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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思比沙鲁细些,所以也比沙鲁更清楚主子对待女人有多么一颗冷硬的心。
一年多前的那场做戏,温娜儿小姐半开玩笑的说要毁了王府中最美也最受宠的侍妾彩霞的容貌,王爷只淡淡一句,“那我就等着看你鞭法如何了!”
娜儿小姐的鞭法的确很好——一鞭子毁了彩霞的半张脸,还抽瞎了一只眼……
那样的一鞭,连他背心也起了凉气。
而主子同娜儿小姐大吵一架“决裂”后,却似笑非笑地淡然吩咐他私下里重新给娜儿小姐送去了一根新的黄金玛瑙鞭……
想着这些旧事,布罗此刻才有些猜疑——主子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举动,此刻好似对隔壁起了些兴致,主子这又是想玩什么?
这可是在大京,而并非王都,他只担心主子一不小心玩过头儿了。
荣烈只扫了他一眼,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轻轻勾唇一笑,斜睨他,“你怕甚?这女子言行不羁,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家女子——咱们出来一趟总得带点东西回去给皇兄瞧瞧,也好让他有由头训斥我这个不务正业不顾大局的皇弟才是。”
布罗心中一琢磨,顿时明白过来。
这趟的差事十分紧要。
麓郡位于大汉西北部,除了北边北府军所辖制的苍郡和西边西将军府所辖制的狄郡之外,麓郡是唯一同西胡相毗邻的。
这番的差事不仅是要通过麓郡从大汉买到足够的金铁,还要从麓郡打开一条通向大汉的缺口。是日后大计中十分重要的一环。
如今皇上同主子之间虽有隔心之处,但两人在宏图大业前却是一条心的。
所以主子此番必须要办好这件差事。
可若是真的办圆满了,回去之后皇上自然不能不赏,但主子在臣子中威望一高,皇上心里只怕更猜疑忌惮几分。
倘若王爷办好了差事,却从大汉带了个女子回去,那皇上也就有了由头……
明白过来的布罗望着荣烈,眼中蓦地一亮,“王爷果然是高!”
荣烈似笑非笑。
布罗想明白了主子的用意,顿时说干就干,“主子,我这去将人弄来!”
荣烈瞥他一眼,淡淡出声,“急什么?这里可不是动手的地方——”
那男子虽是出去了,可说不准何时就回来了。
此处四处都是人,万一有所惊动,他们虽不惧,可又何必麻烦?
不如在外面等着,这酒楼也快打烊了,那女子总不会不出去吧?
布罗一听也是道理,那女子若愿意跟他们走还罢,万一不愿意,那可得动硬手了。
难免不有所惊动。
遂点了点头,走到门口贴门听了听,回首过来,“主子,外面没人。”
荣烈走到门前,布罗已经打开门,外面走廊空无一人。
走到门外,荣烈朝右面紧闭的包厢门扫了一眼,唇角笑意淡淡的勾了勾,遂抬步朝通往后巷的楼梯口行去。
楼梯入口处轮值的小二见两人下来,赶紧垂首避让,心里却在得意,咱们的白玉楼名气可真大,连西胡人也买了咱们的VIP卡。
荣烈二人刚刚离开,明思同阿刁便从二楼走了上来。
走到荣烈同鲁王之前所在的包厢时,想起掌柜方才提到的便稍稍顿足,却见包厢门半开,里面烛火通明,屏风内也不见人影——鲁王和掌柜所说的那两个西胡人都不见了人影。
强哥儿方才也听见掌柜说的有西胡客人的事,此刻见包厢空了,便笑道,“方才门还关着,应是刚走了。”
看一眼也是些许好奇,见人走了也不在意,明思点头笑了笑,迈步到自己的包厢,推门而入。
纳兰笙还在慢慢地自斟自饮,面上神情却有些出神,望着空中的一处不知在想什么。
见明思进来,他抬起有些发红的脸笑道,“事情办完了?”
他方才笑说了一句,“六妹妹,你喝了酒的样子同平日里可是大不同。”
明思这才察觉了自己已经有了几分酒意,想起同袁掌柜还有正事未说,便赶紧下去寻袁掌柜将正事吩咐了。
至于纳兰笙这边,她心中却还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如何开口。
要纳兰笙帮忙就必须要将大夫人的事告诉他,可大夫人的这件事又同郑书远的事相关联,明思便有些踌躇了。
如何说,说到那一步,实在是有些为难。
她和明柔对明汐并无甚感情,可纳兰笙却不同。
若是纳兰笙得知了太子对郑书远的处置,只怕会受很大的打击。
有所猜疑和真正面对真相,在感受上是有很大差距的。
明思笑了笑,行步到桌前落了座,“五哥哥,你今日有心事?”
