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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宫廷政变纪要-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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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一个同母弟舒尔哈齐,比他少五岁。在他们兄弟早年,舒尔哈齐的声威,差不多和太祖相等,明皇朝并称为都督,朝鲜称为老哈赤、少哈赤。舒尔哈齐于明万历时以都督都指挥身份赴明都朝贡,带同随员一百余名,明廷赐以宴会。他的状貌体胖壮大,面白而方,耳穿银环,服色和努尔哈赤一样。据朝鲜《李朝宣祖实录》二十八年所记:    
    老乙可赤(努尔哈赤)常时所住之家,麾下四千余名,佩剑卫立,而设坐交椅。唐官家丁先为请入拜辞而罢,然后(河)世国亦为请入,揖礼而出,小乙可赤处一样行礼矣。老乙可赤屠牛设宴,小乙可赤屠猪设宴,各有赏给。    
    这是朝鲜通事河世国所见的实况,说明舒尔哈齐当时的地位仅次于其兄。可是大业既定,清室所给予舒尔哈齐的待遇,据孟森《清太祖杀弟事考实》所举,却有许多疑问。    
    上图为努尔哈赤家院,下图为其三弟舒尔哈齐家院。从两家宅院的规模,可看出当时兄弟两人地位相当。    
    清初撰《开国诸王公诸大臣传》,却临不到舒尔哈齐。乾隆间,撰《宗室王公功绩表传》,连《实录》本无记载之通达郡王等皆补立而无视一向著名的舒尔哈齐。以亲言,他是太祖同母弟,以爵言,顺治时追赠为亲王。太祖的庶出之弟且有传,而舒尔哈齐竟无传。(至《清史稿》始有传)    
    太祖早期,曾受辽东左都督李成梁的抚容,成梁儿子如柏,曾纳舒尔哈齐之女为妾,一时有“奴酋女婿作镇守,未知辽东落谁手”之谣,太祖所以能受卵翼于李成梁,未始不因这种裙带关系,则是兄弟而兼祸福一体之人。    
    那末,太祖和舒尔哈齐之间,究竟存在什么矛盾呢?    
    据明人黄道周《建夷考》:“酋(指太祖)疑弟二心,佯营壮第一区,落成置酒,招弟饮会,入于寝室,铛之,注铁键其户,仅容二穴,通饮食,出便溺。弟有二名裨(副将),以勇闻,酋恨其佐弟,假弟令召入宅,腰斩之。长子(褚英)数谏酋勿杀弟,且勿负中国,奴亦困之。其凶逆乃天性也。”这里只是笼统地说太祖疑弟有二心,但也见得太祖对舒尔哈齐早有猜忌之心。又据《东华录》:太宗天聪四年,议舒尔哈齐子贝勒阿敏罪状十六款,第一款说:太祖和舒尔哈齐本来是友爱的,阿敏却唆使他父亲离开太祖,移居黑扯木。太祖闻之,坐其父子罪,不久又赦宥。那末,错失全在阿敏,太祖兄弟之间却并无矛盾了。事实远非如此。    
    


