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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想想吧,然后再动笔给我回信,我的爱人,告诉我你的答案。让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是否已经发生了改变。只要你答应,我就会去找你!只要我得到去见你父亲的许可,就会即刻通知你见面的地点和时间。
我为我们的再次相见祷告着。我的幸福现在就掌握在你的手中。
无论你的答复是怎样的,我都爱你。
爱你,永远
朱利亚诺
我把信放在腿上,用手捂着发烫的面颊。扎鲁玛站在我身旁,希望知道信中究竟写了些什么。
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下来,我的声音很低,但是充满了喜悦。“他会来这里向我求婚。”我说道。
我们注视着对方,紧抓着彼此的肩膀,笑得像孩子一样,许久许久。
第34章
我很快就回复了朱利亚诺。我的愿望这样的强烈,甚至忘记了父亲对于梅第奇家族的反感,忘记了他想要把我嫁给一个对上帝更忠诚的男人。我满脑子都是朱利亚诺对我的保证,说他会想办法让我父亲同意我们的婚事。他到底是洛伦佐的儿子,善于外交和谈判,我毫无保留地相信,他一定可以实现他的诺言。而我对谈判交涉这样的事情非常不在行——尤其当对方是我父亲的时候——所以我对他一直守口如瓶。
四月斋节到来了。在这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五,吉罗拉莫又开始了他的布道。他声称有一位新的小居鲁士正准备穿越阿尔卑斯山脉——当然不是那个古老的波斯国王,而是查理。他在上帝的指示下向南,进军意大利。
如果说以前人们对于吉罗拉莫仅是敬畏的话,现在他们都认为他简直是半个上帝,因为他曾经在两年前就预言了意大利将会与法国发生争端。
“上帝在为他指路,”吉罗拉莫替这位新居鲁士宣传着。“我们的要塞在他到来之前就会倒掉,没有军队可以阻挡住他们。而现在领导着佛罗伦萨的那个人将会像醉汉一样,做出与他职责相反的事情来。”他在批评皮埃罗之后,又将目标对准了帕奇教皇1:“因为你,哦,教会,这个风暴就要来临了!”他又一次提到了方舟,他希望这些虔诚而又正义的人们能够乘上方舟逃脱灭顶之灾。最后,像以前一样,他高叫着“庇佑!庇佑!“结束了布道。
这次,查理皇帝将他的宫廷从巴黎迁到了里昂,不幸离托斯卡纳非常近。每个佛罗伦萨人都感到焦虑;那些曾经嘲笑过吉罗拉莫的人们现在也都开始倾听他的声音了。
复活节的前几个星期,在一个乌云密布的灰色早晨,扎鲁玛和我早早
译注:
1这位教皇从不掩饰他对自己私生子的感情,并且拥有新的情人。他热爱艺术,性格轻快。以严格的教会道德来评判他的话,那么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教士。然而在当时的罗马教廷,这种风气甚为普遍。
地从市场往家中赶去;细细的雨水从天而降,落到我的脸和头发上。父亲早就说他不会在四月斋期间吃肉和鱼,我们也都顺从他的这个虔诚举动,没有在屠户和鱼贩那里停留。
当马车绕过房舍来到我家后门时,那里停着另一辆马车——车门上有梅第奇的族徽。它应该刚来不久;由于刚刚跨过阿尔诺河,几匹强健的白马依然在大口地喘气。车夫坐在上面,微笑着向我们致意。
“上帝保佑我们!”扎鲁玛说道。
我从马车上下来,让车夫把食物拿到厨房里面。我忽然想到父亲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故意把与求婚者见面安排到我刚好不在的时间,这让我非常恼火。我也很惊讶他竟然会同意和朱利亚诺商谈。这又使我找回了希望,觉得朱利亚诺不仅能够说服他的哥哥,而且也能够说服我的父亲。
当我想起我的穿着时,愤怒变成了恐惧。为了取悦父亲,我一直穿着深色、朴素的衣服,甚至非常守旧地戴起了黄玉——传说中可以压制爱欲,让处女们守住她们的贞操。所以那天我穿着一件高领暗棕色羊毛外衣,戴着黄色的项链,看起来就像一个献身上帝的虔诚教徒。薄薄的黑色面纱没有能让我的头发不被淋湿,一些小卷发从面纱里翘了出来。
我握着扎鲁玛的手:“你必须找到一个能够听见他们谈话的办法!快去!”
