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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早父皇才提了四弟分封一事,不曾想四弟却正好“病”了。
这病得也太及时了些。
许多话两人都未说明,各自却是心知肚明。
明柔出身大家,又素来心思玲珑,此刻一听便全然明了。
常妃同皇后素来亲近,从无旧怨,这种种手段无非便是为了那个利欲熏心的目的。
她要害太子,却不能让此事有半点同她粘连,否则就算害了太子她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柔也知道太子说得在理,可是她不明白的是,常妃究竟要她母亲做什么事呢?
按理,她的目的是害太子,可如今太子几乎很少到纳兰侯府,若说接近,她自己在宫中反倒更容易下手些。
想到那张字条,明柔蹙起眉头——那“交托之事”究竟是何事?“期前十日”指的是什么意思呢?
明柔沉吟片刻,抬首眸光歉然,“不瞒太子哥哥,这两日我都在母亲房中寻了,却都未有发现。”
司马陵微微皱了皱眉头,“什么都没有?”
明柔轻轻颔首,神情有些愧疚。
司马陵眸中现出失望之色,心里却也明白,明柔已经将所有事情托盘而出,自己也说了不再追究郑氏,她定然不会在此事上说谎。
而郑氏自尽,纳兰大老爷的“中风”多半也是出自她的手笔,她是为了保明柔不为此事所牵连,那临死前应该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证据只怕也被她统统销毁了……
司马陵长长叹息,“罢了,许是天意吧。”
明柔看着他,有些同情,“太子哥哥,我回去之后再好生找找。”
事已至此,司马陵也只得颔首无奈。
明柔安慰他道,“太子哥哥不必失望,平日也多加小心。天无绝人之路,也未必是没有转机的。
司马陵看着她笑了笑,忽地想起前几日她探监时的情形。当时她明明是全无求生之念,不曾想才两日,似乎整个人都变了。
心里便有些生奇,“明柔妹妹如今好似同前几日不同了。”
明柔莞尔一笑,眸光瞬间暖意融融,“明柔素来也有些自负之意,而今才知自己却不过是坐井观天。如今经人点化才明白了些道理,想法变了,人自然也就不同了。”
司马陵眸光一亮,看着明柔,“经人点化?不知是何方高人?”
明柔抿唇一笑,转首朝房门望了一眼,“便是今日与我同来的‘高人’。”
司马陵轻轻笑了,“是六小姐。”
明柔颔了颔首,语中充满全然的钦佩信服,“我原先一直以为自己在姐妹中还算是不愚钝的,”笑了笑,“可同我这六妹妹一比,却实是云泥之别。若不是六妹妹,只怕我此刻已经随我母亲而去了。”
司马陵“哦”了一声,似是随意好奇,“六小姐如何点化于你的,竟然如此有效?”
明柔垂眸轻笑,“原先我一直自怨自艾,怨自己生不逢时,怨自己命不如人。可通过六妹妹,我才知道,这世上即便是天有命道,人有磨折,但运道是一生,磨折却是一时,不到最后一刻,人都不能随意放弃。放弃了一时,也许就是放弃了一生。六妹妹说,若是不放弃,或许还是希望,可要是放弃了,那就半点希望都无。六妹妹还说,人要活着,就该好好活,努力活——才不辜负上天给了这一世。”顿住抬首,微微一笑,“比起六妹妹的胸襟,明柔真真是自愧不如。”
“好好活,努力活……不到最后,绝不放弃……”司马陵喃喃低声,“你果真是个不同的……”
明柔未听清,“太子哥哥,你说什么?”
司马陵回神一怔,掩饰的一笑,“六小姐说得极好。”
明柔点了点头,想到明思如今的处境,不禁喟然一叹,“我原先待她并不亲近,而今她如此待我,我却无以为报。只望她这一生都遂心如意,快快活活吧。”
只见司马陵眸光闪亮,唇畔笑意温润,“定然会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你可会来?