纳兰笙双眼微有朦胧,朝着明思笑了笑,“也没什么心事——就是不知怎地,突然觉得这日子挺没意思的。”顿了顿,“对了,你这次寻我来,可是有事?”
方才闲说了半天,两人心里都各有犹豫之处,结果都未主动提起正事。
明思微微意外,“五哥哥,出了什么事儿了?”
纳兰笙一向乐天,她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有些百无聊赖的丧气模样。
纳兰笙望了她一眼,垂了垂眸,“我觉得太子殿下如今待我好像有些不同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拦路有虎
明思讶然蹙眉,“不同?何处不同?”
纳兰笙心情似有些烦乱,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我也说不上来,就觉得太子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同,好像隔着些什么。”
说着又抬眼望了明思一眼,复又垂下。
昨日下午的无意所见让他极为愕然,去到仁和宫之后,看着太子的眼神,他却莫名的生出一种心虚,想问的话最后莫名其妙的又咽了回去。
今日接到明思的字条相约,他想着应该就与昨日与太子相见的事有关,可明思却迟迟不提……
明思微微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日见面都没听纳兰笙提过。
纳兰笙道,“就是昨日。昨日三姐姐托我带信给殿下,我进宫之后就觉着殿下看我的模样有些怪——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同原先不一样。”
听得纳兰笙的话,明思轻轻地半垂了眼睑。明柔托纳兰笙带信的事,明柔也告诉了她,所以并无意外。至于太子——她心想,太子对纳兰笙的异样应该是同明汐有关吧。
她却不知太子对纳兰笙的那几分隔膜却是因她,而并非明汐。
这份猜测也正好触及了她心中的踌躇。
看来司马陵并没有将此事告知纳兰笙的意思,那她又该不该说呢?
明思一时犹豫不决。
纳兰笙瞧着明思这般神情,心里的疑虑却愈加深了。
稍稍犹豫片刻,他还是没忍住,看向明思,“六妹妹,你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明思暗忖,事已成定局,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扰。司马陵同纳兰笙感情深厚,也不会因为明汐之事对纳兰笙生出什么看法。既然目前看来也影响不到纳兰笙,那她也没必要说出真相让他难受。
罢了,这些事还是不要让纳兰笙牵连其中的好——纳兰笙若是知道了这些事,日后同司马陵的相处难免有不方便之处。
而今看司马陵的性格,应该还是那种能分清黑白的人。这些事原本同纳兰笙就没有干系,他应该不是那种会迁怒他人的人。
他不同纳兰笙说这些,也许就有避免尴尬的意图在内。
自己又何必打破这种局面呢。
反正自己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大京,且多看一段时日,再决定要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纳兰笙吧。
有时无知,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这样一思量,明思便彻底打消了让纳兰笙帮忙的来意。
抬眼俏皮一笑,取过酒壶将两个杯子都倒满酒,“难道非得有事才能找五哥哥出来?在将军府也闷得慌,我今日不过是想寻五哥哥出来喝喝酒,解解闷儿。”
纳兰笙轻轻“哦”了一声,望了明思一眼,遂端起酒杯朗声一笑,“好,咱们喝酒。”
两人说笑着喝了几杯,纳兰笙朝椅背上一靠,“六妹妹,如今四叔四婶也离开了,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明思左手托腮,右手中小巧的薄胎白瓷酒杯左右轻旋。
眸若秋水欲滴,双颊酡颜娇艳,神情中带着几分慵懒。
闻言抬眉一笑,懒懒随意道,“现在就等白玉楼的加盟计划上轨道,若是顺利,四个月后我就打算走了。”
纳兰笙一愣,“你打算四个月后就走?”
明思笑着点了点头。
纳兰笙的目光在包厢中梭巡一圈,忽地想起了什么,面上顿时似有了悟,“你弄这白玉楼该不是给秋池的吧?”
明思托腮偏头,望着他但笑不语。
没有否认,便是默认。
纳兰笙怔了怔,酒意也醒了几分,“你弄那加盟的计划也是为了多弄些银子吧?”
