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四轮马车。乔凡尼缓慢地骑着马,被一群武装士兵包围着。
“球!”他用美丽、洪亮如雷声的嗓音朝逼近的威胁喊道。“佛罗伦萨的优秀子民们,听我说!”
但是佛罗伦萨的优秀子民们并没有听他说。一块石头从空中飞来,打在乔凡尼那匹黑马身上,使它暴跳了起来,幸好乔凡尼及时驯服了它。
当乔凡尼和他的人走出我的视野范围时,愤怒的市民前进了。他们似乎有无数人,一直延伸到我无法看清的黑暗处。步行的人们夹杂着一些骑马的富有的梅第奇敌人,背负着狼牙棒、结实的长矛、剑和土耳其短弯刀。
迫于他们的力量,许多梅第奇支持者骑马离开了,只留下邸宅的卫士独自战斗。
恐怖向我袭来。
一个农民被双脚举起,士兵的长矛刺穿了他的腹部;一个商人被狼牙棒打碎头盖骨,膝盖着地倒了下去。一个倒下的士兵被农民用甘草叉刺透身体时,声嘶力竭地尖声叫喊着。另一个暴乱者俯身去抓他掉下的火把,来点燃尸体。
乌切罗的油画永远不可能描绘出那气味、那嘈杂的声音、那迅速和那迷惑。他把战争描绘成盛况,而在我看来,战争是疯狂愚蠢的行为。
在我下面——声音在房子里回响——是愤怒的撞击声,金属和肉体冲击木头的声音。一些暴乱者者已经冲到了门边。
劳拉还没有来;我知道她永远不会回来了。我决定离开,但是当我从窗边转身时,离我最近的巷子里的暴动引起了我的注意。
人们骑着马,疾驰着,举着火把和灯来驱逐路上的黑暗。他们后面紧跟着愤怒、咆哮的人群。我不禁希望,那是朱利亚诺。我倾身朝窗外看过去。当人群接近宅邸时,我认出了乔凡尼。他还没有完全走到我下面,我就听到了他绝望的喊叫。
“放弃吧……皮埃罗……自由!共和!”
那些追赶他的愤怒市民,朝他和他的士兵扔石头的市民,都理直气壮地喊道:叛徒!叛徒!
我从窗边跑过去。高高地提起裙子跑下楼梯,穿过走廊,进了院子,穿过凉廊,又向外走进了花园。那儿什么武器都没有,只有乔凡尼;精疲力竭地喘着粗气,被两个士兵拖着朝宅邸的方向大踏步行进。
“你看见他了吗?”我喊道。墙外面的声音非常吓人。
乔凡尼完全在战斗状态;我原来在他身上看到的亲切完全消失了,而被冰冷的决心所取代。他走过我时没有看我,也没有放慢脚步,当我追上他的时候,他简短地回答说:“我到不了广场了。”
“那么你没看见他吗?看见朱利亚诺?”
“皮埃罗在这。”他在我们后面做了个手势。
我朝木篱笆跑去,打开了一扇拴好的门;走了过去,发现自己站在马厩外没有铺路的大片空地上。有粪便、干草和焦躁不安的马群的味道。或许有三四十匹马,被他们的主人拉住了缰绳,在原地紧张地跺着脚;人们互相喊叫着,讨论如何以最少的伤亡来再次突围。我迅速地扫了一遍他们的脸庞,并没找到我想找的人。
“朱利亚诺!”我问道。“朱利亚诺在哪?”
大部分人处在战争的混乱状态,没有理睬我;只有很少人好奇地看了我一眼,但并没回答。
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我急忙转过身,看到了皮埃罗,流着汗,脸色冷酷,目光凶猛。
“朱利亚诺在哪?”我重复道。
“进展得很不顺利,”他说,对失败已经麻木了。“该死的罗莱诺!他出卖了我们,他不让我们从正门进去。我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单独从侧门进来,放下你们的武器。’我是什么,仆人?我发了脾气,告诉他们去死吧。罗莱诺,一个荡妇的儿子,把塔楼的钥匙出卖给了我们的敌人!”
我抓住他的胳膊。“朱利亚诺在哪?”
他向后退了退。“朱利亚诺还在广场,试着让人群平静下来。”看到我脸上的愤怒,他焦急地补充道,“那是他的主意,我不想离开他的,他知道如果事情变糟的话到桑盖罗门会和我会合。”
我厌恶地走开了。当我朝马厩走去时,我有了个计划。
“和我们一起走吧!”皮埃罗朝我喊道。“他们现在正去取我的东西……你整理好包裹了吗?”