(一更)
司马陵心中既有心喜,又有些遗憾。
心喜的是能从他人口中听到她的想法,心喜明柔竟对她有如此的赞许。
但同时也有些遗憾。
今日约见她们二人目的有两点,却未想到竟然都未成算。
两个目的,其一自然是希望通过明柔能找到庆华宫那人的证据,将之定罪,省却后患。其二,却是希望明思能通过今日之事能更加了解他一些。
反正这些事,她日后也是要面对的,他并不想瞒她。
他心中反复想过多遍。
明思之所以一直躲避他,是因她对自己不了解。
当年惊雷害她落水,而后,自己又对她的丫鬟那般凶言,她心里定然是害怕自己,认为自己是心狠手辣之辈。
她那样善良的女子,不愿同自己认定的“恶人”接近也属正常。
但凡她真正了解自己,定会对自己改观的。
眼下两人虽困难重重,自己却已经有了全盘打算。
只要她肯拉住自己的伸出的手,只需忍一时,自己定然不会负她。
原本想在今日将内情透露一二,却不想天不从人愿。郑氏之死竟是如此内情,明柔自然不便让她知晓。自己原本的成算也落了空。
司马陵心中黯然苦笑。
明柔看着他眸光忽喜忽忧,忽亮忽暗地不断变幻,以为他还在想着那证据之事,“太子哥哥且宽心,证据之事我定然会放在心上,容我好生想想。若有线索,明柔会第一刻同太子哥哥联系。”
司马陵垂眸片刻,抬首一笑,“今**同我说的此事,除了你可还有人知晓?”
明柔轻声道,“母亲死前曾有遗信给老祖宗。不过,我了解母亲,她在信中绝不会提长公主之事——再者,若是母亲提了,老太君必定会召见于我。”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我从未告知他人。至于老太君心里如何想的,我便不清楚了。”
司马陵轻轻颔首。纳兰大老爷同大长公主之事连明柔都知晓,纳兰老太君不可能一点未闻。不揭破此事,自然是顾及纳兰侯府的面子和皇家的顾虑。
如今当事人死的死,瘫的瘫,只怕纳兰老太君也是松了一口气吧。
司马陵微微锁眉——这证据会不会在纳兰老太君处呢?
明柔看了看他的神情,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摇首道,“不会在老太君处——母亲不会把证据留给老太君。”
司马陵眸光不解——明柔怎能如此肯定?
明柔瞅了一眼太子,垂首咬了咬唇,“母亲心里一直对老太君和老夫人不能释怀——认为她们当年求亲之时多有隐瞒,而母亲嫁入纳兰府后,府中又一直偏心于三伯母……”
明柔心里清楚母亲的个性,她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便不会让他人抓到分毫错漏。她是绝对不会将这样的把柄交给老太君和老夫人的。
至于那封信的内容,明柔也多半能猜到——应该是母亲将这些年的委屈和怨言发泄出来了,那样的情绪正好掩饰了母亲自尽的真正用意,正好断了他人的猜疑。
司马陵了然的点了点头。
明柔虽说得隐晦,他却听得分明。
郑氏对府中有这样大的怨气,那的确不可能冒着风险将证据留给府中其他人了。
“我明白了。”司马陵笑了笑,“你也不必介怀,此事便尽人事听天命吧。”
见太子这般大度,明柔心中愧疚更甚。
两人说了半晌,不觉时辰已经过了许久,楼下大堂先还有热闹人声不断传上来,如今却是一片雅静。
司马陵看了一眼窗外,“时辰已经不早了,你们回吧。”
明柔福身深深一礼,告退而出。
门开了,又合拢。
包厢中只剩司马陵一人。
孑然静静而立,半晌后,他低声似自语,“明思,若我一直不弃,你肯来我身边么?”
~~~~~~~~~~~~~~~~~~~~~~~~~~~~~~分割线报道~~~~~~~~~~~~~~~~~~~~~~~~~~一路上积雪极深,马儿也是深一脚浅一脚行步。
待四人回到纳兰侯府已是子夜时分,明思跟着明柔回到了沁芳院。
碧桃将火盆移到近前,帽儿将明思的石青披风拿到门外抖去雪花,碧桃接过披风搭在外间的熏笼上烘干。
两个丫鬟做完了事,退下。
明柔拉起明思有些冰凉的手,“六妹妹,辛苦你了。”
今夜呆的时间太久,手炉也早就凉了,明柔的披风也没有她的厚实,自然是有些冷。
明思莞尔一笑,“看三姐姐这般,想是有好消息吧。”
当着帽儿明柔自然不好提及,所以一路上两人也未曾说起。
明柔颔首一笑,又叹了口气,将太子所许诺郑书远之事说了。
听得明柔的那声叹息,明思微微一笑,宽慰道,“太子殿下肯这般相帮,已是万幸。其他也不必介意了。”
明柔摇首,苦笑道,“我却不是为这个——表哥能活着,其他的我又如何会在意?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太子哥哥。他如此大义相助,我却帮不了他。”
明思微微愣,垂眸片刻,“你如今作何打算?”