明思先前也同他简略说了说那加盟的计划——他心里还奇怪,白玉楼眼下生意已经够好了,明思为何还要费这许多的心思?
别人不清楚,他却是知晓明思绝对不是那种视钱如命的人。
原来竟然是为了还秋池的人情……
只见明思轻笑,“按如今白玉楼的生意来看,刨开所有花费,一月大约能有一万三千两进项。若是加盟计划能推行开,多增加一家每年便能多五千两银子的加盟费。我也不想多,若能谈成十家,那一年便能多五万两银子。这样算来,一年有二十万两的进益,应该也差不多了。”
一年二十万两!
纳兰笙噎住了!
这简直就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若是每年有了这二十万两,秋池哪里还需看那些世家商户的脸色……
看着他呆滞的模样,明思莞尔一笑,“此事还请五哥哥保密,你知我知便是。”
纳兰笙回神,思及秋池新婚第二日一早就开跑的行为——顿时磨牙恨恨,“这小子可占大便宜了!”
明思“呵呵”轻笑起身,“时辰不早了,五哥哥,咱们也走吧。”
纳兰笙探头一看,楼下大堂里只宝砚一人坐着,四周也寂静。又看了看更漏,原来已经亥时中了,酒楼也打烊半个多时辰了。
遂笑着起身,“走吧。”
两人下楼在后巷道别,各自上车。
强哥儿将马车赶到楼梯口接了明思,出了巷口,两辆马车便反向而行。
纳兰笙的马车朝右,明思的马车却是朝左。
在巷口不远处拐角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中,布罗放下车窗帘,回首望着荣烈,“主子,咱们是追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巷口较远,视线有死角,他并看不见两人上车的情形。
荣烈扫他一眼,轻吐两字,“左边。”
朝右的马车上有标记,他虽不识得是哪家的,可看那精致的程度明显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那朝左行的马车则是普通马车,以他对那女子身份的判断,应该是这辆马车没错。
布罗点了点头,动作迅捷地下车,走到车头的位置驱马向左追去。
明思在帽儿的伺候下,很快地换了衣裳发式,又用备好的颜料将露在外面的肌肤头发涂抹了。
举着手中的烛火照了照,的确看不出异样,帽儿低头单手在包袱中翻寻明思的首饰,准备给明思戴上。
这时,忽然外面忽然由远及近的传来有些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快速压过积雪的声音,帽儿停住动作,好奇道,“谁家的车赶得这么急啊?就不怕打滑么?”
这一段路正好是一条长巷,两旁是高高的围墙,地上全是齐整的青石板。
下雪之后,也最易打滑。
明思还有些醉意,抬手按了按额头,闻言无谓地笑了笑,“兴许人家有急事吧。”
帽儿点点头,想了想又不放心,凑到车厢前方拉开挡板,“强哥儿,这儿路窄,不如咱们停下让他们先过吧。”又压低了声音,“万一他们滑了,撞着咱们可不好了。”
雪深路滑,本就不好走,强哥儿闻言点了点头,放缓了速度。
听那身后的马车也快到近前,他便小心地勒了马,靠边停下。
天边弦月如勾,四周的莹莹白雪幽幽反光,天地间雪花还在悠悠碎盐般洒落,四周清冷一片。
将马车停稳,强哥儿侧脸朝后看去,不觉有些惊奇。
后面那车夫的脸在阴影中,冲得又快,车夫的模样看不清楚,但那甩鞭的手法却极其熟溜,那样快的车速下,马车竟然四平八稳不见丝毫的摇晃。
正讶异间,那马车已经冲过了身侧,才冲过十米远,那车夫一拉缰绳,那马车顿时戛然停住。
强哥儿愣了愣,又见那车头位置跳下一人,大步朝自己的马车行来。
雪光中,只见那人身材挺健,褐发深肤,相貌迥异——竟然是个西胡人。
强哥儿心中疑惑,见那西胡车夫竟然带着笑意直直地朝他们的马车走来,更是挺了挺脊梁带了两分戒备地注视着对方的靠近。
明思和帽儿也听见外面的声响,帽儿凑在挡板缝隙处,低声诧异,“小姐,那车夫是西胡人呢——咦,他怎么朝咱们来了?”
西胡人?
明思怔了怔,“兴许是问路的吧。”
布罗当然不是来问路的。
他走到车头前朝强哥儿抬首一笑,“敢问车上可是方才在