她心领神会,几乎是小跑着进了门,而我走得比较慢,表现出一分矜持,回到了家里。
通向客厅的门是开着的,可见父亲以为我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我听见了父亲平静而又客气的声音,放心了一些;我曾经想象他们的见面可能会很激烈。父亲抬起头看到了我。
我的反应超乎自己的想象,非常冷静,继续向房间走去,最终我停下了,看着朱利亚诺。出于对父亲的尊敬,他的穿着也显得保守,朴素的蓝色羊毛外套,颜色很深,近乎于黑色。自从上次葬礼上的相遇,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他现在看起来比当初更加魁梧成熟。他比以前更高了,脸也长了,棱角更加分明,肩膀和背也更加宽阔。看到我父亲对他还算彬彬有礼,桌上摆着酒和食品,我轻轻舒了一口气。
朱利亚诺也转过身来看着我,他的俊朗使我呼吸加速。
“丽莎。”父亲说道。他顿了一下,我以为他会让我进去,可他却对我说:“回你的房间去。”
我僵硬地上了楼。在我身后,我听到了扎鲁玛的声音,她正请父亲多喝些酒。她会像我的密探一样待在那,但这对我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我回到房间,却怎么也坐不住。我不由自主地溜到了楼梯口,希望可以听到楼下的谈话——他们的声音太小了。无望的我只好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车夫和马车。
他们这样平静的交谈也许是一个好兆头,我自己对自己说。朱利亚诺可是个天才的外交家,应该已经找到了同我父亲沟通的办法。
我痛苦地等待了几分钟以后,看到朱利亚诺出现在我们家的门廊,然后他穿过院子走向他的马车。
我推开窗户叫住了他。
他转回头,看到我。这个距离我们无法交谈,但从他的眼神中我明白了一切。
他看起来非常沮丧。他朝我伸出了手,然后握成拳头放在胸前。
我做了一件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我提着裙子,飞奔下楼,想要在朱利亚诺上马车前拦住他,和他一起逃离这个曾经养育我的家。
只差一点就成功了。父亲站在门口,好像看出我的想法,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伸出双手胡乱地打着他,推开他。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丽莎,你疯了吗?”他满脸惊讶。
“让我走!”我大声叫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愤怒。我已经听到朱利亚诺的马车离去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的?”他声音中带着疑惑和愤怒。“你怎么知道他会来?你怎么知道这次碰面不是一次生意上的谈话?你怎么会为这种小子痴迷?你对我说了谎,你一直都瞒着我!你知道这到底有多危险吗?”
“你怎么就这样让他走了?你知道我们有多么相爱吗?你爱我的母亲;如果你曾经被她拒绝了的话,你会有什么感觉呢?如果她的父亲不同意你们的事情,你会怎样呢?你一点也不关心我的幸福!”
他没有继续和我争吵,而是放低声音。“我非常关心你。”他说,“我希望你能够永远幸福,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他走的原因。”然后,他有些激动地说道:“你难道没有听见城市里那些声讨梅第奇的声音吗?梅第奇家族惹来了上帝的怒火和人们的不满!如果我把你嫁给他们,那才是在害你啊!法国人占领这里只不过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他承载的是上帝的意旨;你说皮埃罗和他的兄弟们到时候会是什么下场?你现在每天和我去做两次弥撒,难道没有听到吉罗拉莫说的话吗?”
“吉罗拉莫什么都不懂!”我激动地叫着,“朱利亚诺是个好人,他们一家都是好人,我总有一天要和他结婚的!”
他冲上前来给了我一个重重的耳光,快到我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我用手捂着火辣辣的面颊,愣住了。
“上帝饶恕我!”他说道,似乎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上帝宽恕我……但这是因为你激怒了我!你怎么可以嫁给梅第奇家的人?你难道没有听到神父是怎么说他们的吗?你难道没有听到人们怎么说他们吗?”
