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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香看他这个样子,也是伤心的忍不住泪,但好在她还不至于像他一样失了知觉,便含泪道:“夏空姐姐是不会骗我们的,她可有说皇兄为何要把兰陵侯抓起来?”
芷凝只是摇头,道:“杨画师没有说,只是让你们赶紧回京。”
叶羽终于恢复了意识,他立刻握住怜香的手,急切道:“走,马上回京!夏空叫人快马送来这个消息,怕是我们回去晚了连石头都要……”
叶羽心中咚咚的响着,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但那种强烈的担忧像是尖锐的利剑扎的他心口作痛,本身具有一些医学常识的叶羽心里清楚,这种心痛的感觉并不单单是心理作用,但他依然咬着牙什么都没说,只立刻带着怜香返回云南城,与杨家兄妹汇合,快马返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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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内,夜殇僵硬的靠坐在牢房的角落里。
她被安排关在诏狱最里面的单独牢房,这牢房十分普通,什么都没有,这些日子过去,也没有人来审讯她,每天只有人按时送来三餐和水,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
夜殇心里很急,她很想知道外面的情况,那天江月倒在地上身下全是血的情景现在还烙印在她心里,让她怎能不心惊。
然而,夜殇出不去,夏空也进不了,诏狱里曾经的手下们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的话。
夜殇这才发现,自己对锦衣卫的事儿基本不怎么了解,诏狱中大大小小的狱卒们她也不熟。
她之前是放心的把所有事都交给纪纲去做,现在想来,诏狱中的这些人都自然而然的听纪纲的话。
想到纪纲,夜殇心里忍不住狠狠的疼了一下。她对纪纲全心全意的信任,从无半分怀疑,如今想来,自己有今日竟然全是被自己害的,信错了人,用错了人,又能怨怼于谁?
只是,她现在不明白,纪纲到底跟朱棣都说了什么?又为何要背叛自己?大哥和清弟如今是不是也被抓起来了?月那天到底怎么样了?自己的事不会又牵连到墨瑶吧?
这些思绪不停的萦绕在她心底,让她一刻都不得安睡。
也不知过了几天,牢里终于来了除了狱卒以外的人,当听到有人开锁的声音时,夜殇第一直觉是终于要开始审讯自己了。
然而,当她看到走进来的人是纪纲时,第一句话冲口而出就是:“贵妃怎么样了?”
纪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脸上无法掩饰的紧张和担忧,一言不发。
夜殇不明白纪纲进来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是几个意思,她紧接着又问了句:“小纪,你告诉我,贵妃她怎么样了?”
纪纲的眼神变得更加阴沉,空了好久才缓缓说了句:“到了这一步,你心里还是总想着别人么?”
夜殇有点儿不明所以,纪纲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自己是个烂好人?他就因为自己是个烂好人,所以就要背叛自己?
夜殇被弄的一头雾水,怔怔的看着纪纲发呆。
纪纲轻蔑的笑了笑,走过去坐到夜殇的面前,说道:“小姐现在是不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落到这一步?”
夜殇平静了自己的心绪,准备冷静下来应对纪纲,便道:“你想说我蠢到没有察觉到你的背叛么?还是想嘲笑我直到现在都依然想要继续信任你?”
纪纲微微一笑,语气中有些嘲笑的反问:“信任?小姐何时信任过我?”
夜殇忍不住拧起眉毛,“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何曾不信任你过?”
纪纲冷哼一声,道:“你信任我?你对楚信和杨清那才叫信任,对我是什么?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可怜和同情罢了!”
夜殇愣在当场,她真的从没想过纪纲是这样想的,不过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对,让纪纲竟然潜移默化的产生了这种想法。
“你把所有重要的事都托付给了楚信和杨清,却对我避之不及。你带着杨清去西北戍边,让他多年来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却让我留在府中替你照看一个女人!”纪纲的情绪有些激动,“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小纪……”
“难怪,当年北伐的时候,我曾向你表明决心跟随你,而你当时只丢给我一句恐怕要让我失望了这一句话。当时我不太明白,后来回想起了才懂,原来你从未准备把我当成你最信任的人,而只是出于同情救了我一命!你把我当成下人,当成不值一提的小卒,却从未真正信任过我!”