第一部分宫廷政变的边缘 下

    金梁《满洲秘档·太祖责弟》云:舒尔哈齐“临阵退缩,时有怨言。上乃责之曰:弟之所以资生,一丝一缕,罔不出自国人,即罔不出自我,而弟反有怨我之意何也?舒尔哈齐终不悟,出语人曰:大丈夫岂惜一死,而以资生所出羁束我哉?遂出奔他部居焉。上怒,籍收舒尔哈齐家产,杀族子阿萨布,焚杀蒙古大臣乌勒昆,使舒尔哈齐离群索居,俾知愧悔,舒尔哈齐果愧悔来归,上以所籍收之产返之。然舒尔哈齐仍怀缺望,越二年,辛亥八月十九日,遂抑郁而卒”。    
    金文中所谓“临阵退缩”是这样一回事:一五九九年(明万历二十七年)建州兵征哈达时,太祖曾当众怒斥舒尔哈齐。八年后,在乌碣岩战役中,舒尔哈齐为统帅,却作战不力,太祖欲处舒尔哈齐二将常书、纳齐布死罪,舒尔哈齐说:“诛二臣与杀我同”。太祖乃赦其死而改为罚。从此就不再派遣舒尔哈齐。后来便有移居黑扯木的事。    
    舒尔哈齐之墓碑亭。其墓位于今辽宁辽阳郊区积庆山。    
    舒尔哈齐之死,金梁说是“抑郁而卒”,明朝人如沈国元《皇明从信录》等三种史料,都说是被太祖杀死。这也有些想当然,想当然之由来,或因太祖囚禁舒尔哈齐的事件已盛传于关内,而且他的两个儿子被太祖杀死是事实,因而有此传闻。舒尔哈齐死时,即使命终,丧仪必很草率,使人更难明其真相。    
    舒尔哈齐之有野心也可断言,申忠一《建州纪程图记》记他见舒尔哈齐家“凡百器具,不及其兄远矣”,舒尔哈齐也向申忠一说:“日后你佥使若有送礼,则不可高下于我兄弟”,已露出欲与其兄分庭抗礼之意。太祖功业之强盛,这中间自然有他作战上一份大力,他因而必恃功而骄,儿子阿敏又很骄横,他和太祖之间矛盾的激化,原在估计之中。虎狼相处,终必狠搏。金梁先说舒尔哈齐“果愧悔来归”,后说“仍怀缺望”(怨恨),前一句不一定属实,后一句倒是不虚。他的二子被杀,家产被没收,尽管后来归还,也不可能愧悔的。孟森说:“是其二子遭戮,身复还锢,由此而遂死。则纵非剚刃而终,亦可称由太祖杀之,非诬传矣。”孟氏题目称为“清太祖杀弟”者,亦隐寓《春秋》笔法。    
    明钦差游击官为吊祭舒尔哈齐病故奏文。此时建州女真尚未公开反明,因而舒尔哈齐去世,明朝地方官要进行吊祭。明人说太祖凶残悖逆,这固然出于种族偏见,但我们如果从他的成长至晚年一系列经历来看,他的性格和心理必然会出现两极性的倾向,一方面是勇猛、果断和坚毅,随之而来的是狠辣、专断和猜忌,不但对兄弟是这样,对儿子对妻子也很残忍,用《孟子·告子》的“动心忍性,曾(增)益其所不能”的话来说,正有它正负善恶的两面。撇开兄弟关系,舒尔哈齐也可说是开国元勋,而对功臣的猜忌,则又是雄主的偏嗜。    
    清人宫闱之间骨肉相残的家庭悲剧,在创业的太祖时已有雏形,虽尚不能算是宫廷政变,而为政变的边缘该是很惬当的。    
    


第一部分父子不相容 上

    清太祖努尔哈赤一共有十六个妻子,十六个儿子,八个女儿。元妃佟佳氏,名哈哈纳札青,生了两个儿子,长褚英,次代善,一个女儿东果格格格格,小姐、姐姐。清太宗仿明制,皇帝之女称公主,格格便成为王公女儿的称呼。如亲王之女为和硕格格,即汉语郡主之言。。    
    在前篇中,曾引黄道周《建夷考》:舒尔哈齐被幽禁时,太祖长子屡劝父亲不要杀弟,且勿负中国,因而也被拘禁。    
    黄氏只说长子,未举其名,实指褚英。褚英确曾被拘禁,并且赐死,但不是因为劝谏勿杀舒尔哈齐之故。    
    天命七年(一六二二),太祖六十四岁,颁行八和硕贝勒共治国政制度,军政财刑皆由八人共议裁决,“和硕”的原义为方面,和硕贝勒即一方之主或旗主之意,贝勒相当于亲王,故后来有和硕亲王的爵衔。八旗旗主有代善、岳托、皇太极、莽古尔泰等。褚英则系独掌一旗的旗主,部众五千户,约有一万丁。    
    太祖既有那么多儿子,自己也已入暮年,有没有考虑过身后的嗣位问题呢?早就考虑过的,就是褚英。    
    无圈点老档书影。本书是后金第一部官修满文档案性质的史料长编。记述满洲开国时期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诸方面史事。据《满文老档·太祖》卷三:    
    聪睿恭敬汗(指太祖)思曰汗,可汗的简称,意即国主。:“若无诸子,吾身何言,吾今欲令诸子执政。若命长子执政,长子从幼褊狭,无宽宏恤众之心。若委于弟,置兄不顾,未免憯越,为何使弟执政。若吾举用长子,使专主大国,令执掌大政,彼将弃其偏心,为心大公乎?”遂令长子阿尔哈图图门(褚英的赐号)执政。    
    这是说,太祖想给褚英执政,起先内心很矛盾,但如果给其他几个儿子,又给谁好呢?褚英是长子,又是元妃所生,当时虽尚无立嫡长之制,但太祖对褚英一向重视,所以还是让他执政了。    
    不想褚英执政后毫无公正之心,离间太祖同甘共苦之五大臣,折磨太祖“爱如心肝”之四子,并要四弟对天星盟誓,不将他的一切告诉太祖。又说:汗父赐与他们的财宝、良马,汗父死后,就不赏赐了。又威胁说:“吾即汗位后,将杀与吾为恶之诸弟诸大臣。”五大臣指开国元勋费英东、额亦都、扈尔汉、何和里、安费扬古,四子指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除阿敏是太祖之侄,其余都是太祖之子。    
    这一来,诸人自很恐惧,大家商量说:我们如果告诉汗,就怕执政的阿尔哈图图门迫害,若因此而不告诉,我们的生计就要断绝,故不如“将吾等难以生存之苦告汗后再死”。于是去告太祖,太祖乃痛责褚英,并将其多于诸弟的户口、财物,和诸弟平均分配。从此不再信任褚英,两征乌喇,皆勿令随行,且命代善、莽古尔泰留国中监视。    
    褚英自然怀恨在心,趁太祖出师时,“作书以诅上及诸弟群臣,祝于天而焚之。”大概是使行萨满教的巫术,《红楼梦》中马道婆用的也是此种“魔法”。    
    褚英焚书祝诅后,又怕日后被太祖知道,便想自杀,还要侍臣同死,侍臣吓了,乃奔告太祖,太祖大怒,但想到杀长子不可为训,乃贷其死而幽禁之,后仍被处死。时为天命建元前一年(一六一五)。    
    这段记事,为官修的《清实录》等所删削,清室于家庭惨变多加隐饰。《清史稿·褚英传》只说:“死于禁所,年三十六。明人以为谏上毋背明,忤旨被谴。”后一点可能是使太祖厌恨的因素之一。    
    