“我听到了。”我冷冷地说,“但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吉罗拉莫或者其他人是怎么评价他们的。”
“你让我害怕……”他摇了摇头,“我是在为你而担惊受怕,是在担心你。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现在走的路很危险,丽莎。只有和吉罗拉莫在一起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只有和主站在一起。”他颤抖着,叹息着,表情痛苦。“我会为你祈祷的,孩子。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是为我们祈祷。”我愤恨地说道,然后高傲地转身跑回了自己房间。
第35章
扎鲁玛没能听到父亲和朱利亚诺谈话的全部内容,但她已经知道得足够多了。父亲拒绝了朱利亚诺提出的条件,包括给我父亲土地和一万弗罗林。当朱利亚诺问及我父亲什么条件才能使他让步,他应该怎么做才能证明他的诚意时,父亲回答:“您知道,朱利亚诺,我是吉罗拉莫的忠实信徒。”
“是的。”朱利亚诺说道。
“那么您应该明白为什么我不能接受您的请求了。对于这个问题我是不会让步的。”然后,父亲站起身,宣告谈话结束。
“但是,”扎鲁玛悄悄地说,“我看到了朱利亚诺的眼睛,他和他叔叔一样;永远不会放弃的,永远不会。”
时间飞逝,我一直没有放弃希望,渴望着再次听到朱利亚诺的消息。
不久,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皮埃罗的第三个堂弟想从法国人那里得到些好处,便策划了一出反对他的阴谋。这的确是不能再糟糕的事情了。直到皮埃罗把背叛者软禁起来,对其他的诽谤者采取了宽容政策以后,我才安下心来。皮埃罗并没有与他父亲犯下同样的错误,一场危机终于避免了。当然,总有些人认定皮埃罗的每个做法都是错的。
但是佛罗伦萨已经变化无常。她曾经驱逐了彼特拉克和但丁,而现在又把他们誉为自己最伟大的孩子。皮埃罗也被认定了是软弱无能。
同父亲和日渐衰老的比科公爵在一起,我们去听了吉罗拉莫在复活节上的布道。他说他已经尽力将上帝的旨意传达给人们,而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布道了,只有上帝再次派遣,他才会再回来这里。听到这个消息,我差点开心地笑出声来。
“让每个人都进入上帝的方舟当中吧。挪亚在今天邀请你们;方舟大门已经打开,距离她起航的时间已经不多,那些没有登上方舟的人们啊,你们会为此抱憾终身。”
我对于进入方舟根本就没有兴趣,也没兴趣抱憾终生。的确,听到吉罗拉莫的宣布我简直是开心极了。此后,我依然每天两次进行弥撒,同扎鲁玛和父亲一起去圣灵教堂,那个埋葬我母亲的教堂。上帝保佑,再也没有那个虚伪的比科。在那里,对母亲的记忆使我感到平静,在那里上帝是一个公正而可爱的神,总是拯救那些罪人的灵魂,宽恕他们的痛苦。我并不需要上帝来施加给我更多的痛苦;我的心中已经承载了太多的伤痛。
一天晚饭后,我躲在卧室里,用母亲的羽毛笔写了一行字,签上了名。把它折了两折,用红色的蜡封上了信口。
我把它交给了扎鲁玛。
她双手环胸站在那里,黑色的头发伸展着,脸在烛光的映射下显出月光一般的苍白,显得令人敬畏。“把这封信送出去可不容易。”她说道,“你父亲现在对我看得很严。”
“那你可以让其他人来做这件事情,我不管你怎么去办,只要把它完成了就行。”
“那好,你先告诉我信里写了什么。”
若非她是那个曾经在我母亲病重的时候,那样热切关心她的扎鲁玛,那个同我一起守护在她身边的那个扎鲁玛,我会告诉她,这样的粗鲁无礼对于一个仆人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但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然后挤出这些我想了很多天的话。
“给我一个暗示和机会,我会去找你的。”
这可真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可以说离丑闻也不远了;没有父亲的许诺是不可能达成婚姻的。我不仅要挑战这个社会,而且,也要挑战朱利亚诺本人。
我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等着扎鲁玛的劝阻。
她并没有说什么。静静地看着我。然后说道:“我会和你一起走。”声音轻微,但很坚决。
她拿过信,把她放在自己的胸衣里。我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我们都没有笑;现在我们所做的事情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