我没有理他。马厩那儿有很长的一列畜栏,一个年长者正和两个士兵争论着;我的声音比他们的叫喊更响亮。“一匹马!我需要一匹马,现在!”
“这儿有。”那个年长者说道,他无疑是马厩的主管。他的声调起初有点专横;我想他太激动了,把我误认为一个女仆。但他又瞟了一眼我的裙子,改变了态度。“请原谅我,夫人。您是朱利亚诺的新婚妻子,是吗?”毫无疑问就是他安排了带我来这座宅邸的马车。“您要一匹马吗?皮埃罗先生知道这件事吗?我想他认为一辆马车更可靠,还能帮您带行李……”
“他改变了主意,”我说。“我没有行李。他说我得有一匹马。”我凝视着他,命令道。
六个武装着的人进来了。“武器装好了吗?”他们中的一个人问马厩主。“皮埃罗先生需要大量的干草和水,为长途跋涉做准备。”
那个年长者朝他们举起一只手,然后转向我。“看看这,夫人;我只有这些马……”他转向士兵。“我也只有这些干草和水……”
我愤怒地颤抖着,背过他走开了,擦过那些士兵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当马厩主与士兵争吵的时候,我走过一个个畜栏。一个接一个空着的畜栏。
但在很远的地方,却有一匹母马,或许是马厩主管为自己逃命准备的。她已经被上了鞍,嚼子在她嘴里,当我走近她的时候,她喷着鼻息。一身灰色的鬃毛,除了鼻口处有黑色的斑点。当我打开门走进马厩时,她后退了一步,低下头,用她担心、黑色、闪耀着白色光芒的眼睛问候我。
“现在在这里,”我说,不情愿地重复着马厩主的话,“如果有人被吓倒了,那是我。”我试探性地把一只手放在她柔软、抽搐着的鼻口处;她急促的呼吸温暖着我的皮肤。
“我可以骑你吗?”我问。期望使我紧张。我习惯了乘马车;父亲认为女人不适合骑马。就我这种情况,或许,他是对的。那可是一项苦差事。我们两个都很焦虑,而且我很矮;我得站在一个翻转过来的木桶上,才能笨拙地摇晃着爬上马鞍。我长长的裙子和它拖到地上的下摆使这冒险更加艰难。一上马,我就尽可能地把长袍卷在我的腿上,让外衣紧紧地裹住我。
那只母马习惯于比我更有力的手,但是我让她自做主张,知道她会选择最短的路线离开马厩;幸好,她选的路线没有带我经过马厩主管。
出了院子,我继续让她带路,因为她知道去拉赫加的路。
守卫们在门前乱转,门顶上钉满了致命的锋利长钉,门上排放着和我胳膊一样粗的铁棒。透过铁棒,我可以看到火光中士兵们的黑色轮廓。士兵们极少挪动;他们是后卫部队,是抵抗暴民的最后一道防线,还没有进入战斗状态。
在我旁边,一个士兵就站在门栓旁。
我骑马奔向他,俯下身。“你,打开门。”
他抬头看了看我;即使是昏暗的灯光也不能掩盖他认为我疯了的想法。“夫人,他们会把你撕成碎片的。”
“外面的每个人都很混乱。没有人会意识到我从哪来;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又没有武器;谁会攻击我呢?”
他摇了摇头。“对一个女士来说那不安全。”
我在外衣的口袋里摸了摸——把沉重的上了鞘的匕首推向一边——拽出一个大奖章,并没有看是哪一个。有足够的火光使它发亮。“这儿。这比一弗罗林还值钱。或许值钱得多。”
他把它拿过去,皱了皱眉,然后意识到那是什么。他内疚地四处望了望,一句话也没说就悄悄地拉开门栓,推开了门。只听一声巨响,因为外面人群的压力使它无法开更多。母马载着我侧身而过,几乎是挤着过去的;粗糙的铁器擦破了我裸露小腿上的皮,勾住了我长袍和外衣上漂亮的丝线。
就在我扯开它的一刹那,门当的一声在我后面关上;门闩滑动着,带着冷酷无情的结局锁上了门。
我发现自己站在大约四十个门卫之中。他们肩并肩站着。
“上帝啊!”一个人惊呼。
另一个人喊道,“她该死的从哪来的呀?”
