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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勾嘴角,仿佛自嘲一般,走到牢门口又停下,并未转身只淡淡说道:“我们相交至今,这句话你说的最多……”
随即大步走出,再不回头。
第二十六章
赵书安走了之后,这阴暗的天牢内就再无访客。
而我的身体也似乎变得越来越虚弱,咳嗽几乎不曾停止,指甲因为气血不足而变软,墙上刻画的痕迹也越来越淡。
其实我所受到的照顾比其他牢房的囚犯来说,也算是十分的细心了。牢中稻草、净水每日都更换,饭菜虽不精致但也不是那种粗糙的冷饭。只是到了随后的第二天時,我已无力起身照料自己,只有躺在干稻铺成的地铺上咳个不停,阴寒冰冷的牢房内只有我不断的咳嗽声和寒风刮进来的咝咝声在回荡。
明玉……我欠你的也该算是还清了吧……那么从此以后……但愿勿复相见……
心中慢慢平静,我的思绪渐渐的回到了家中,那明亮宽敞的房间,自由自在的生活……
好想念疾风……
好想念小离……
我在半梦半醒中思念,在滚烫的体温中思念,在剧烈咳嗽中思念,我开始想,或许我会在见到他们之前就死去……不行……我好想回家……
可能是我的意识已经混乱不清,所以在有人踏入牢房時,我恍恍惚惚,没有察觉,直到他们把我带出牢房。
真正清醒过来,是在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中,上面有水滴下将我的脸颊渐渐打湿。那个熟悉的体温……
“疾风……,”我用尽力气,可没想到出口竟是沙哑的声音。
“老爷……是疾风无能,您受苦了。”他一向平静的声音忽然有了颤抖。
不知道该说什么,可心中只有这个念头异常明晰:“……我想回家……”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了,只觉得身体又开始一点一点的软下去,我强撑起精神,紧紧抓住疾风的衣袖。
“是,老爷请放心……,”疾风将我紧紧抱在怀中;柔声对我保证。
心头一松,终于可以安心的休息了,我几乎立即陷入沉沉昏睡。
不知过了多久,神智开始慢慢的清醒。身体再次接触到的,是柔软的床铺;耳里听到的,是涓涓的流水声;鼻里闻到的,是梅花吐蕾的馨香和淡淡苦味的药草香。
可惜我烧的昏天暗地,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看看四周,但是我知道到家了。
隐约感觉自己或许撑不下去了,这样排山倒海般的病,第一次发生,我不认为自己可以熬的住,只觉得这对于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身边没有一点点人的声音,我身边没有人吗?我将孤寂的离开这人世吗?
此刻,许多往事竟然都涌上心头。幼年勤奋,少时出名,名动天下,终成累赘……如今便要离开,心里並洠в刑苍没虮耍皇窃缰薪袢眨趾慰嗬凑馊耸兰淠亍
心口又是一阵剧烈的收缩与疼痛,几乎将我的呼吸阻断,可我早已无力气去抵抗,只得任由它再次将我的意识剥离,混混沌沌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便是大限了吗?
