午的琵琶,她想当然的以为今天弘昌帝还会在这里起坐。
弘昌帝也确实是在宣室之中,只是却不是一个人。
弘昌帝仍是坐在昨天他坐的那张湘妃竹榻上,一袭紫袍,头束玉冠,宛若天人,怀中却躺着一人,那人抱着他的肩膀,他的手则扶在那人的腰侧。
听到门声响动,那人转过头来,那亦是一张堪比仙人之姿的神仙样貌。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比起弘昌帝的俊颜还要再美上三分的美人,居然也头戴金冠,腰缠玉带,他,他,他竟然是个男人。
弘昌帝眉头微皱,然而下一秒种,他就真正的变了脸色。
一个素色身影出现在裴嬿身后,看着室内的这男男相抱的一幕,正吃惊的瞪大了一双妙目。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做饭的人写菜名真痛苦啊,找了一堆菜谱来挑菜名,雪月桃花,也有叫雪夜桃花的,据说是被武后和高宗赞过的唐代宫廷名菜。
☆、第65章 一朝跌落九重天
裴嫊不意自己居然会看到这样一幕。
她虽然笑着把裴嬿送出静室的院门,但是看着妹妹的背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命瑞草悄悄跟在后面,若是有什么不好,也好及时通传给她。
果然没过多久;便见瑞草匆匆跑回来说是顺媛娘娘在含章殿门口和内侍黄门吵了起来。裴嫊听她说的事态严重;急忙就往含章殿赶;一路上只觉得头大如斗。
这永安宫是什么地方?能让你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吗?侍候天子的这些个太监内侍,那是千万不能得罪的。何况弘昌帝还在里面呢;自家妹子就敢在殿外和内侍吵闹起来;真要闹到了弘昌帝面前,也是她没理。
本来后宫妃嫔若无上意传召就不得入内;就算弘昌帝昨日真许过她什么;依弘昌帝对裴家的厌恶,也很可能转脸就不认帐;而弘昌帝翻脸的速度裴嫊可是见识过的。
但裴嫊再怎么设想最坏的情形会是如何如何,也没想到她会看见这样的一幕:宣室的雕花木门中门大开;自家妹子呆呆的站在门口,再往前看去,是坐在榻上的弘昌帝和他怀中抱着的那个男人。
那是一个和裴嫊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
当裴嬿还在震惊中猜测那个陌生男子的身份时,裴嫊已经认出了这张于她而言称不上陌生的脸。她上一次也是第一次见他,是在那个藏着墨梅的假山旁的小径上,他拾了她的簪子,然后执意要问她是谁。
看着那两个搂抱在一起的男子,裴嫊心里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虽然早就知道弘昌帝有这龙阳之癖,宫中的风言风语也都说承平大长公主的独子容清乃是弘昌帝的袴下之臣,这位容清公子也正是因此才会得了一个韩嫣公子的名号。
可是当真要这两个出身公府世家、门第高贵的大家闺秀看到现场真人版两个芝兰玉树的美男抱在一起,那还是相当的惊吓人的。这姐俩儿毕竟是古人,可不是后世的腐女们,不仅没觉得这是自个眼球的福利不说,反倒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有些危险。
身为皇帝的小老婆却撞见了自己的天子夫君和一个男人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这要在普通人家里,倒还可以借机揪着对方这个小辫子闹上一闹。可是被逮到行为不端的人是皇帝大人,窥见了皇帝的阴私之事,自己的下场还会好吗?
相较于已经被震的目瞪口呆,跟两根柱子一样立在那里行动呆滞、言语不能的裴家姐妹,被人抓了现行的两位美男却是镇定自若,淡然如常。
容清不慌不忙的从弘昌帝怀中起身离开,后退一步,整了整衣衫,躬身道:“濯之方才一时足下不稳,失仪于君前,还请圣上恕罪。”
“清弟不过一时不慎罢了,些微小事,也值得请罪。回去记得代我向姑母问安。”弘昌帝更是言笑晏晏,眉清目朗。
容清又朝弘昌帝行了一礼,“濯之定不会忘的,臣先行告退。”说完转身,从容不迫、目不斜视的从裴家姐妹身旁走过。却在行到裴嫊面前时,瞥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毛,唇畔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来。
容清是何等样貌的人物,据说他每次都不敢骑马在街上招摇过市,因为他一露面,那必定是掷果盈车、满载而归,他这一笑,当真若明月初升,清辉遍地。
裴嫊却没被这等清俊的笑颜迷了眼去,反而登时清醒了大半,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忙抢上几步,一拉裴嬿,姐妹俩一齐跪倒在地。“妾等参见圣上。”正打算直接开口请罪,弘昌帝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只听弘昌帝寒声道:“裴顺媛,方才可是你在宫门外大声喧哗?”
裴嬿这时已经缓过神来,见弘昌帝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她还从未见过弘昌帝用这样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升上一股寒意,忙道:“臣妾只是想给圣上送些自制的点心,哪知,那小黄门却不让臣妾进来,臣妾这才——”
弘昌帝没等她说完就打断她,“含章殿是朕处理政事之地,何等要紧所在。顺媛明知宫规所定,后宫不得干政,后宫妃嫔更不能随意进出于含章殿。朕之前也曾传下口谕不许你在这永安宫随意行走,你却明知故犯,抗旨不遵,还大胆闯宫,究竟意欲何为?”
这顶帽子那可就扣得大了,裴嬿慌了,“圣上昨日不是还让嬿儿在这里陪了圣上一个下午吗,臣妾以为,以为圣上这就是许了臣妾可以来含章殿伴驾。”
弘昌帝冷笑道:“朕昨日有亲口明言许你往后可前来含章殿伴驾吗?是你自己不知廉耻,妄想到朕面前来邀媚争宠,竟连宫规都不顾,太后何等的贤德,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不顾廉耻的侄女!”
这位天子翻脸的功夫裴嫊是早就见识过的,却不曾想他这张嘴竟是堪比利刃,真真是有够毒舌。裴嬿在卫国公府娇生惯养了十余年,从小到大就没听过一句重话,从来只有别人夸她赞她,几时被人这样不留情面指着鼻子骂得这样难堪的。偏弘昌帝还一针见血,明白点出她的心思,更是让她羞惭难当,立时眼泪便下来了。
裴嫊忙道:“还请圣上息怒,嬿儿她并不是自作主张胆子大到敢来含章殿,都是臣妾的不是,是臣妾亲手做了些点心,又觉得有些累,这才请嬿儿替妾送到含章殿来。想是臣妾一时没有说清楚,让嬿儿以为定要交给圣上,这才在宫门中起了些争执。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处事不当,圣上若怪,就请责罚臣妾一人。”
弘昌帝忽然大笑起来,抚掌赞道:“真是姐妹情深啊!裴嫊,你可真是个胆大的,为了替你妹子脱罪,居然连欺君之罪都敢犯,真是了不起的很啊!”
裴嫊心中一沉,方才那句“臣妾亲手做了些点心”这句话甫一出口,她便知不好,正在心中懊悔自己怎的一时口误,说了这样一句谎话出来,果然就被弘昌帝逮了个正着。
弘昌帝走到裴嫊面前,蹲□子,扣住她的下巴,硬逼着她抬头看着自己,沉声道:“若这点心当真是爱妃亲手所做,那今日之事朕便不再追究,爱妃不妨再说一次给朕听听。”
裴嫊看着弘昌帝眼中那清晰可见的两团小火苗,突然想起来以前她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