他们的剑戳在我的裙摆上,撕碎了裙子,割伤了我也割伤了马的侧腹,她痛苦地嘶叫着。尽管如此我还是坚定地扯着她的缰绳,毫不怜悯地把她推向前线。
在那,士兵们借助火把的光亮战斗着。他们步步逼近的影子投在叛民身上。他们手中刀剑的轮廓又黑又长,看上去能刺穿远处的人们。
我鞭打着极不情愿的马走向战场。空气很冷,也很污秽,到处弥漫着烟味和燃烧的腐臭油脂的味道。刺耳的声音让人发疯:议会那里母牛般的钟声还在鸣叫,马在嘶叫着,人们咒骂着,一些人还吼叫着亚科波的口号。
可是我却听不到有人回应:球!球!
人们在昏暗闪烁的灯光下厮打,追赶着,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没有带颜色的旗子,没有整齐排列的部队、明确的敌人,没有整整齐齐的长矛,更没有一个英雄来领导队伍。一把剑从我身后挥过,差点儿刺到我的腿。我感觉到剑刃劈过来时空气的流动。
我和我的马加快了赶路速度。突然一个农民窜了出来。
我看不到背后士兵攻击的样子,但结果显然可见。剑锋砍了下来,砰地一声落在农民的脖子和肩膀的交界处。那尖锐刺耳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黑色的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沿着他的袍子流下来,直到和影子合为一体。农民颤抖着跪倒在地,剑还插在身上;黑暗中的士兵努力想把剑拔出来。最终剑被抽了出来,可紧跟着又落了下来。这一次又落在农民头上,力量如此之大以至于眨眼间血花飞溅,在一束光线下空气中呈现出一道致命的红色光圈。
那个人倒下去的时候,死死盯着我的马蹄。
我转过头去看身后的凶手,目光和他相遇了。那是个梅第奇士兵,年纪和朱利亚诺相仿,眼中布满了奇怪、迷茫的恐慌。他并没有注意到我是一个手无寸铁、衣着精美的女人,或者我是从宅邸方向过来的。他好像只知道要再举起剑,把它砍下来。我正处在剑锋的去处。
我别过头,赶着马疾驰而去。我们穿梭于人群中,膝盖和肘总会撞到人、武器和树木。
不久我便顺利逃脱了,沿着拉赫加一路向东,经过凉廊和宅邸正门的入口,几年前洛伦佐就是在那里带我进去的。梅第奇士兵一小队一小队地作战,但入口的大门早已被放弃。一队暴徒正试图用木头砸门。我骑着马穿过那条乔凡尼曾用来躲避人群的小巷。从那里可以一直到圣乔治的洗礼池和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广场。路上全是三三两两的人群:有三个骑马的,两个修士,还有一对抱着孩子奔跑的可怜父母。
到大教堂时,不断拥挤的人群才让我放慢脚步。突然,我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其中两个举着燃烧的火把。他们抬高火把想要看看我长什么样。
他们是一群流氓。
“漂亮小姐,”一个人讥讽地说道。“这么漂亮的小姐居然把裙子拉那么高还骑着马到处走。啧,瞧瞧,多细嫩的脚踝啊!”
我板着脸,不耐烦地环视四周。我能听到好多人的声音,但还是议会大楼的钟声最响,每个人都喊叫着冲向广场。在这种情况下没人会注意一个孤身女人的喊叫声。
我还不想哭哭啼啼,至少现在还不想。
“让我过去。”我愤怒地吼道,并从裙子下面抽出一把匕首,剑鞘还牢牢地套在上面。
这群流氓顿时一阵暴笑,那声音听起来像一群疯狗的狂吠。
“看这儿!”一个人喊道。“怎么了?丽莎迪安东尼奥格拉迪尼长牙啦,哈!”
那是个尖下巴的瘦男人,头上顶着一缕金黄的卷发。
“拉弗尔!”我放下了匕首,松了口气。原来是屠夫的儿子。“感谢上帝,拉弗尔,我要过去…”
“我要过去,”拉弗尔嘲讽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他的一个同伴咯咯笑了起来。“伙计们,看吧,她跟他们是一伙的。两天前她刚嫁给朱利亚诺德梅第奇。”
“商人的女儿?”有人问,“瞎说吧!”
“以上帝的名义,这是真的。”拉弗尔坚定地说。他的话和眼神使我再次抽出匕首。“怎么了,丽莎小姐?朱利亚诺这么快就把你甩了?”
我攥紧了匕首。“让我过去……”
拉弗尔恶狠狠地笑着。“那你就试试看吧。”
黑暗中不知什么东西嗖的一声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