第二十七章
混混沌沌中只觉得身体渐渐的轻了起来,身上的痛楚也没有了。好像离开了床铺向上方飘去,远处有一个白色的亮光在召唤着我,我努力的向那边飘去……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箫声,空旷清灵,宛转绝尘,我心头一震,不由停了下来,细细品味。那箫声出尘清灵,仿佛已悲至及处喜至及处,无忧无嗔,无泣无叹,隐有看透红尘却大悲天下之意……
若心能安定,心即本然,透空一切凡尘烟……
我只听得灵台一阵清明,慢慢转身继续向上飘去,但觉这箫声便离我越来越远,渐不可闻。我却实在喜这箫声,略一犹豫,便转身沉身下来,想细细再听,忽觉身子一重,那种窒息般的绞痛又起,不由吸入一口气微微蜷起身子来抵御,便再无半分气力。
耳边隐约听得有人松了口气的叹息声,接着便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各位放心……但是心肺俱伤,需好生调养才是……”
随即,嘴被轻轻捏开,放入了一个药丸,清香扑鼻,入口便化。我只觉得那个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待想细辨,一阵睡意浓浓涌上,便沉沉入睡。
待到再次清醒,便听得耳边涓涓的流水声,阳光似乎暖暖的照在脸上,身子虽然还是无力可是那种心口的剧痛已消失了,我微微一笑,原来自己还活着。
“陆公子可是醒了?”又是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轻柔的在耳边响起。
我睁开眼睛,有些疑惑的扭头看去,那人文士打扮,温文儒雅正是赵书安麾下的谋士柳子承。
他看到我疑惑的目光,淡淡一笑道:“在下略通医术,那日接公子出来说要回家时,王爷便吩咐了,要子承陪同前往照料。”
原来又是他的安排……这样的情叫人如何能还的清呢……
柳子承见我低低叹气,继而又道:“陆公子心如皓月,世间少有,我家王爷有爱慕之心也着实难怪……不过,王爷断不会让公子为难的……”
“……是我为难了他,”对那个人总有些愧疚。
“王爷说了,此生得陆公子这个佳友便足矣……六月初三是王爷的寿宴,请陆公子务必将身体养好,去京城贺寿。”
“……好,临清必去祝寿。”我望着窗外,想起那人的温柔笑腼,又是一叹。
柳子承也不多说,起身施礼道:“公子好好休息,切莫再多想伤神。”
“等等……,”我见他要离去,出声阻止:“柳先生,我在昏睡中曾听到一阵绝俗的箫声,莫非是……”
“正是在下所奏……那时见公子状况危急,便试以箫声定神。”
“多谢先生了。”
他微微一笑,施礼告退。
我望着床顶,愣愣出神。原来只料想这柳子承足智多谋,是个八面玲珑的谋士,没想到医术也非同一般,且从那天的箫音来看,此人胸襟开阔,修为甚高,看来王爷身边真是藏龙卧虎啊……
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了过来,嚎啕大哭:“师傅……师傅……”
我有些无奈的被抱了个满怀,怀中小小的身子还在伤心着,大有水漫金山之势。我艰难的从他紧紧的怀抱中抽出一只手来,抚抚那瘦小的背脊:“好了……小离,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个不停……”
“你还说……,”小离从我怀中抬起头来,圆圆的大眼睛里全是泪水,小嘴一瘪,眼看这眼泪又要摇摇晃晃的往下掉了:“说过会好好的回来的……怎知,竟然……”扑到我怀中又是一顿猛哭。
“好了,好了,”这个小祖宗,哭得我头都大了:“你若再哭……我这身衣裳又要换了。”
小离也不管,仍是死死抱住不肯放。过了半响,抽抽噎噎的从我怀中起身,说道:“师傅,可是那个坏蛋皇帝欺负了你?”
我看着他天真倔强的小脸,不由轻笑出声:“……是那个皇帝救了我。”
“是吗……”他的大眼睛里明显闪着不相信:“那你怎会入天牢?”
又是那段往事,我不想再被提起。摸了摸他的头:“为师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先出去玩好吗?”
“不要,我就在这里看书,陪着师傅。”
说着便坐在桌边,也不容我拒绝,像模像样的拿起一本书开始看。我重新躺下,望着他认真看书的小小身影,不觉竟回想起了自己的幼年时期,也是如此……想着想着便觉得眼皮开始沉重,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从那日以后,我与小离的位置仿佛颠倒了过来,小离每日最重要的功课便是盯着我吃药。我不止一次的怀疑柳子承是否将药弄错了,怎么一碗药汤闻着竟然腥辣刺鼻,喝的时候更是苦涩热辣难当。
那日我清醒时的第一次喝药是疾风端来的,就那个味道,我理所当然的和他磨蹭了半天,结果药凉了,都没喝上几口。疾风叹了口气摇摇头,也没说什么就出去了,可没想到下顿端药来的是小离。在弟子面前,我这个师傅总不好太那个吧。于是,暗暗的在心里建设了半天,当小离端着药过来时,我便以壮士断腕的决心,一仰脖子,把药一口灌下,肚中一阵气血翻腾,真是恶心欲吐。小离便会立即体贴的端上温水让我漱口,足足用了两大杯水才好受些。我还得小心的不能露出难忍的表情,不然小离会斜着眼睛,慢吞吞的说:“师傅,古人云:良药苦口利于病。”唉,整个一本末倒置。不过,身体倒还是一天天的好了起来,渐渐的有了力气,可以下床走动了。
“嘀嗒、嘀嗒”窗外传来滴水声,清脆悦耳,好像珍珠落入玉盘之中。走到窗边看去,原是冬末屋檐上的雪融化了,滴下来的声音。倚窗坐下,看着屋外,院子里的红梅已开至最艳,鲜红怒放,香气沁鼻,顺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读了起来。
门外传来了轻轻有礼的敲门声,我放下手中书卷道:“请进吧。”
见来人儒衫长袍,温文尔雅,我赶紧起身,微微行礼:“柳先生……”
“陆公子切莫多礼,今日子承是来向公子辞行的。公子身体已无大碍,子承惦记王爷,便想回京了……”柳子承淡淡笑道。
“哦,可是京中有要事?”