听了明柔之言,明思也明白了司马陵的成全之法——赐死郑书远,然后让他从此离开大京,隐姓埋名。
明柔松开明思的手,起身走了两步,沉吟稍许,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转首,“六妹妹,我想离开。”
看着明柔,明思笑了,轻轻颔首,“我同意。”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过这接下来的事,还得好生安排。
明柔定然是要同郑书远一起离开,那就不能等自己一起了。
明思暗暗寻思片刻,“三姐姐,你如何想的?”
离开的想法也是回来的路上才下的,明柔从未离开过大京,想到未来,也有些紧张无措,“我还未想好。”
明思也明白她此时的心情,“我倒有个建议。”
明柔眸中生出希翼,快步回来,“六妹妹你说。”
“三姐姐同郑世子不妨去元国。”明思道。
“元国?”明柔一愣。
明思笑着颔首,“我有朋友也在元国——若是你们去了,也能互相有个照应。我曾答应过她,日后会去看她。他日我脱出身,再去同你们汇合。届时又再做打算。三姐姐,你看如何?”
明柔有些心动,“不知你那朋友是男是女?”
这个却不大好说了。
想着日后见面也迟早会知晓,明思暗忖片刻决定还是将事情说出,“他们是姐弟二人。其实你也识得——她弟弟便是富贵公公。”
明柔瞪大了眼!
富贵和太子近卫私逃出宫的消息,她自然也是知道,却万万不想竟然……
呆了呆,明柔愣愣看着明思,“六妹妹,你莫要同我说富贵公公私逃一事——也同你有关吧?”
明思轻轻叹了叹,将富贵姐弟的故事说了出来,却隐去了晟绣娘进的纳兰侯府,只说是一户大户人家。
“太可怜了!”明柔低声道,“难怪六妹妹要助他。”
明思也感慨,“她们姐弟二人都是极为知恩图报之人——你若去了他们那里,我也能放心。”
明柔轻轻颔首,忽地想起原先听说的情形,抬首诧异,“对了,听说当日太子殿下追到了东门,你是如何离开的?”
如何离开?
明思一噎,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眼前蓦地闪过一双狭长的单睑,明思心里不觉一叹。
又是一个可怜人的故事。
可是此事却不能对明柔细说。
明思道,“当日还有一人在,他是富贵的朋友,当时富贵求了他,他便带我离开了。”说着摇首,“我未想到能离开,也未想到太子会放了富贵姐弟。”
明柔看着明思只觉惊叹信服,“六妹妹,你到底还做了些什么事?不如都告诉我吧,省的我每回都受惊。我每回以为自己多了解你一些,却每回你总又让我吓一跳。”
不是她找事,而是事找她,哪里又是她愿意的。
明思只得无奈而笑。
明柔也知道这些事明思也没理由随意同人说起,这般说话不过是仗着亲近打趣儿罢了。
遂笑了笑,又想起明思方才提及太子,不觉感叹,“我原来以为太子哥哥脾气大,难亲近。却不想他为人竟然这般好。”
明思微微一笑,“世上总是好人多的,人总要遇事才能识人。”
明柔深有其感的点点头,却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垂眸叹了口气。
明思一愣,遂笑道,“如今已是峰回路转,为何还叹气?”
这一问,明柔却沉默了片刻,抬眼看着明思,眸光却是深远,“我在想太子哥哥为何会放了表哥?”
明思一怔,看着明柔面上神情,只一刻,便明了她的意思。
郑书远若是真个杀了欧阳三小姐,司马陵断无可能徇私放了他。
放他,有放他的理由。
说他“必须要死”,也定然有必须要死的理由。
两姐妹都是通透人,有些话自然不必说明。
太子既然说要放了郑书远,那他的认罪就是不成立的。郑书远没有杀人,那明汐那夜的作证之言便是谎言。
若是这样,那凶手只可能是……
第一百六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