第一部分父子不相容 下

    清《宗室王公传》载褚英传云:“以罪伏诛,爵除。”则清亡国史尚未尽讳。《东华录》记顺治五年三月,幽禁肃亲王豪格时,也有“太祖长子,亦曾似此悖乱,置于国法”语。又如雍正四年二月,上谕称:从前圣祖曾说:“‘八阿哥(允禩)潜结党羽,苏努、马齐等俱入其党’。观此可知苏努、马齐自其祖父相继以来,即为不忠。”谕中的祖父即指褚英,还说:“伊等俱欲为祖报仇,故如此结党,败坏国事。”    
    位于今辽宁省辽阳市郊积庆山的禇英墓。    
    自雍正倒溯褚英,已有四世,而犹如此嫉恨,雍正之所以算此旧账,又由于他本人与兄弟间萁豆相煎之故,亦见清代的宫廷争轧,无论关内关外,一直绵延起伏。    
    这里还要谈谈褚英获罪的背景。    
    太祖命诸子之各领一旗,初意或许想保持均势而由自己统摄控制,所以,八贝勒除汗父规定的应得份额之外,若另自贪隐一物,就要革一次应得之一份,贪隐二次革二次。事实上也是这样,当时军政大权仍由太祖执掌,八贝勒只是助理的八大贵族而已。    
    另一方面,就八贝勒所分得的土地、兵丁、奴婢、财物等等来说,则已俨然成为一个山头。太祖一再诫谕各旗之间不可相互侵犯,不可贪图分外之物,这也等于促使他们都具有独立性,因而八大贝勒有权可以任意支配旗内事务,无论是否恰当,其他贝勒无权干涉。    
    褚英的专断横暴是事实,不光是心胸狭窄。他劝太祖勿背负明室,动机如何不得而知,但也是很大胆的,明明是触在刀口上。后来用巫术诅咒太祖及诸弟,又见得其人的阴狠。但他为什么一执政就对诸弟威胁压制,一方面是下马威,一方面见得兄弟之间本不相容,这些人能够拥有一个山头,平日的权欲和野心也在不断膨胀,这时更加咽不下这口气,又怎肯平白地俯首就范?太祖在世时尚且这样,太祖一死,处境自不堪设想,与其日后难以生存,不如拼死告诉太祖。五大臣都是功高权重的家将,当年随太祖扬威沙场时,褚英还是一个娃娃。由于利害相同,故而一拍即合。他们告诉太祖的话,有煽动性、哭诉性,却不全是捏造。正因为属实,所以使太祖震怒。四子是他“爱如心肝”的,五大臣是有汗马功劳的,日后还要他们出力。褚英这样做,无异在打击太祖本人,在向汗父挑战示威,因此,这就不仅仅是褚英和四弟五臣之间的倾轧,而是上升为更其恶性的老汗与新汗之间权力上的斗争,也可说是未遂的宫廷政变。    
    天命六年正月,太祖召集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等,祝告天地,焚香设誓:“吾子孙中纵有不善者,天可灭之,勿令刑伤,以开杀戮之端。如有残忍之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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