“王爷每日都遣信鸽,一来询问公子病情,二来京中事务繁多,多一人帮王爷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这赵书安还总觉得身边无知己,还在众里寻他千百度,眼前这人儒雅蕴秀,心思玲珑,一派泱泱君子风范,世间又何尝多见。
我笑了笑,说道:“临清多谢先生费心照顾,既然先生归心似剑,临清也不好阻拦,就让疾风代我送先生一程,聊表寸心。”
柳子承坦坦荡荡也不推却,对我一揖:“如此就有劳了。”
“先生且慢,”我忽然心念一动,从架子上抽出一个卷轴:“请先生将此画带给王爷,就说临清多谢王爷的照料……。”那是幅春日夜景图,明月高挂,柳絮轻飞,百花含露,花丛深处明灯如火,有一个窈窕的背影淡淡如烟袅袅婷婷。落款处题有一句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但愿那人能惜取眼前人……
柳子承接过画,微微躬身道:“子承就先代王爷谢过公子了,请公子勿忘六月初三之约,子承告辞了。”
“先生好走……。”我微微一笑,将他送至门外。望着他云淡风清的背影,一时竟生出感慨万千。情之一物,若能得之,当是万幸……
送走柳子承后的几日,我不是在屋内看看书,就是提笔作画消遣时间。算算日子,疾风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小离裹着白狐裘,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手里拿着几支刚从树上摘下的红梅,小脸上也不知是冻得还是跑得整个儿红通通的,衬着圆圆的黑眼睛分外可爱。
“师傅……看,漂亮吗?”
我含笑点点头,看着他蹦跳着去寻了个花瓶,将花插了起来。
“这红梅真好看,不知京城中是否也有啊?”
我见他歪着头,拿着梅枝左摆右弄的,淡淡答道:“当然有。”
“哦……那不知宰相府里有没有?若有的话可太好了,听说皇上要将公主下嫁给明玉公子呢,红梅映着喜气儿,多好啊,你说是不是啊,师傅?”
沉默倾刻,我淡淡一笑,抬眼朝窗外远望,正是天高风清,
“……对。”
第二十九章
小离那边没有了声音,我转过头去,见他神色间有些微愣,心下自然明白了大半。略想了想后,拿起了一幅小离作的画,柔声的开了口:
“小离,为师看过你这段时间的功课了,进步不少,可见你确实很用功,不过,在画树的时候,可以不计土石的分野,依画面的需要而决定藏根或露根,但要画出从土中崛起, 坚韧稳固的特性,不可画成如插在土面; 一推即倒的感觉。你明白了吗?”
“……是,师傅,”他低声答道。
“再去练一下,一会儿拿来我看,疾风应该回来了吧,去把他叫过来……”
“……哦,”小离低着头出去了。
我望着窗外怔怔出神,疾风来的很快,他恭敬的施礼:“老爷……”
“嗯……回来了,辛苦了。”我淡淡的说道,并未回头,还是看着窗外那株红梅,他站在一旁也不作声。
半响,我叹了口气,转身过来,看着他,开口道:“快过年了,你去备点年货给父亲那里送去,今年我身子不爽利就不过去给他老人家拜年了……”
“是……”
“另外……疾风,不要再让小离来试探我,”我叹了口气,拧了下眉头,声音有些疲惫:“他还小,不该将心思全放在我身上,这些事情知道了对他没有好处……”
“老爷……我……”
“我明白你是关心我……疾风,我现在很好……至于心境,就如今天的天气,也无风雨也无晴……过去的我已不想再提起……”
“是……疾风逾矩了。”
“下去吧……”
我转身望着窗外的梅花,冰枝嫩绿,疏影清雅,花色美秀,幽香宜人,茫茫天数早命定,世道兴衰不自由,就这样过一生不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