夜殇怔怔听着纪纲的话,脑中电光火石间闪过许多的画面,如今她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去相信了。
纪纲确实背叛了自己。
“小纪……你真的误会了……”
“误会?呵。”纪纲嘴角上扬,轻蔑的笑道:“我什么都没有误会!在你心里,就连墨瑶那个青楼中的女人都比我重要!”
“小纪你住口!”夜殇忍不住出言呵斥,“我说过多少次,不要说瑶儿是青楼中的女人!”
纪纲脸上不屑的表情更加清晰,他凑到夜殇面前,缓缓道:“对,没错,就是这样。你就是这样把他们所有人都当宝,唯独我,在你心里一文不值!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毕竟他们一个个也死的差不多了,我也没必要再为了他们生气。”
死?
夜殇的心咯噔一下,她强自镇定的问纪纲:“死是什么意思?”
纪纲冷笑一下,道:“你刚刚不是问我贵妃怎么样了么?我告诉你,她死了。就在你被关进诏狱的那一天夜里,难产死了!”
夜殇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只觉得身上发虚,“难产……死了……”
纪纲站起身,退后了一步,冷眼看着因伤心而呆愣在那里的夜殇。
“至于楚信和杨清,在你回京之前我就已经料理了他们,还有京郊附近所有陌石山庄的人。对了,差点儿忘了,还有你曾经的未婚夫,解缙,他们全死了!”
夜殇用力攥紧拳头,她身上一阵阵发凉,恨意瞬间纠结在心头,胸口闷得难受。
“为什么……你究竟为何要恨我到这般地步!”
纪纲快意的笑着,向牢房门口走去,缓缓道:“这不够刚刚开始,你以为其他人能逃得掉么?那个青楼女人、贵妃的皇子、你们蓝家的那个孩子,你以为他们都能逃得掉么?哦,还有杨画师和靖国公,我会让他们一个个都死在你前头的!”
夜殇歪在墙上,笑得森冷而凄楚:“你对付不了小羽的。他也会保护墨瑶和其他人。”
纪纲扯了扯嘴角,“可以的话就试试吧。我知道靖国公不好对付,但我有办法,让皇上来解决他。”
第三百九十一章 满地黄花堆积
叶羽赶回京城的时候哪里都没顾得上去,直接就跑进了宫里,向甘露宫冲过去。
由于宫里正处在贵妃的隆重丧期,朱棣下过命令,所有人都必须换过素衣才行,而叶羽从云南赶回来,一身蓝色锦衣根本就来不及换,理所当然被宫中值守的侍卫拦住。
但叶羽是何许人,他根本就不管什么规矩什么圣旨,冲那些阻拦他的人怒道:“都给我让开!小心我一个个找你们算账!”
一向温文儒雅的靖国公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宫中的侍卫全都被吓住了,他们开始犹豫,皇上确实说必须要命令所有人穿着素衣,但靖国公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如今朝中最有影响力的人,小小的侍卫也没人敢真的拦他。
叶羽就这样带着怜香一路冲到了甘露宫里,刚刚冲进院内,叶羽就被冲进眼中的素白刺痛了眼睛。
这是怎样的情况呢?
纯白色的灵堂,从大门口就开始飘荡的纯白灵幡,还有甘露宫正殿内那赫然醒目的黑色奠字,全部都在向他们昭示着一个事实,这里确实是在举行皇贵妃的丧事。
再怎么不愿意相信,现在也必须要相信了。
叶羽怔怔走进大殿,死死盯住正中的灵牌。
大明昭俪贵妃江氏之灵。
昭俪贵妃……
这是朱棣给江月上的谥号,取俪之一字,将其视为伉俪,已是极大的殊荣。再加上如今丧仪的部署,完全是比肩皇后的仪制,足以看出朱棣对贵妃的重视。
叶羽僵硬的在灵堂内给好友上了柱香,然后便愤然转身,直奔东暖阁而去。
怜香被叶羽的举动吓到了,但她此时在甘露宫里看到这样的场景,已是极度悲伤,跌坐在甘露宫殿内忍不住痛哭起来。
“国公爷,陛下吩咐谁也不能进去……”
阻拦叶羽的是李兴,他一向是站在叶羽这一边的,如今阻拦也不过是怕情绪激动的叶羽会公然顶撞正在伤心的朱棣,到时候两边都控制不住情绪,万一演变成更糟的情况该怎么办?
然而李兴也根本就拦不住此时的叶羽,他如同一头发疯的兽,不理会任何人的阻拦,直接冲进了东暖阁的大殿之中。
满室的酒味,这是叶羽冲进去后最先扑面而来的。
虽然门窗紧闭,帘子严密的拉紧,但因点着无数的蜡烛,依然显得十分亮堂。
叶羽被扑鼻而来的酒味刺激到了神经,他渐渐找回一些理智,怔怔看着屋内的情景。
东暖阁的大殿内,四壁全是江月的画像,有的喜悦,有的娇嗔,有的悲伤,有的生气,皆是栩栩如生。
大殿正中,朱棣散乱着头发,拎着酒壶,正对着其中一幅画像不停的饮酒,那画像上面的江月,身着樱粉色的长衫,正在翩翩起舞。
朱棣似是听到了门响,蓦然回头,看到是叶羽,淡淡的错愕过后,便是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和自责。
叶羽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掩上门,一幅幅画像细看过去,那画中女子的一颦一笑皆如江月鲜活在世,四时节气具有,看落款日期是自相识当年开始便留下了。
叶羽无法形容自己如今复杂的心情,月……你泉下有知会是怎样的心情呢?朱棣对你……始终如你对他一般……
其中一幅是朱棣和江月两个人一起的画像,画中一轮如钩弯月挂在柳梢头,江月坐在亭中抚筝,朱棣立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两人眉目含情,江月带着几分幸福,朱棣满面欣悦。
“这是大婚当日所绘,记录的是燕府中最初相识的岁月。”朱棣循着叶羽的视线落在那副画上,语气沉痛。
叶羽沉默不语,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语气来面对朱棣。
朱棣自己似乎也明白叶羽的心情,他只是沉闷的低头饮酒,连头都不抬起来一次。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叶羽觉得站着的双腿已经开始疼痛,让他忍不住响起建文元年的那场牢狱之灾。
“对不起……”朱棣轻声的呢喃,终于和着他唇齿间的哭腔落入叶羽的耳中。
叶羽猛地转头看向他,见他跌坐在地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颓废和悲伤。
眼中快速闪过怨恨之色,叶羽蹲下身子一把抓住朱棣的领口,死死盯住他,咬牙问道:“为什么?”
朱棣脸上的悲色更加严重,他低下头,呢喃道:“月儿难产死了……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她……”
叶羽眼中的愤怒之火更胜,他用力攥住朱棣的领子,使劲摇晃两下,怒道:“难产?那她为什么会难产!难道你不知道吗!”
朱棣的眼神瞬间闪烁,眼中渐渐蒙上一层阴郁,过了许久也接不上话。
叶羽只等着他的话,只期盼可以从他口中说出一句话,哪怕是一句解释,或是一句借口,怎么都好,他只想听他说。
然而,什么都没有。
朱棣只是冷声说了句:“朕要抓逆贼,她正好看到,受到了惊吓。”
叶羽双手开始颤抖,他只觉朱棣的这句话带走了自己全部的期盼,腿上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他这里是怎样冷酷的一个皇城,怎样无情的一个帝之家。
多年来的同生共死,多年来的荣辱共赴,让叶羽忘记了帝之家的冷血,忘记了那把龙椅的魔咒。
从相识到相知,再到为他筹谋策划,拼死争夺这个江山,叶羽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早已忘记了一点,朱棣也姓朱,他是朱元璋的儿子,身体里流着和朱元璋朱允炆一样的血液。
这样的血液,注定朱棣也会做出像他们那样的事情。
“鸟尽弓藏……兔死狐烹?”叶羽嗤笑道:“陛下,你可知道,在臣的心里,唯独没有把你和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
朱棣眼中的阴郁更胜,他始终低着头,只道:“不是鸟尽弓藏,也不是兔死狐烹,朕只是要惩罚一个欺君犯上的逆贼罢了!”
“逆贼?!”叶羽一把松开朱棣的衣领,怒道:“夜大人是逆贼吗?她自靖难起跟在你身边,心甘情愿为你鞍前马后,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她到底怎么就成了逆贼!”
朱棣终于缓缓抬起头,他直直回视叶羽如刀子一般的眼神,轻声反问:“他真的姓夜么?”
叶羽眼神渐渐凝固,刚才的愤怒慢慢转变为震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他这个样子,朱棣终于确信了一点,叶羽确实知道夜殇的真实身份,原来就连他也一直瞒着自己。
此时的朱棣,在极度的悲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